苏湉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陈行舟。
像从深渊地狱而来的修罗。
他站在那里, 周遭的光都因他黯灭了,纵是盛夏,却叫人胆寒。
因为在他的脚下, 是鲜血淋漓, 是皮开肉绽。
是一条一条人命。
很陌生, 很陌生。
但如此陌生的一个陈行舟,因她而起。
是今日她险些出事、清誉尽毁, 他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若非是她, 他或不会如此。
苏湉站在离陈行舟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 看他不再靠近,站在那里,也拿一双眼睛看她。然他眸中没有光亮,眸光冰冷,眉眼因她出现而生出的些许暖意一分分冷下去,直至神色恹恹,直至面无表情。
没有人说话。
连那一声声痛苦哀嚎好似都在这一刻停住了。
苏湉目光没有从陈行舟身上移开。
她抬脚, 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安静走到他的面前。
苏湉去握陈行舟的手,紧紧地握住,继而伸手, 手指抚上他的脸颊。
她低低的唤他“王爷。”
他脸上仍无表情。
然而垂下眼,应了一声“我在。”
苏湉不语, 松开陈行舟的手,手臂从他身侧穿过去绕到他身后,将他圈在其中,是将他抱住了。她靠近半步, 近乎和他贴在一起,声音依然很低“我也在。”
你在,我也在。
我没有事,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你没有护不住我。
感觉到陈行舟身体不再那么僵硬、放松下来,苏湉又靠近些,脸颊贴在他胸前,去听他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强健而有力的心跳声传入耳中。
苏湉想起徐皇后的话。
“只是想有的人和我一样痛罢了。”
知道她是他的弱点,想让他痛。
所以对她出手了。
他是痛了,如此的痛。
连她伸手抱他,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苏湉不去管周遭的其他人。
她收紧手臂,把陈行舟抱得更紧,轻声说道“你抱我一下。”
陈行舟抬起手臂,拧着眉,手臂悬在了半空。
苏湉又喊“夫君。”
陈行舟的手臂终于落下来,把站在他身前的人圈住了。
苏湉略松一口气。
他们互相抱了对方一会儿。
宫人们是不敢多看的,然徐皇后的视线一直落在他们的身上,苏湉定住心神,仰头去看陈行舟。
她想和他说,不是只能这么做,却怕这种话会伤到他。
苏湉终是对陈行舟说起另外的事。
“王爷,我的珠钗、簪子不见了。”
她慢慢对陈行舟说,“今天戴的首饰都是王爷送我的,可不见了。”
陈行舟目光落在苏湉的发髻上。
只用一根从陈婉那儿借过来的碧玉簪子挽起发,浑身上下,再无其他首饰。
之前他找到她的时候,确实也没有首饰。
陈行舟皱了下眉。
同一刻,响起小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陛下驾到”
苏湉松开陈行舟,没有继续抱他,改为牵他的手。
陈行舟无声看她一眼,手指一根一根挤进她的手指缝里,同她十指相扣。
永昌帝来了。
陈行舟和苏湉交握的手没有松开。
凤鸾宫外的宫人齐齐向赶过来的永昌帝行礼。
永昌帝目光却落在陈行舟身上,辨不清神色说“六弟不必多礼。”
陈行舟站在远处不动。
永昌帝蹙眉,然什么都没有说。
在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已一清二楚,对于目下的状况,更没有管的心思。
哪有这么蠢直接在宫里对睿王妃下手的
现下将他这个弟弟激怒
永昌帝沉着脸走到徐皇后的面前,未看阶下的宫人一眼,指着徐皇后骂“你身为一国之后,如何能做出这样不贤不德的事情你的皇后之仪呢你的皇嫂之责呢朕向来认为你贤良淑德,岂知你竟这般心肠,做出脏心烂肺之事”
徐皇后越听越笑,大笑的声音飘荡在凤鸾宫外,分外诡异。
笑罢,她瞪大眼睛看着永昌帝,反问“那陛下呢陛下不也”
话未说完,已被截断。
当着一众宫人、陈行舟、苏湉和迟一步赶来的陈婉的面,永昌帝抬手在徐皇后脸上扇了两巴掌。
