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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六十盏茶
    这些东西虽然不过是冰山一角, 但总比没有的好。无论是那些没被发现的贪官,亦或者是因水患之事被冤枉的,如今却会因为信件里头的这些东西有了变化。

    江枕月也不敢耽搁,那些纸张拿在手里似有千斤重, 转头看向自个姐姐说道“好姐姐你也瞧见了, 想来最需要这个的是赵公一家。我先回县衙寻父亲, 你且去赵宅告诉他们一声, 此事事关重大,绝不是你我二人能解决的。”

    江与乐闻言也点了点头, 连忙戴上手旁的帷帽就起了身, “月儿回去时可要小心一些,万要将这些东西收好了, 若让旁人捡到一张, 恐都会惹上祸事。”

    这些证据事关重大,那些名单瞧着是撕下来的, 想来当初参与贪污饷银的官员应该也会知道账本有残缺才是,这东西无论放在谁身边都极为烫手。处理好了,自然是朝廷的有功之臣, 处理不好让那些人发现,想来会遭灭顶之灾。

    江枕月把信件藏好后,也赶紧就下了楼,一路上也是极为谨慎, 身旁的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让她害怕不已。寒塘将这封信与遗书分开也是有了原因, 若让有心人拿走恐怕也要惹出祸事。

    她还记得水患过后父亲伤心颓废的模样,皆是因着昔日同窗被牵连贬官,有许多本就官位不大的官员被贬至苦寒之地,一家人都要在路上受尽磋磨, 这些事儿却全因贪污而起。

    如今证据在手,叫她怎能不激动,就连最为亲密的好友家中也是这事儿的受害者,那些官员能沉冤得雪自是再好不过的。

    待经过东街的善堂时倒让她想起来信中最后一句话,便吩咐小厮让善堂的管事去云巷打听打听那位名叫沈计的书生,想着空下来再叫上众人一起去瞧瞧。

    江与乐这头倒是更快些,她从云溪楼出来就借了楼里的马车,一路直奔赵宅。

    待到了门口也已是云鬓微散,她倒也顾不上这些,跟门房打了个招呼就直奔宅中,正巧着遇到了饭后消食的祖孙三人,倒让他们都吃了一惊,江家大姑娘何时这般不在意规矩,竟跑了起来。

    “好孩子怎回来了,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让家中下人来取就是了,万不用这般着急,磕了碰了如何是好”赵慎虽然也十分惊奇,但还是细心的嘱咐着眼前的小姑娘,只怕她太过着急出了什么事端。

    江与乐闻言倒也有了几分不好意思,行礼时还是气喘吁吁,显然已是累极,“赵公安好,我此次前来是有大事相告。寒塘留下了一封信件,今日才到我和妹妹手中,里头是水患之时贪污人员的名单,还有通州官员与上任苏州知府的书信。”

    这话一出,倒让祖孙三人皆为震惊。特别是原本就因这事儿耿耿于怀的赵青云,丹凤眼里也全是惊涛骇浪,藏蓝色的衣袍也是起伏甚大,已是不能控制自个儿的情绪。

    赵慎满脸的不可置信,言语间也有了几分颤抖,“孩子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东西寒塘从何而来”

    “千真万确,我怎敢用此事开玩笑。寒塘与斐故是多年好友,想来这东西应该是斐家存下的,如今妹妹正往家里走去,赵公可要去县衙瞧瞧那东西”江与乐待说完这话,也才有些缓过来,模样瞧着倒还如刚才那般焦急。

    几人听了这话也不再迟疑,连忙就跟着她一同上了马车,一路上都让小厮将车赶的飞快,心思全然都在那些名单上头了。

    而江枕月这头也才刚到了县衙,路过前院时才想起来兄弟二人,踌躇一番后倒也踏进了院子。如今这些人里头,赵家是身在其中,就算想要为赵大人平冤也绝不是容易之事,自个儿父亲官职不高,贸然参与进去的话,恐怕奏折还未传到朝堂就要被克扣,那涉事官员里头还有许多位高权重者,自家因此掺和了进去,恐怕也是自身难保。

    想来想去,兄弟俩如今已是赵公学生,要是能得到温家的帮助是再合适不过的。

    此时的温檀正在院里采集红梅上的落雪,那一席白衣仿佛让他融进了这般光景中,让刚进了院子的江枕月也有了一瞬间的愣神。

    “江姑娘怎地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温檀也是听见了声响,待回头一瞧,就是几日来都未见到的娇俏身影,也不禁让他嘴角都带了笑意。

