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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李德年觉得今日的陛下,心情似是有些不安定。

    若是放在平日里,这个时辰的皇上定然已经批阅完了所有的奏折,说不定还已经去探望过了熟睡了的太子殿下。

    可是今日晚上的皇上,却是那般的心不在焉,与其清冷从容如常的神情甚为相左。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上终于在漫不经心中,批阅完了所有的奏折。

    但做完了事情的皇上,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动作,而是抬眸随意看了一眼一旁的一只楠木西洋钟。

    这个动作,今夜皇上已然这般“随意”地做了无数次。

    李德年心中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起来,只是这好笑,却并不是敢于冒大不韪的轻嘲。

    而是久未曾见皇上这般少年人做派,让自幼陪伴皇上的李德年的心中,生起一丝思绪与感慨来。

    心中正没边没际地想着,李德年忽然听到有一道沉沉的脚步声,自宣室殿的外间传来。

    未经通报便见林将军大步走了进来,李德年的心中便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见林将军走进宣室殿,皇上似是破天荒的,有些紧张急切之态。

    莫不是他猜错了,而是真的有什么事发生了

    李德年正于心中想着,面上的表情却依旧木木的,忽见林将军恭敬地跪了下去,行一礼说道。

    “回禀陛下,末将不负所望。”

    听到林将军恭敬地如此回话,皇上似是愣了一下,旋即便大喜过望地起身,下去扶仍在恭敬行礼的林将军。

    “林爱卿请起。”皇上如玉面庞上的深深笑意,无从遮掩,亦未加遮掩。

    林将军从未见过清冷深沉的帝王,这般喜笑颜开的模样。

    一向为人严肃的林将军,亦忍不住有些纳罕地看了一眼皇上,然后被发现后,迅速地垂眸又做恭敬状。

    察觉到林将军的不自然,皇上只是将其扶起,然后眉目含笑地柔声说道“时辰不早了,林将军快些回府休息吧。”

    越发不自然的林将军,不明白为何自己不过是去抓了两个人回来,便得皇上这般青眼有加。

    林将军只得回答“多谢陛下体恤。”

    于是,一头雾水且受宠若惊地谢主隆恩后,林将军离开了宣室殿。

    皇上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着,李德年赶紧自后面跟上。

    走到快要通向外间的地方的时候,因脚步匆匆走路带风,皇上不慎将几只去年西塞贡上的琉璃彩绘花瓶一齐给碰倒了。

    外间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宫娥见了,皆吓白了一张面容,惶恐欲匆匆跪下。

    皇上随意挥了一下手,毫不在意地笑着说道“随便收了便是。”

    依旧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着,只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皇上转头又对李德年说道。

    “李德年,通知下去,明儿个阖宫都去内务府领赏钱。”

    李德年见皇上多日以来一直阴霾的神色,终于云开见月一般得以舒展开颜,忍不住笑吟吟地故意说道。

    “不过年不过节的,陛下这是做什么”

    皇上并未回答,李德年自然不敢再顺着杆子瞎问。

    过了会儿,便在李德年快要忘记自己还曾问过这个问题的时候,才听到皇上语气轻快地说道“因为今儿个比过年过节还要让朕开心。”

    皇上走进染翠宫的时候,陆景琴正在到处乱砸东西,虽然张牙舞爪,但却张皇无措得像只被困的小兽。

    看到皇上微微笑着走了进来,陆景琴想都未想,全身愤恨的血液仿佛都涌上了脑中一般。

    不受控制地冲了上去,陆景琴抬脚,方才拽住裴容晏绣着祥云纹饰的明黄领口。

    想到与云澈分离之前,那些人对其随意而粗鲁的动作,陆景琴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问道“子清呢你把他带去哪里了”

    听到陆景琴的问题,皇上明亮的眸光似是一沉,旋即唇畔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来。

    目光意有所指,带些浅浅的戏谑看着陆景琴,皇上温声开口说道。

    “阿景,你的这个动作朕倒是很心悦,但是你的问题朕却不想听。”

    察觉到裴容晏语气中的戏谑与逗弄,陆景琴心中又是怒,又是悲。

    仿佛重重的一拳,是打在了柔软无物的棉花上一般。

    松开他的领口,便要闪身去别处,陆景琴怒声道“谁管你心不心悦,想不想听回答我的问题子清呢”

    皇上眼疾手快地将陆景琴复又拉回自己的怀中,随口说道“哦,朕不知道。”

