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的字体是她所熟悉的瘦金体, 锋利而又风姿绰约,可里头故事却描绘的十分行云流水,仿若那些事情他经历了无数次。
江枕月那娇美的脸上也渐渐地有了些怀念,她从未想过这些事情他都记得, 甚至这样记下来, 件件事都书写的极为详细。
这种感觉有些让她仿若置身其中, 轻而易举的就能在书里感觉到那绵长细腻的爱意。
原来他的心动来的那样早, 在初见时就曾乱过他的心弦。
原来他还会吃醋,满满当当的小心思, 与平日里的他相差甚远。
原来“相思以墨, 绘满月清辉。”的后面,真的画了满卷的明月辉, 上面朦胧的斑驳感足以道尽相思。
直到眼前的蜡烛燃尽, 江枕月才看完里面所记载的所有事情,眉眼里的温柔也随着合上书的那一刻越发的浓厚。
她好想他。
随着书房的门“吱嘎”一下的推开, 江枕月抬头间也看见了风尘仆仆的他,明明屋里的灯火都快灭了,少年郎的出现仿若将月光都带了进来, 就连鬓边的碎发都好似有了柔光。
“阿檀,你回来了。”
“月儿,我回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这话后,随即便是相视而笑。
温檀自然是瞧见了桌上的书, 那是他写了许久的载月书, 里头记着的都是他们的故事,如今见她瞧了,倒是眼尾都有了抹嫣红。
待走到她身旁后,便用那修长的手轻轻将书搁置到了一旁, 温柔的笑意也随即而来。
“月儿这是在等我这般晚了,今日可会累书里的东西可都看了”
江枕月闻着那熟悉的檀香也连忙低下了头,自己不知不觉间就偷看了他的东西,倒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攥着帕子的手都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慌张的站起身后,那杏眼里的顾盼生姿让人瞧了也为之心动,“看了的阿檀比我想象中的要心细,但我也有事没告诉过阿檀,我也很早很早之前,就心悦你许久了,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两情相悦的。”
说到了后头,江枕月只感觉自己的脸都是烧红的了,杏眼里更是因着羞涩起了层薄雾,却不敢抬头再瞧他。
温檀见此倒是颇为温柔的笑了,瞧着眼前人那苍白的小脸便知晓她定然是等了一天的,不由得心疼了起来,随后便低头捧起了她那娇美的脸。
“傻丫头。”
少年郎的声线清雅不失温柔,但身体却越发的靠近了眼前人,随着距离的拉近,两人之间的气温都开始热了起来。
他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意,若不然在雪山那次,两人也不会那般信任彼此了。
江枕月瞧着他那越发温柔的眉眼更是添了几分春情,随后便伸手抱住了他,声音却有些细弱不可闻,“阿檀,我好担心你。”
而回应她的,随即便是那绵长又细腻的吻。
江枕月的脑袋不禁都有了些混沌,她的阿檀好似除了温柔,从不舍得用其他的情绪对待她,两人之间那唯一一次别扭,他都还是温柔的,这般好的他,又怎能让她不心动。
火红的官袍在此刻也与她身上的红裙仿若融为了一体,而桌上原本铺好的宣纸在此刻早都有了些散乱,小姑娘的腰身也随即被抵在了桌上,早已是云鬓微散,气喘吁吁。
温檀也笑着凑到了她的耳旁,眼尾也越发的嫣红了起来,“可以吗”
随着红裙的层层掉落,她的回答仿佛也不重要了起来,明明是充满了笔墨书卷气儿的地方,却被那晃眼的白皙和动人红裙喧宾夺主了。
宣纸上交缠着的手也攥的越发紧了起来,这场温柔与克制的纠缠,终究还是让温柔占了上峰。
屋外的水竹听见里头窸窸窣窣的动静也忽然没了睡意,只不过年龄尚幼的他显然没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何事,当他转头要看向书房时,却被身旁的修竹无情地将头掰向了另一头。