    自从那日后,他们的马车也有意错开了去赵宅的时间,两人也是许多天未见,这般情景下相思之情也难免透露了出来。

    只不过江枕月摸着袖中的信件也只能先忍下了自己的心思,随后说道“寒公子留下了一封书信,其中有水患贪污的名单,以及与通州官员的书信,温兄可要看下”

    少年郎倒是没想到她是为了这事儿,闻言也有些惊讶,一瞬的功夫就想到了其中的门道。

    “可是和斐公子有关系想来当初通州官员皆是受了罚也与这个脱不开关系。”

    “我也这般猜想的,那些被牵连的官员实在是无辜,如今我想将这个交与父亲,温兄可要跟着一起”江枕月惊叹于他的反应,这般内情她也是在路上才想到的。

    她还记得斐故的父亲不过是通州当地的一个小官,却因水患遭了杀身之祸,想必也是与这份名单脱不开干系。

    还未等温檀说话,房中的温长归问声就出了来,语气也是十足的着急,“咱们快些过去,此事也牵连着赵公一家,自然是马虎不得,如今有机会替赵大人平冤自然是好的,蜀地可不算什么好地方,去一次恐也要受了不少罪,还是早些回来的好。”

    他本就是少年心性,这事儿无论牵不牵扯恩师,他都不愿坐以待毙,实在是对贪官厌恶痛绝,恨不得马上就让这些蛀虫受到制裁。

    温檀倒是更为淡定些,却也不再多言,穿上大氅后几人就往后院的厅堂方向走去。

    而此时的江承志还正在书房里头看着京中回复的书信,听见小厮的通传更是眉头都皱了起来,随后起身也就去了厅堂。

    待见到自家女儿和那两个少年郎时也是不悦,“月儿怎又这般不守规矩,为父几日前对你的教诲可是没往心里去”

    江枕月见父亲误会,也连忙说道“女儿不敢,还请父亲一阅这封信件里的东西,这是寒公子留下的,我们来此也是因为这事儿。”

    说罢,就见她从袖中拿出了那封颇厚的书信递给了自个儿父亲,不过瞧见父亲右手上的另一封信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江承志闻言也就接了过来,瞧见女儿这般好奇的神色也不禁瞪了她一眼,随后才打开那封信件。

    看到一半时,那俊美的脸上也是没了好脸色,“这东西若是能早些见到就好了,可这名单里头的人皆是朝中重臣,现在再透露出去恐也不易了。”

    温檀见此也连忙行了个礼,“先生可否给学生过目一番此事事关重大,想来家中叔父应该还有其他法子。”

    江承志闻言也没阻拦,也是顺手就递了过去。

    这份名单若他没猜错是那前任苏州知府自己撕下来的,为何落到一个戏子手中,其中的说道就不得而知了。但明显是弃车保帅之计罢了,就算朝中真有蛀虫,这份名单想要平安交到圣上手上也是十分艰难。就是昭勇将军也不大能随意涉足,名单中还有太后的母族。

    他虽是个小小的知县,但也一直关注着朝中官员的动向,朝中小报也是次次不落,彼此间的这些亲属关系自然是了然于心。

    兄弟俩也只有温檀瞧出来了这问题,越往下看去,也让他那剑眉越皱越紧。还未等他开口,就瞧见门外的小厮引进来了赵家子孙。

    “承志,里头的东西可是真的”赵慎见到屋内的众人,声音也都有了几分颤抖,待落座后也就有人将那信件递给了他。

    江承志闻言也叹了口气,随后说道“自然是真的,不过赵公瞧了里头的人名也就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

    说罢,他也不敢再看老先生那般激动又疑惑的眼神,默默倒了杯茶后就不再言语。

    而底下的几个小辈也是面面相窥,倒也不敢轻易出声。

    待一刻钟后,赵慎的神情也有些变幻莫测,随即闭上眼睛说道“虽然早就有了这般猜想,亲自瞧见之时还是让人不好受啊,圣上终归是老了。”

    承志也似附和般的叹了口气。

    他中进士那年殿试面圣,也曾窥见天颜。那时的北武帝还未即位,但北朝一半的疆土都是北武帝和底下的名臣名将一同打下来的,从那以后的五年也正是龙威鼎盛之时。而今圣上已年过半百,身体也从小贵妃入宫后越来越虚弱,逐渐也不理朝政,除了一些大事,基本上都是由太子监国,老臣辅国。

