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丢下惊雷拍拍屁股走人, 胤禔气得咬牙切齿,一再为福全说好话,“皇阿玛, 一定有什么误会, 事情尚未发生没必要事事杞人忧天。”
本意想说福全这么做有苦衷, 转念一思量,有一部分原因在他身上, 真要这么说了皇阿玛对他残存的好印象彻底大打折扣,别说跟在福全身边立功,怕是连福全都得先一步搭进去。
老六真的好毒,断了他仅有的一次立功希望不说,还牵扯到福全办事不利, 胤禔恨不能弄死到处挑事的老六。
“你的解释”康熙淡淡的问福全, 连个眼神都没给无脑的长子。
“之前死了好几名将领。”福全能抓到敌军的将领已经很不错了,再追下去怕遇上陷阱, 上次未能亲手抓到噶尔丹,单看打扫过的战场上找到的尸体和交战痕迹,死伤惨重搭上了部分兵力。
此次事件一切为了求稳, 再就是大阿哥之前求到他面前,总不好放着不管,毕竟是皇上的儿子,太差劲会牵扯出皇上教导无方,一切为了大局。
从开始御驾亲征,福全深知乌兰布通之战是皇上亲自部署,剿灭噶尔丹的计划不允许失败,关乎着大清的颜面。
“军中粮草不济。”西北作战打得不是前方而是后援,福全无奈一叹。
很多皇亲国戚参战, 安北大将军常宁、简亲王雅布、国舅佟国纲,尤其是后者在他的指挥下战死,福全心中有愧。
佟氏一族在朝中的地位太重要了,私底下称的佟半朝并非虚名,人死了总要有个交待,福全有意担责,猜到皇上不会允许,班师回朝那一日总得有人顶缸,他不希望手下的将领成为替罪羊。
康熙沉默不言,点着下巴示意福全继续说下去。
大阿哥当副手,皇上对他的信任实在太重了,这个烫手山芋不得不接,他是三军主帅,大阿哥理应听令行事,奈何大阿哥急于建功,为了大局不得不答应。
最终结果差一点酿成大错,福全恼火过但又不忍心看到大阿哥就此颓废下去,才会一时放不下,挑了个机会改变策略。
当时真没考虑那么多,要不是六阿哥突然提及沙俄问题,差点忘了尼布楚与沙俄之间的和谈一事至今未有定论。
虽然自马齐中口得知一星半点消息,并不能代表结果一定喜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福全后悔已经来不及。
长久的沉默使得康熙怒火不断高涨,“身为大将军连点常识都没有,若非胤祚点破,你用何种理由狡辩”
“奴才疏忽大意甘愿领罪。”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福全以头点地认了。
胤禔看了眼认罪姿态无比诚恳的福全,又望向一脸怒容的皇阿玛,一时急智上涌,很快抓住问题的关键。
“尼布楚谈和应该平顺解决了才对,不然老六不可能带人来乌兰布通。”皇阿玛敢让老六支身前往,若无万全把握达成协议,绝对不会让老六冒这个险。
胤禔又道“一切皆是老六随口臆测,也许逃军压根没银子去买沙俄的武器,罗刹鬼精着呢”
康熙冷着脸,不知该欣慰老大有几分脑子,还是该点醒可笑的侥幸心里,“战场上预判极为重要,不是你想当然就不会发生。”
皇上只字不提尼布楚谈和的事成败与否,引得福全抬头观望,不解皇上到底想说什么
“现在做出部署不晚。”胤禔据理力争。
“下去吧,朕乏了。”眼下不是处置福全的时候,打发两人离开。
胤禔咬着牙无奈退下,太寸了遇上老六准没好事,仅有的机会眼看付之东流,心下咒骂罪魁祸首一万遍。
另一边胤祚心情被带得有点阴翳,丢开顾生骑马放风。
“你说的是人逃了”策妄阿拉布坦一再反复确认手下人听到的消息。
“千真万确,留了人缀在后面,您看走还是留”丧家之犬虽说杀伤力不大,最好还是不要留。
策妄阿拉布坦左手握拳锤着右手掌心,思虑再三道“你带一部分人先行离开,看能不能接触上逃兵,收归不了就地格杀,立了功我好向皇上讨了台吉当当。”
“是。”手下人悄悄的做好准备带人离开。
策妄阿拉布坦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个大漏果然跟着朝廷的军队容易捡到。”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吃白不吃。
出门去见皇上,策妄阿拉布坦心知皇上肯定清楚他有派人跟随大军打听消息,不会拦着他的人去截留逃军,但是,该说还得亲自前去表个态。