“呜呜呜,修竹哥你这是干嘛啊,可是大公子回来了我记得少夫人还说要告诉她一声的,我却给睡着了,也不知后面会不会怪我,快放开我啦。”
余光中他还是瞧见了身旁人那铁青的脸色,不由得奶膘都颤了两下,“修竹哥你这是怎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样难看里头到底是什么声音”
一旁黑着脸的修竹更是连忙堵住了他的嘴,“多嘴,大公子已经和少夫人在一起了,你赶紧去找墨竹他们,这块儿用不着你了。”
被莫名训斥了一顿的水竹难免有了些委屈,但修竹哥说的话他又不敢不听,被放开了后只得噘着嘴往下人们的房里走去。
想了半天他也没想明白为何修竹哥会生气。
回去的路上倒是恰巧碰见了绿檀,她瞧见水竹一副委屈样便来了劲,京城的生活总是太束手束脚了,她最喜欢打抱不平了
“嘿,奶包子,你这是被欺负啦我瞧你脸都红了,咋回事”
水竹是认得眼前人的,这是昨日刚来的姐姐,好像是叫做绿檀。但听她说自己脸都红了便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就低下了头。
“没有,就是被修竹哥训了两句,怪我太笨了。”
男子汉大丈夫,就算被欺负了也不能承认但是说自己笨,好像也不太好的样子,想到这儿,水竹更是后悔了起来。
“这样吗我还以为你被欺负了,瞧你一副受气包的样,以后做事要认真,不要再被训啦,我这里还有个姑娘赏的番茄,给你了,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绿檀说完这话便从怀中掏出了个番茄丢了过去,不过奶包子说的修竹她倒是有了些好奇,从昨日里她就一直在收拾东西,几个竹也就记得眼前这个,但这个修竹至于大半夜的训小孩这事儿海棠都做不出来。便想着去书房那头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的人,顺带问问姑娘吃不吃些东西。
打定主意后,她便哼着小曲儿往书房那头走了去,至于后头的奶包子,她自认为是哄好了的,小孩不都是给个吃的就能打发的
水竹慌慌张张的接到了那番茄后,倒是心里头更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了。
他不是受气包,也不是奶包子,但是这个姐姐对他真好。
但书房这头的修竹却和海棠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住了。
两人都是下人里年龄大些的了,自然是知晓里头发生了何事。海棠本来是想着将热好的饭菜送进来的,两位主子今日都未曾好好用饭,此时应该正好饿了,哪成想撞上这么个事儿。
只不过前脚她刚想走,后头就被修竹叫住了。
原因无他,一会儿书房还要收拾,他作为大公子的贴身下人不方便进去,而丫鬟们今晚上值夜的正好又是海棠,这饭菜又送来的及时,恐怕还真用得着,她便这样留下了。
五月的晚上说实在的还是有些凉的,但听了半天的两人却在此刻显得颇为不自在,仿佛也不觉得冷了,明明在下人们眼里都是呼风唤雨的存在,可现在却是坐立难安,就连目光都不敢交汇太多,生怕在彼此脸上瞧见尴尬。
可这种时候时间又仿佛过得极为漫长,最后实在忍受不住的海棠还是开口提议道“我看咱们干等着也没用,这都快一个时辰了,还是先回去歇歇吧,这里太冷了,我不想待了。”
修竹本就是跟在温檀身旁惯了的,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就皱了眉,但确实也知晓这样恐怕有些不妥当,作为下人的应该尽快习惯有了少夫人的生活。想了想,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只不过要想回去丫鬟和小厮的房屋是要走同一条路的,两人虽然尴尬,但还是一前一后的往回走了去。海棠为了让自己不乱想,心里便开始盘算着书房那头何时才能结束,明日的账本又要怎样打理,但这样下来就顾不得脚下了,雪月斋又是个大院子,就算提着灯笼有些地方也瞧不清,走着走着便突然崴了脚,让她痛得泪水都出来了。