    悲愤的陆景琴抬手欲去扇裴容晏,却被牢牢钳制住,不得动作。

    忍着厌恶与憎恶,陆景琴狠狠地张开嘴巴,带着绝望与不顾一切的疯狂去咬裴容晏。

    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剧烈疼痛的皇上,却并没有出手制止陆景琴的动作。

    有时候疼痛亦是好的,疼痛至少可以证明,这一切真真切切而并不是一场美梦。

    陆景琴方才发现,自己便是再怎么疯狂地发疯,裴容晏这个更加疯癫的疯子,都可安然处之。

    与疯子比疯癫,显然既笨拙,又可笑至极。

    “滚你还装”

    胳膊上的疼痛骤然消失,皇上垂眸去看满面泪痕的陆景琴,有些疼惜地抬手去为她擦拭泪水。

    一声轻叹,皇上喜悦的心情,终是因为眼前满面泪痕的哀戚美人,而变得有些沉了下去。

    “朕从来不同你扯谎。”

    见满面泪痕的陆景琴又要开口骂人,皇上只是顿了一下,便继续说了下去。

    “若你老老实实的,朕便放过他,若你不听朕的话,那么”

    陆景琴恨声打断了皇上的言语,一字一顿冷冷说道“少威胁我,你以为我会听你的痴心妄想”

    看到陆景琴倔强的冷怒模样,皇上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只是他继续说的话,与他带些气定神闲的安然模样,却让陆景琴只觉得裴容晏这是在故意折辱自己。

    “阿景,你听不听朕的,朕都永远这般喜欢你,只是云澈未来命运如何”

    似是故意要引人浮想联翩一般,皇上顿了一下,方才微微靠近陆景琴的耳畔,唇畔含笑地继续说道。

    “全在你如何抉择。”

    陆景琴看着面前的裴容晏笑意吟吟,却对她说的所有话皆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既恨极又绝望。

    索性将头转过,陆景琴同其不再说话,手上挣扎反抗的动作越发激烈,带着不顾一切的绝决。

    是故虽然皇上力气比陆景琴要大得多,却终是被其给挣开了。

    陆景琴一被松开,便远远地闪到一旁,离的皇上远远的,厌恶而警惕地瑟缩在一处墙角。

    见到陆景琴这般厌恶的神情,皇上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处,目光和煦而纵容地望着陆景琴。

    “好了,今日走了这般多的路,你应当很累吧。”

    皇上的语气轻轻柔柔的,好似是怕复又惊着陆景琴,只是陆景琴却置若罔闻。

    顿了一下,皇上朗声开口,继续说道“朕明日再来看你,到时候,朕希望你能给朕一个答复。”

    仿佛是志在必得一般,皇上离去时,又深深地望了陆景琴一眼,方才离开。

    而陆景琴,却于裴容晏离开之后,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伪装与强硬,然后无助地缓缓任由自己滑落于地。

    原来她并不如自己所伪装的那般坚强,因为前路实在太过凶险而艰辛。

    富丽秀致的寝殿之中,昭若正一面无所事事地剪裁着面前花瓶中的鲜花,一面心不在焉地听着宫人的禀告。

    听着听着,昭若原本悠然自得的慵懒神态,忽然变得有些凝重悲怆起来。

    不由自主地,昭若顿住了自己手上正在裁剪鲜花的动作,然后看向跪于下首的宫人,肃容沉声问道“此言当真”

    宫人点点头,恭敬地回答道“回禀殿下,染翠宫那边将人接回得虽然隐秘,但陛下显然并未阻止让人把消息传出去。”

    “所以我们在染翠宫安插的眼线,得到这个消息,便来禀告了。”

    听到宫人这般说道,昭若面上的神情不由得越发凝重悲怆起来。

    思索片刻,昭若终是将手中的一把金制的小剪刀放于桌上,然后起身。

    昭若肃容,对自己身旁的一个侍女吩咐道“准备软舆,本宫要去见母后。”

    看到一向宽和洒脱的昭若殿下这般凝神肃容,侍女不由得将此事重视起来。

    只是殿下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同陛下作对,陛下会不会亦迁怒于殿下

    于是,侍女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昭若,方才恭敬地说道“殿下,现在已是深夜,太后娘娘恐怕早已歇息下了,不如我们”

    侍女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昭若不容置疑地打断了,昭若不假思索地说道“你不必多言,快去准备软舆便是。”

    无可奈何的侍女,只得顿住了自己尚未说完的话,然后恭声答应道“是。”

    安排好让人准备要去永寿宫的软舆,昭若连忙起身,匆匆地命其他的侍女为自己穿好外衣。

    出了宫殿的时候,方才看到外面正在落雪。

    现在不过是秋末,可是大片大片的洁白雪花却簌簌而落,如同洁净无暇的鹅毛一般。

    今年与从前的年份倒有许多的不同,仿佛今年,似是要发生一些与往不同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