    而今水患之时能与年迈的太后扯上关系,想来圣上也未必不会知晓。

    只不过如今再也不会有当年那般意气风发,着手下名臣将贪官污吏翻个底朝天了。

    这些小辈们又哪里知道其中的门道,特别是赵青云,见两位长辈皆是唉声叹气,可却没人想要用这证据面圣,也不禁上来了几分脾气。

    “祖父这是何意如今有了这般重要的证据,难道就不想为父亲,为那些无辜的官员平冤吗父亲一辈子谨言慎行,他自知想要在官场中生存,所以步步为营兢兢业业,于圣上于百姓,都是不折不扣的好官,如今因为别人的错误被牵连贬官,祖父就不想为他平冤”

    他一直不解,为何这般莫须有的罪名就能随意放到别人身上,而身边所有人却都接受了。眼下再想起来,也让他情难自控,已是气极。

    赵慎自然知道自己孙儿的脾性,也赶紧出言相劝,“不是不想为你父亲平冤,如今还未到时候,这东西也不是现在就能用的。”

    他自己的儿子又怎会不心疼如今见到信件里头的名单更是让他确定了之前的想法,贬官之事恐怕是圣上故意而为之,要是再拿出这东西面圣,恐怕才是触动了逆鳞,儿孙的基业也都会毁于一旦。

    可赵青云哪里知道这些,眼见着丹凤眼里就充满了水光,神情也是十分激动,“何时才能是时候父母远去蜀地,路上不知受了多少磋磨,那地方官员个个相护,想来也是十分艰难。父亲与祖父的信件我都已看过,母亲得了那么重的病,你居然瞒着我与妹妹,若不是你着人送了药材,恐怕在那等蛮夷之地,母亲母亲怕是都无药可医啊”

    待话音落下,他那泪水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不甘、遗憾,一下子也都涌上了心头,可这穿着藏青色衣袍的少年郎却还是如松柏般站的笔直,这般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疼。

    “圣上怎么想的我不知,但我只想让家人平安,不要再受这些磋磨了”

    一旁的赵雪无本还怕自己兄长和祖父再像往日般吵起来,正想着相劝,可听到后头这些话却让她站也站不稳,那小脸上也满是震惊。

    随后拉着自个儿兄长的衣袖看着椅子上的祖父问道“祖父,兄长说的可是真的母亲真的得了重病”

    赵慎也没想到他擅自看了那封书信,听了这些话也险些落下泪来。他虽然知晓贬官之事的原委,但也十分担忧儿子,连日来送去了许多书信。而后才知道蜀地的官员及其喜爱结党营私,自己儿子过去哪里有什么知府的待遇,为了有政绩,整日里与百姓同吃同住,不知搭上了多少银钱,而儿媳也在一场风寒中长病不起,险些要了命,若不是他着人快马加鞭送了药材,如今已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你母亲,如今已是好起来了,雪儿勿要多忧。”

    “祖父为何要瞒着我们我原以为兄长几次三番提及这事儿是有些无理取闹,可没曾想竟是这般原因。”

    待说完这话后,小姑娘言语间也有些哽咽,那满脸泪光让人也不忍再看。

    她这些日子来,先是经历了父亲贬官,又与剩下的家人来了昆山县,而后是好友心上人的相继去世,还有那莫名其妙的亲事,这些都让她十分痛苦。可她却觉得不能让家人担心自个儿,努力地不去想这些,正常的生活着,到头来这些坚强却差点让她失去至亲,怎让她一时半会能接受

    “祖父真的就不能让父母亲回来吗那些证据都是摆设吗,就算是坏人做了坏事也没办法惩戒吗若是如此,又该如何呢”

    小姑娘这番话让屋内的众人也都相顾无言,一时间厅堂内也只能听见这微弱的抽泣声。

    赵青云也不愿让妹妹知道这些,情急之下说出口后也是十分的后悔,如今正安抚着身旁的小人儿,随后淡淡的说道“那龙椅上的圣人应当不会心痛的吧,他爱民如子的忠臣差一点就家破人亡了,也不知整个北朝又有多少这样的官吏,真是可笑。”

    “荒唐青云勿要乱说,若是叫有心人听去了,你将你父亲置于何地”赵慎也是头一回在自己孙儿口中听到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随即拍案而起,神情也是极为震惊。

    “让忠臣处于这般境地的人正是他自己,他当然不会心痛了。”少年郎的音色沉稳而又沙哑,待说完这话后,也不愿再看其余的人是何反应,只想转身就走了。

    他自幼时就被家人教导要忠君爱国,以后长大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可如今想来,却让人也有了些恍惚,这般坚持下的目的又是为何呢

    随后就见他扶着身旁的妹妹说道“雪儿咱们走吧,和兄长家去。”

    两人往外走的身影也让众人久久不能言语,而太师椅上的赵慎也是觉得如鲠在喉,随后也起身往外面走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5 21:01:1420210616 21:0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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