徐皇后脸上再无笑意,头偏向一侧,看不清表情。
永昌帝又骂“疯言疯语你哪里还有半分皇后的样子”
徐皇后慢慢转过头,木然着一张脸,任由永昌帝责骂。
帝王盛怒,宫人们越是跪了一地,一颗心七上八下,更弄不明白这状况。
“自今日起,你便在凤鸾宫内静心思过,宫中事务暂且交由德妃管理。”
永昌帝淡淡说道,继而望向站在远处的陈行舟和苏湉,“夜深了,你们早些回去休息罢。”
苏湉偏头去看陈行舟。
陈行舟低头看一看苏湉,复看向徐皇后,冷冷问“东西呢”
徐皇后全无反应。
永昌帝眼眸微眯“什么东西”
陈行舟看着徐皇后说“王妃的首饰簪子。”
永昌帝眉眼舒展,朝徐皇后瞥过去,底下有个奄奄一息的宫女艰难出声“启禀陛下王爷东西在在”她颤抖着抬起手,伸手指了个方向。
那边是一个荷塘。
苏湉的衣裳被徐皇后命人烧了个干净,而身上那些首饰则扔进了荷塘里。
永昌帝说“朕命人去捞,明日一早便派人送去睿王府。”
苏湉悄悄捏一捏陈行舟的手心,陈行舟颔首,算是应下永昌帝的话。
之后,他牵着苏湉离开。
路过陈婉身边时,陈行舟脚下步子微顿“走。”
陈婉与永昌帝无声行了个礼告退。
她抿着唇,转身跟在陈行舟和苏湉的身后,也离开凤鸾宫。
永昌帝站在廊下看他们走远,直到他们背影消失不见。他视线终于扫过底下的一众宫人,复瞥一眼徐皇后,眸中神色变换了几次,方才压着怒气道“把皇后押进殿内,着侍卫看守,没有朕的命令,不许皇后踏出凤鸾宫半步。”
“把小皇孙抱回东宫,让太子妃仔细养着。”
徐皇后听见永昌帝要让人把小皇孙抱走,原本无什么表情的一张脸骤然因激动而变得狞狰。
“不可以”
“那是我的孙儿,那是我的孙儿”
徐皇后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两个小太监的钳制,扑向永昌帝。
但未碰到永昌帝一片衣角又被摁住。
“皇后娘娘,得罪了。”
徐皇后被捂住嘴巴,押进殿内。
由着宫人把徐皇后押进凤鸾宫,永昌帝没有看她。
永昌帝目光又扫过阶下的那些宫人,一甩衣袖,冷声“统统杖毙,一个不留。”
陈行舟提前让陈婉吩咐宫人收拾好东西。
因而,陈婉这会儿是随陈行舟、苏湉一起离宫的。
不过他们没有乘坐同一辆马车。
陈行舟和苏湉在一起,陈婉想着他们或有话要说,上得另外一辆马车,和他们分开了。
事实上,回睿王府的一路上,陈行舟和苏湉什么话都没有。
两个人交握的手不曾松开却也无话,甚至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王府。
苏湉今早进宫之前,已吩咐过底下的人收拾一个院子出来,陈婉随他们出宫,只消搬进去住即可。苏湉疲累,兼之顾念陈行舟,吩咐云苓去帮陈婉的忙,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疏忽遗漏之处及时补上。
陈婉被云苓带去住的院子休息。
搬东西、收拾东西一类的事情自有丫鬟婆子去做。
苏湉牵着陈行舟回正院,一跨进院子,她便吩咐丫鬟准备热水,让雪茶准备好干净的寝衣。
陈行舟从宫里出来到回来王府,脸上表情始终有些冷,像提不起劲。
苏湉想了又想,未对他说多余的话。
丫鬟准备好热水之后,她继续牵陈行舟进浴间去沐浴。
没有留下人伺候,浴间单独他们两个人。
苏湉站在陈行舟的面前,低声“我帮你宽衣。”她手摸上陈行舟的腰带,帮他解下。
之后则是外袍、里衣。
很快,陈行舟身上只余下一条亵裤。
苏湉抬眼,示意陈行舟转过身,让他背对着她,才帮他脱下了。
她引着陈行舟进浴桶,让他泡在热水里。
直到做完这些事,苏湉搬来一张很高的凳子,又做了些其他的准备,而后坐在凳子上用帕子和香胰子帮陈行舟洗头发。她动作温柔,陈行舟虽未说话,但人渐渐放松,闭上眼睛,不似之前的颓丧。
苏湉认真帮陈行舟洗头发,一颗心逐渐安定。
后来帮他洗好头发,见他依旧闭着眼,以为他是睡着过去,苏湉想一想,索性帮他擦身子。
怕吵醒他,动作比之前更加小心。
然而手才攀上他的肩膀,却见他睁开眼,同她四目相对。
苏湉悄声问“怎么啦”
陈行舟手掌摁住苏湉的手,嗓音低哑“进来。”
苏湉微怔。
进来进哪她视线落在浴桶里。
想说这个浴桶只能容一个人,想说她帮他擦身子,却都没有说。
苏湉伸手试了下水温,继续悄声道“加点儿热水。”
从陈行舟掌下抽回手。