后头的修竹本也是同样的心思,听得那一声痛呼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连忙快步就走了过去。那人毕竟是少夫人的大丫鬟,他不能坐视不理,总要看看的。
“你没事吧可是崴了脚”
“有事,好疼,我走不了路了”
但这回答显然和他想象中不一样,脸色铁青的修竹只得蹲下来查看她受伤的脚踝,看着实在走不了后,这才打横抱起了她。
“喂,你干嘛登徒子,我崴脚了你回去叫人就好了,干嘛要抱我,快放开”海棠哪成想这人说抱就抱,不由得焦急万分,可脚上的疼痛偏偏又让她动弹不得,冷汗直流,就是想下来也没什么好办法。
修竹哪里知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听她叫自己登徒子脸色都越来越黑了,但还是好言好语的说道“你这伤到筋骨了,若不马上擦药,明日恐怕要肿成馒头了,那群小丫鬟怕是扶不回你去,我没有旁的意思,这是为了你好。”
话音落下,两人似赌气一般的都噤了声,只期盼赶紧到下人房里结束这一场尴尬的遭遇。
但这些落在远处绿檀和水竹的眼里,却成了别的意思。
板着脸的修竹和碎碎念的海棠好上了这对其他下人们来讲,无异于晴天霹雳。短短两日,谁没领教过两人的厉害,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不由得都哭丧个脸,打算回去就把这事儿告诉旁人,省得触了他们的霉头。
竖日辰时,江枕月才从梦境中恍惚地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少年郎那如玉般的容颜,眉目如画,仿若丹青卷里走出的谪仙人,让人瞧了都会觉得自惭形秽。但也是这张脸,不知让她多少日夜朝思暮想,如今才让她有了种得到了的感觉,不知不觉间便抚了上去。
但伸手的瞬间,也让她瞧见了自己手腕上的红痕,让她瞬间就有些羞红了脸,昨日的事情也缓缓记了起来。
昨夜结束时她实在是累极,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所有的一切便都是眼前人帮忙的,这也让她越发的害羞了起来,连忙就把自个儿的手收了回来。
可她却没成想温檀早都醒了,眯眼间瞧见她这般动作不禁低低地笑出了声,随后便用手撑着头看着她,神情虽然温柔,但还有了几分调侃的意思。
“娘子是还未习惯为夫的存在”
要是说的旁的还好,但这个称呼江枕月还是没能习惯,只因着除了成亲那日根本没再叫过了,眼下这么一听,更是连手都不知往哪儿搁了,便想着赶紧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哪有我要起来了,昨日为了等你都未曾用饭,现在好饿的,待一会儿还要回府看父亲和姐姐呢,不和你闹了。”
小姑娘在此时的声音还是极为可爱的,让温檀的笑更是浓烈了几分,但也知晓回门日不好耽搁,便起身替她穿好了衣裳,又忙不迭的让外头候着的下人们摆了饭。
帮她穿鞋时倒是顿了顿,随后温柔地对她说道“下次我要有事不能及时归家,勿要再这样等我了,月儿身子不好,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江枕月听到这话后虽然心里感动,但想到昨日的遭遇莫名的有了些委屈。
“就是不知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所以才要等的,你和长归都这般匆忙的入了宫,让我和二婶娘颇为担心。后头宫中也来了人,还是用的太后的名头要唤我过去,我怕其中有诈,耽误到你的政事便拒了,下次出门,好歹带上修竹呀。”
“好,我会的。”
