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志也早都接了信在门口等着, 如今见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回来了,更是难掩情绪。
他最开始知道这行人在山中遭了雪灾连心都提了起来,连忙就上书给扬州知府希望能帮忙找人,没成想后头姑娘居然自己回去了, 也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乐儿、月儿, 快走进些让为父瞧瞧, 这才多少天, 怎就瘦成这般样子了”
两个姑娘听见自个儿父亲慈爱的声音,也都险些落了泪下来, 都连忙走进了行了礼, 这才一人挽着一边儿说着些安慰的话语。
“父亲怎还亲自出来了,我和姐姐都没事的, 女儿家的自热是瘦些才好看, 如今我们平安归来,以后也不会再做些危险的事情, 父亲尽管放心才是。”
江枕月说的这话也是为了哄他,一行人在雪山也就呆了两天,都是后头养伤瘦下来的, 本就不胖的小人儿,如今瞧着更是身形单薄的不得了,小脸儿也是越发的尖了。
一旁的江与乐闻言也连忙哄着自己父亲,“咱们不若先进去吧, 这天儿都暗下来了, 外头也是冷极,要是再受了风寒就坏了。”
江承志看着两个女儿这般也只是叹了口气,正巧着温家兄弟的马车也赶了过来,倒让他原本慈祥的脸色瞬间变得凌冽, 倒是歇下了和女儿们说话的心思,连忙摆手让她们先进了院子,而自己却在门口等着兄弟二人。
温檀一下车见到的就是知县那极为严肃的脸,随即就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走过去行了个礼,“这天儿有些凉了,先生勿要染了风寒,我和长归捎带了些姑苏的桂花酿给先生,不若先生先进去”
他言行举止间也都是诚恳与关怀,不过如今在江承志心里却还有了别样的想法。当初他也是好心收留了他们在县衙里,竟没想到是亲自引狼入室,自家天仙般的女儿如今和眼前的少年郎扯上关系,无论怎么想都让他气不过。
少年郎如今的模样让他也觉得假惺惺的,自是没什么好脸色给二人,随意点了点头就往里头走去,那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温檀也有点措手不及,但也知晓先生恐怕是因为亲事的缘故才对他们这般态度,也不敢有任何异议,毕恭毕敬的跟在了他身后,活脱脱像个刚受训的学生。
待到了后院的厅堂,小厮上了茶水后也就识趣儿的走了,连温长归也被打发着去描了字帖,屋里头也就剩下两人。
一时间显得静悄悄的,也只有炭火在噼啪作响。
江承志也是有意让他等着,待喝过一壶茶水后也就沉不住气了,看着那面如冠玉的少年郎沉吟道“我已书信给辅国公讲了事情的经过,不知阿檀如何做想”
“若学生实话说,先生可勿要生气。”温檀这话说的倒是容易让人误会,但却是他有意而为之,眼见着先生的脸色更为难看,倒叫他心中又有了几分想法。
他若直接说了心中想法,恐怕又显得他轻浮,但想来先生应该是愿意促成这段姻缘的,若不然也不至于听了这话这般反应。
江承志也是有些气的,觉得自家姑娘哪里都好,也不知少年郎这话是何意,说话难免都有些阴阳怪气了起来,他也不是真想和小辈计较,只不过这事儿无论如何是女儿家吃亏,倒让他有些气不过,“你说吧,家世的差距我心中自是有数,你也勿要委屈了自个儿。”
温檀也知分寸,随后连忙说道“先生勿要多想,家中已有两代女眷未曾看过家世了,都是选了好人家的姑娘就娶了,祖父也从未要求必须是高门大户之女。而我对二姑娘也是早就心生倾慕,二姑娘聪慧豁达,又贤淑貌美,是十分难得的好姑娘,学生能与先生之女有这般缘分,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自然是百般愿意的。”
江承志听了这话才觉得心里舒坦许多,不过听见他早就对月儿有了心思,难免还是不乐意,但脸色瞧着倒是比刚才好上了许多。
“能不能成也看你们俩的缘分,若是不成,也请阿檀勿要声张此事,以免坏了月儿的名声。为师别无他求,这一生只想着两个女儿能够平安幸福,阿檀万不能做些旁的事情伤了情意。”
他这话本也不应该跟个小辈如此明了的说,但为了自己女儿倒也觉得无所谓了。无论亲事成不成,只希望不要结了恶缘就好。他初听见这事儿的时候也是十分震惊,回过头来心情也是难以言喻,国公已经是位极人臣,而温檀的处境如今又极为尴尬,爵位怕是没什么机会能继承,后头的一切都得靠着这少年郎自己打拼。
自家女儿嫁过去虽说是高嫁,但身世的差距就算老国公和少年郎不在意,想必也是会带来许多麻烦,受上许多委屈。
他原本想的是待女儿大一些再订亲,选个门风好些的世家,不会委屈了自个儿女儿的,可如今这般却暂时不能如愿了。
温檀听了这话也行了个大礼,那模样也是十分坚定,“先生放心,学生必不会辱了姑娘的名声。”
他虽家世好些,但两人因为这事儿说亲未免还是有些不光彩,只怕先生心里头会不愿意怪了他,如今听了先生这番话,也才真叫他放下心来。