她用木瓢先一勺一勺从浴桶里把有些变凉了的水舀出来,再一勺一勺往里面加水。
加完水,苏湉去看陈行舟。
见他正在看自己,她小声问“我进来啦”
陈行舟颔首。
苏湉便不多言,转过身去,开始脱衣服。
虽然和陈行舟坦诚相见的次数多,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陈行舟会帮她像这样,她在他面前脱衣服的情况很少很少,因而当苏湉脱下外裳之后,后知后觉涌上一股羞涩的情绪。她压下那股情绪,将衣服一一脱下。幸得浴间水汽氤氲,帮她遮挡几分羞赧。
她手臂略微挡住自己的身子,进了浴桶。
浴桶确实是小了,陈行舟已在里面,她不得不半坐在他的身上。
肌肤亲密相触的一刹那,苏湉身体不受控制轻颤了颤。
陈行舟伸手来抱她,她身体开始抖,白日那些被遗忘的画面忽而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仿佛又回到那个时候。
苏湉死死咬着唇,身体仍在抖,在陈行舟的怀里,抖得很厉害。
陈行舟抱紧她。
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却无法停止身体颤栗。
“别怕。”
陈行舟手掌轻抚苏湉的后脑,眸中满是戾气,声音却带着温柔,“别怕。”
苏湉还是觉得怕。
太过害怕,连同他靠近都会下意识慌张。
在进来浴桶里之前,她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这份心思。
可是,王爷发现了
她想起小时候学凫水,是娘亲主动提出要教她,她答应得很痛苦。但因为在那之前落水过、险些丧命,她其实十分畏惧,不敢靠近水边,一旦走近了便会发颤。
但在娘亲的鼓励下,她慢慢生出勇气去尝试。
当她艰难克服那种恐惧,不再怕水,也将凫水学会了。
苏湉知道自己得克服那种害怕。
否则,不也叫坏人得逞吗
稳住心思,苏湉尝试伸手去抱陈行舟,手臂环在他的身上。
她一点一点靠近他,和他紧紧贴在一起,终于将脸埋在他肩上,她松开唇,轻声说“我怕。”
话音落,心底深藏的那些恐惧仿佛化作泪珠争先恐后滚落。
苏湉伏在陈行舟肩上大哭。
温热的泪落在他肩膀。
却又是滚烫的,一颗一颗落在他心上,将他的心灼伤。
不带任何旖旎色彩与心思的,陈行舟抱紧苏湉,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了,别怕。”他又一次对苏湉说。
良久,苏湉的哭声渐小,慢慢变成了细细弱弱的啜泣。
陈行舟手掌扶住她的肩让她离开自己的肩膀,他捧着她的脸,让她抬起头。
那双明亮的眸子盈满泪水。
哭得狠了,眼睛微肿,唇上漫着血珠,是苏湉又将自己的嘴唇咬破。
苏湉眼帘轻抬,对上陈行舟的眸子。
她动作很慢地眨了下眼睛,落下两串泪珠,却伸手,反将陈行舟的脸捧住。
苏湉去吻陈行舟的唇。
主动索求,竭力感受他的存在,他的温柔,他的怜惜。
更多的亲密让苏湉身体不再颤抖。
胸腔里一颗心好似随之安定,她去抓陈行舟的手,让他掌心覆在自己胸前,重又抬眼。
苏湉看着陈行舟,轻轻喘一口气,弯了下唇,凑到他耳边。
她在他的耳边徐徐说“陈行舟,我要你。”
浴间里,水声哗哗作响。
不知不觉之间,浴桶里的水凉透了,地面一大滩水渍。
陈行舟穿好寝衣后,把苏湉从浴桶里抱出来,用宽大的巾子裹住,让丫鬟再送热水到浴间外,重新换热水,帮她沐浴。因是如此,过得许久他们才从浴间出来。
和白日在宫中被药物驱使而发生的一切不同。
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清醒的,只为感受彼此存在、只为彼此占有。
于是心底的那片阴霾被驱逐,苏湉心绪彻底恢复平静。
她开始想一些别的事。
苏湉穿着寝衣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陈行舟站在她的身后帮她擦头发。
透过铜镜,陈行舟看见她在发愣,似在沉思。
直到帮苏湉擦完头发,见苏湉依然没有回神,陈行舟才俯下身去,脸颊贴着她的脸颊问“在想什么”
苏湉抬手摸一摸他的脸摇摇头,说“明日我想回侯府一趟。”
陈行舟便说“我陪你。”
“好。”苏湉点了下头,又摸一摸自己的头发,差不多干了,站起身来。
“睡觉吧。”
苏湉拉一拉陈行舟的手道。