待话音落下,温檀那好看的剑眉也不禁皱了起来,“此事说来复杂些,我们刑部查到的证据与大理寺的有所不同,分别指向了太子和朝中的右相。如今证据不足,哪头都不足以定罪,但圣上已然疑心太子,今日叫我们过去是重审了当初抓到的死士。那些死士毕竟是鞑靼,这罪名可是通敌卖国,恐怕无论是哪头恐怕都不得好果子吃,今下太子,已经形同虚设。”
“不过这些事情本就与咱们没关系,若是还有人来寻月儿,大可拒了就好,国公府里的人,非诏不得强制入宫,这是从太祖皇帝时就定下的规矩。但这事恐怕还要有些日子才能结束,若后头我出去了,月儿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不要等我这么晚,你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这些后,他也将手中的绣花鞋给她仔细地穿好了,目光里的温柔更是让人瞧了就会怦然心动。
江枕月自然是受不了他这般注视的,他们成婚不过三日,他好像就把自己当成了怀里的小娃娃,无论做什么都恨不得替自己亲力亲为,想到这儿,便还是扑到了他怀里,声音却是娇不可闻。
“夫君真好。”
温檀听到这话后,不禁笑意都浓烈了几分,“只要娘子欢喜就好。”
待到吃饭时江枕月没瞧见海棠难免有些疑惑,还特地询问了一番,得知是崴了脚便让绿檀去药房拿上几瓶药送过去,只说待她养好了脚再伺候,别的倒是没继续问了。
不过她还是注意到了修竹的不自在,好像她提到海棠时,修竹总是会神情有几分尴尬,但想了想两人不过刚接触几日,便也没多想,只当是下人们有些意见不合导致的,若是这个原因过些日子自己便会好了。
在和温檀去往江宅的路上,恰巧又遇到了有人娶亲,场面还办得极为热闹,倒也让她有些好奇起来。
温檀见她杏眼转来转去,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随后在一旁轻声问道“月儿可是好奇”
“嗯排场这样大的喜事,恐怕得是朝中的官员才能办的吧阿檀如今已经是刑部侍郎,想来应当是知晓这个的,如今圣上正怒在心头,谁会挑这个节骨眼成亲呀”
“是陈齐,殿试后他便和礼部尚书的女儿订了亲,只不过是入赘的。”少年郎说完这话后,倒是轻轻瞥了眼马车外热闹的景象,他与陈齐并不相熟,除了在苏州府见过,便只有科举时了,多半还是听了昆山县行骗一事才了解了此人。
最重要的是,这人是四皇子的入幕之宾,与他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人了。
但这话江枕月听来却颇显意外,随后转头说道“阿檀,我在大同府的曹家村遇到过陈齐,那时他带着孕妻北上赶考,途径曹家村在村民家讨了水,我亲耳听见他称呼那女子为贱内,他如今怎会与礼部尚书的女儿结亲若按照北朝律法,这样行事是要坐牢的吧”
若她没记错,那礼部尚书之女,就是曾经在春日宴上为难过她的卫绣,虽说她对其印象不好,但万万没想到竟会嫁给陈齐。
而北朝律法里又明确规定了关于榜下捉婿一事,要求新科进士不得隐瞒自己的婚姻状况,就是怕出现抛妻弃子的事情。
这陈齐,究竟怎么一回事
温檀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思索一番说道“若月儿没看错人,这陈齐必然又骗了人。礼部尚书为人如墙头弱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见不得,为人处世甚为小心翼翼。早前曾是太子手底下的人,甚至还要将女儿嫁给太子做侧妃,但后头因着圣上不喜太子便成了中立一派,嫁女的事情也不了了之。眼下四皇子风头正盛,长归见他私下见过礼部尚书。诸此种种,皆可看得出此人心性不定,极难把控,这也是他为何榜下捉婿的缘由,为的就是要无权无势又能出人头地之人,可为他在朝中铺路。”