江承志见此点了点头,也不愿再拘着他,随意又说了些旁的就让他回了自个儿的院子。不过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女儿年龄尚小遇到这种事,无论成与不成,倒是希望她得到个好姻缘,想来想去,竟让他一夜未眠。
过了几日后,众人的生活也就回到了原本的模样,只不过姑娘们学习课业的地方换成了赵雪无的院子,而赵慎也不再一同带着她们出去参加诗会了。
虽然初始时也都让几人十分不习惯,但后来也就熟悉了,毕竟少年郎们没有几月也就要下场了,自然是耽误不得的,如今分开讲课也是极为有益的。
江枕月在从赵宅回来后,也有意去云溪楼里瞧瞧那些孩子们,便拉上自个儿姐姐一道去听曲儿了。
如今的云溪楼虽然不比当时的人满为患,但是瞧着也是有些客人的,她一进去也就瞧见了自己当初给的吃食方子,客人们都是人手一盘,想来也是卖的十分红火,不禁让她嘴角多了抹笑意。
楼里新上任的小二并不认得姐妹两人,瞧见衣着不俗后也觉得肯定是贵客,连忙就引到了二楼的雅间里头,仔细的填满了茶水后又赶紧说道“两位姑娘可要尝试下楼里的蛋糕卷甚是香软可口,旁的地方可是买不到。”
她倒是没想着这小二还挺上道,也就点上了一盘,还给了他几个赏钱凑趣儿,倒是惹的江与乐频频挑眉。
“这东西可是你给的方子听名字就是稀奇古怪的,还看着你这般高兴,想来必是不一般。”
江枕月见到自己姐姐这般神情也难免笑了,“不过受寒公子之托给了这群孩子们,能混个营生想来也是极好的。”
“你呀,是个心善的,不过如今的云溪楼瞧着也还不错,想来父亲暗地里也是照顾过的,若不然只有老师傅和一帮孩子们,怕是都守不住这块儿地方就要被赶出去了。”江与乐闻言也有些感叹,也想到了当初寒塘初掌楼时的不易,如今这般已然是极好的了。
眼前的小人又给自个儿续了杯茶,闻言不禁也叹了口气,“寒公子想来九泉之下也会放心,就是姐姐没听过小霏唱戏,倒是颇有一种继承衣钵之感,待会儿定要让你大吃一惊。”
“妹妹这样说我倒有些期待,可要看看会不会是以后的一代名角儿。”
话音刚落,雅间的门也就被推了开。姐妹俩抬头就瞧见了那刚换上戏服的小霏,模样也是极为秀美,但却未来得及梳妆。
少年郎见到两人后的神情也是极为激动,语气都有了几分情绪,“真是江家姐姐来了,我在后头听见小二说来了两个天仙儿似的姑娘,我就想着会不会是姐姐们来了,没想到竟是真的。江姐姐游学可还顺利”
“自然是顺利的,小霏怎这般急匆匆的过来,瞧你好像比之前更活泼了些,可是我的错觉”江枕月倒是没想到少年郎直接就过来了,但也不好说了游学的事,赶紧就引了别的话。
小霏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笑了笑后说道“还要多谢江姐姐的方子,蛋糕卷在楼里卖的极好,也是让我们混了个温饱。如今我上台多了,性子也就变了。不过我现在来是想起个事儿,当初师兄离世前还曾交与我一封信,只说让我交给你们其中一人即可,不过当时楼里混乱我就给忘了,如今是想把这封信交给姐姐们。”
待说完这话,就见他从袖口拿出一封信。姐妹俩接过后也对视了一眼,不禁面上都有了几分疑问。
寒塘基本上早就把后事在遗书中交代了,为何又提前把这封信给了小霏,倒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江枕月也怕是有旁的要紧事,也不敢耽搁,待拆开后一看,神情瞧着也不如刚才那般淡定,好看的眉毛也不禁皱了起来。
那信件极长,还有些地契和账本上头的几页,仔细瞧过后才发现是上任苏州知府留下的账本,竟没想到会在寒塘手上,留下的这几页却是最为重要的“贪污名单”,而上头的好些人如今并没有被朝廷发现。
地契看着却不像与这事儿有关,而信件有许多还是通州官员的,还有最后一封,才是寒塘留下的亲笔信。
这些东西都是他与斐故当初留下的证据,本打算留着给斐故的父母翻案,可却没成想后头两人遇到了这种事,也就暂且搁置了。那些地契是斐家剩下的一些隐秘资产,倒是有意让众人收下留作善堂的开销。
最后那句才写到,两人自从来了昆山县就一直帮着一个体弱多病的书生,住在云巷里头,名叫沈计,寒塘希望善堂能每月给这人接济些银子。
江枕月瞧见这些也坐不住了,连忙对着少年郎说道“这东西确是十分要紧的,小斐要记得无论以后何人问起,万不要把这事儿说出去,若不然恐要害了你。”
小霏闻言也连忙点头应下,虽然不知道信中是何内容,但瞧见她这般样子却也记在了心里头,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而在一旁的江与乐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些内容,心里也如惊涛骇浪般。
若这些东西有用,整个江南恐怕也要变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