陈行舟抱起她,带她大步走向床榻。
当如往常睡觉时那样缩在陈行舟的怀里时,苏湉一阵恍惚。
明明前一天夜里他们也是如此。
然而,才过得一个白天,却像过了很久很久。
苏湉在陈行舟的胸前蹭一蹭,问他“王爷是如何找到我的”
陈行舟也没有睡,手臂收紧些说“有小太监来传话,说你被皇后找去了,我往凤鸾宫去,遇到云苓。”
可去得迟了。
苏湉已不在凤鸾宫中。
听陈行舟说起这些,苏湉记起自己被陈行舟抱出那个房间时地上躺着一把染血的长剑。
还有他出现前,利刃落地的声音。
是不是怕会吓到她所以不细说
苏湉记得陈行舟当时让她别看,想是他为了她
“王爷。”仰头去看陈行舟,苏湉喊他一声,去吻他的唇。
复挪动两下,额头和他的抵在一处。
苏湉略微默一默,低声问“王爷当真不想吗”
想什么自然是夺下那个位置。
陈行舟反应过来苏湉话里的意思,去看她,只见她目光炯炯,不同以往。他还记得她纠结若他有那份心思会不会牵累到苏家的模样,说着愿意同他私下往来
“你希望我想”
陈行舟问,苏湉轻叹一气,“也不是,可已经这样了啊。”
“宫里的事闹得大,明日定都晓得了。”
“我回去见见爹爹和娘亲,还有哥哥、嫂嫂,会同他们说一说的。”
陈行舟见苏湉拧了眉,又鼓一鼓脸颊抱怨“谁不想过安生日子呢我也不喜欢这些麻烦,然身不由己,既然逃不过,索性快刀斩乱麻,想法子解决了。”
他明白她不是开玩笑。
正因为明白苏湉不是在开玩笑,陈行舟终于笑了一下。
“温玉珠如今是你的嫂嫂,这事儿,是连温家都要牵累在一起的。”
“往上数,便是母后了。”
苏湉深深皱眉“那就不要让母后知道呀。”
“母后本就已经在行宫休养,想要养好身体,合该不问世事,少操心。”
陈行舟又笑,捏住她的下巴,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你明日回府,还是不要和侯爷夫人说这些为好,别把他们吓着了。你哥哥和温玉珠成婚数月,你可以关心关心自己是不是快要当姑姑。”
苏湉眼底浮现迷茫“王爷已有打算”
陈行舟敛笑,寻到苏湉的手握在掌心问“你知皇后今日想算计的除了你,还有谁”
除了她还有谁
是说,算计她和那个人有染,以让王爷痛
苏湉迟疑中不确定问“陈长敬”
太子去世后,陈长敬从边关回来京城,皇帝陛下一直没有下旨命他回去。
倘若皇后想来个一石二鸟,把陈长敬算计进来,一个玷污自己小皇婶的人自德行有亏,事情宣扬出去,他名声有损,定招来非议。皇帝纵想留他在京城,也不得不下旨命他回边关了。
说不得皇后晓得陈长敬曾想求娶她。
若计划顺利,甚至能将一切推到她与陈长敬的头上去。
陈行舟没有否认她的猜测。
苏湉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想一想又问“那他也被算计了吗”
“嗯。”
陈行舟没有瞒苏湉,“不过,他没进那个房间。”
苏湉颔首“那他逃过一劫。”
她觉得以陈行舟在宫里的那个状态,若陈长敬敢碰她哪怕一根头发,陈长敬都未必能活着走出那个房间。
“是。”
陈行舟扯了一下嘴角,“他敢推开那扇门,我便剁了他的手。”
苏湉轻轻抿唇,有些话堵在嗓子眼,又不好开口。
“但我明天还是得回府一趟的。”她靠回陈行舟的胸前说。
陈行舟“嗯”一声。
他抓起苏湉的手,吻一吻她的手背“别想太多,睡吧。”
苏湉感觉陈行舟忘记告诉她什么重要的事,却又一时忘了那是什么。听陈行舟说让她别想太多,她也就当真不想,抛开那些事,闭上眼抱着他,努力睡着过去。
深夜。
陈长敬站在窗边,借着月光,低下头去看自己受伤的胳膊。
这条胳膊上的伤有白天不小心被下药后,他为了持清醒而自己刺伤自己所留下的,也有
也有他的小皇叔刺伤他的。
当瞧见他的小皇叔出现在那个地方时,他反应过来房间里的人是谁。
起初,他还以为会不会他父皇后宫的某一个妃嫔。
谁曾想竟是苏湉。
陈长敬眸中闪过说不清楚的情绪。
半晌,他自袖中摸出一块玉佩。
当初苏湉赠与他的,说一人一半、可合二为一,当他们的定情信物,也是他曾经不屑一顾,后来珍藏的物件。
可越留着,越感受到自己的可笑。
陈长敬手指摩挲了几下手中这块玉佩,终扯了下嘴角,将它用力掷在地上。
玉佩应声碎裂,散落一地。
陈长敬踩着地上的碎玉大步离开了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