无论是收归己用还是处理掉,功劳只可能是他的,策妄阿拉布坦就为了在皇上面前把台吉的身份落到实处。
梁九功端茶倒水,生怕刚好两日的皇上又被大阿哥、大将军气出个好歹。
“唉”康熙长长叹了一口气。
“老大个人了从不考虑沙俄会不会反水,主意打到胤祚头上便也罢了,偏偏把胤祚想得那么”康熙越想越气,“要没胤祚哪来噶尔丹去换老大”
梁九功耐心当个听众不接话,大将军福全再有过错再拎不清,那也是皇上的兄弟,岂容他一个奴才多嘴多舌。
“老大。”康熙说不后悔是假,“不该让福全带着,心态不稳哪怕有胤祚一半懂事也行。”
康熙明知胤禔在军中会让福全瞻前顾后,仍然点了老大为其副手,一来表示对福全的绝对信任,二来是鼓舞全军士气,三来锻炼大阿哥,免得人在京中总是和众兄弟窝里斗,一个胤祚就够热闹的了,不需要在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老大,谁知胤祚压根没回京,反到给老大两次极大的不痛快,这事闹的。
惩处福全,康熙极不愿意,但是,错就是错了,死了的那些皇亲国戚总得给一个说法,福全为胤禔考虑又是另一回事。
公和私康熙分得清,思来想去命梁九功传话“告诉胤禔,福全是他的伯父,议政王大臣等取供时,若与裕亲王稍有异同,朕必置他于法,断不姑息。”
梁九功心脏一颤,福全、大阿哥怕是一回京准落不了好,由此可见六阿哥这张嘴够利的。
“奴才这就去传话。”梁九功麻溜的走人。
胤禔满腔不愤无处发泄,又不敢在屋里打砸摔,传到皇阿玛耳中可不是好事,一直在喝凉茶败火。
“大阿哥可在”梁九功站在帐外高声道,“皇上口谕。”
胤禔把人迎进屋,跪下听圣谕,心里七上八下宁愿被皇阿玛骂,也不愿听到让他即刻回京的话。
梁九功原话复述,替大阿哥掬一把同情泪,怎么就不长记性多和六阿哥学学,如今地位是一落千丈越发尴尬。
胤禔笑不出来更没地方哭,皇阿玛的话他懂。
不就是因老六一句话,回去后要处置福全捎带上他,胤禔站起身连叹气都带着嘲弄。
梁九功离开,大阿哥不加掩饰的颓废令人唏嘘。
胤禔扶着桌子坐下,耳畔回响着之前的口谕,“皇阿玛让我和福全同进退,说一样的话招一样的供,否则绝对不会饶了他这个儿子。”多么可笑,他可什么都没做,凭什么
“老六”胤禔恨死胤祚,那张从来得理不饶人的嘴简直吃人不吐骨头。
这件事不单是他一个人的错,胤禔立刻去找福全商量对策,他不能这么被埋没下去,回宫后不单要面对讨人厌的老六,最大的敌人太子恐怕会借机发难,彻底让他翻不了身。
胤禔无比后悔不该那么早急着回宫,呆在福全府上学些老道的兵法或是经验,再上战场时会更加从容应对,就不会出现眼下被动的情况。
“老六拿我来挡太子的眼。”此一时彼一时,当时被逐出宫的胤禔心里急上火,才会上了老六的当,如今回过头再看当日所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事已到此后悔没用,胤禔见到福全第一句话便是“回京认罪,皇阿玛刚刚派梁九功传话,明示过了。”
福全听了感动的泪流满面,他和皇上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明白皇上的真实用意,皇上希望他能把这个责任承担下来,从而保全大阿哥,保全尚在的参战皇亲贵族,免得在问责时互相推脱,因为他是抚远大将军,是真正的三军统帅,噶尔丹残部是他下令放过才没有乘胜追击,尽管情有可原但牵扯上沙俄一方,事事难料追责是肯定的。
他一人承担下来,可以保全更多人,尤其是大阿哥,福全擦干眼泪给大阿哥讲其中的弯弯绕子,“皇上仍对您十分看重。”
胤禔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是不知道,是不敢相信,同时也为自身的无能懊丧,不求满载而归,只求有所建树,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给机会,心寒的喘不过气。
心情郁郁的胤祚离开往回走,路上见到骑马归来的老六,鬼使神差行动快过大脑跟上去,将人堵在了半路。
胤祚把手里的缰绳递给上前牵马的士兵,找了个阴凉地等着老大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