话说到这儿,少年也顿了顿,“若陈齐身上有黑点,礼部尚书断然不会让他入赘,万一被他人发现,翻起旧账,便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江枕月对朝中官员并不熟悉,听他这么一解释才明白怎么回事。
陈齐,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在赌,若是得了礼部尚书的信任,日后定然要平步青云的。可他做的这些事情若是被他人发现了,恐怕连带着礼部尚书都要遭殃。
新科进士抛妻弃子者,是要流放千里,连坐新任妻子及娘家的。
想到这儿,她也有了几分不确定,“若按照这样来想,恐怕陈齐还成了咱们的对头了,此事不就是送上门的把柄”
“月儿想的不错,但此事也不能现在放在圣上眼前,能否成为把柄,恐怕还要看那位怀着孕的妇人,事到如今还活不活着了。”
若他要替大皇子争夺皇位,如今四皇子的确是最为危险的存在,但陈齐与礼部尚书的程度还远远不够,不过才是刚到了四皇子阵营的小卒,失不失去根本无伤大雅,若想要抽筋拔骨,必须时机成熟,等到两人成为左膀右臂才行。若是不成,倒是没有在他们身上费心思的必要了。
可一旁江枕月听到这话却皱了眉。
“活不活着难道朝中的官员真的会为了荣华富贵,连杀妻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吗”
她原本想到的不过就是抛妻弃子罢了,却没敢想这么多。但这话仔细想来确是不假,自己的夫君已经有了功名,又怎会放任他和旁人结亲,对自己不管不顾就算再委曲求全的女子,也会在这上头忍不了吧只要那位女子是个有骨气的都会闹起来,那陈齐必要想方设法让她老实。
除非,那女子的身份本就不便透露,是她自己都无法面对的。
江枕月想到这儿,秀眉更是拧了起来。
无论是哪种,这陈齐都不是个人就对了,世上怎会有这般恶心的
温檀瞧见小丫头这般神情倒是笑了,随后轻轻地抚上了她的眉头,“月儿勿要想这么多,一会儿到了家中,不知岳父瞧见月儿这般模样如何做想,还会以为我欺了你。那陈齐固然不算好人,但若要收拾他并不是现在,还需再等一等。”
江枕月闻言倒也点了点头,关于政事上头她并不了解,只不过陈齐这事儿却还是让她太过在意了。原本她只觉得此人是个人品不大好的学子,但却没想到竟还会抛妻弃子,想来那妇人这个时候早该生了的,最好这陈齐还有点人性,没真的做杀人的事情。
待马车晃晃悠悠到了江宅时,江枕月才发现原来父亲和姐姐早都在门口等着了,虽说才两日没见,但依稀能瞧得出父亲变得憔悴了很多,让她还是忍不住鼻子有些发酸了。
江枕月的身上还穿着红色常服,虽然梳着妇人头,但因着长相娇美,瞧着倒不像是个新妇,活脱脱的还像个小姑娘般可爱。只不过要说哪里不好,还是气色上头差了些,虽然今日她出门之前特地多擦了些胭脂,想压压这两日的劳累,但效果甚微,瞧着虽然没有那么吓人,还是一副病态的模样。
在门口等候颇久的江与乐打妹妹从马车上下来时就一直注视着,瞧着她眼下的乌青更是心疼不已。
想来这两日在温家定然是没休息好的,不由得便瞪了一眼旁边温润如玉的温檀,这人真真是个不知怜惜的,月儿身子娇弱,哪里能受得了太多的折腾
再观江承志的神情,更是铁青个脸,显然也想到了这上头,只觉得是女婿不懂事。但左思右想,又觉得新婚的小夫妻都是这般的,不由得让他叹了口气。
“女儿拜见父亲、姐姐。”
“小婿拜见父亲、姐姐。”
新人异口同声的话语这才将门口两人的思绪拉了回来,目光更是紧盯着原本放在心尖尖上的小人儿。
“月儿瞧着倒是有些瘦了,不过却比之前稳重了许多,这两日在温家过得如何可还习惯”
江承志倒也不好当着女儿的面提醒女婿,只得说了句瘦了,显然瞧着少年郎的目光都有了几分不快。
但江枕月怎会猜不出父亲所想,如今已嫁做人妇的她倒是不好直接和父亲撒娇,于是装作颇为害羞的模样说道“温家的婶娘们对我都很好,老公爷和老太太都十分和善,我在那头过得很好,父亲和姐姐勿要担心我。”
其实她这般劳累,完全还是因为善燕堂伺候老太太导致的,但这事儿提出来只会徒增家人的担心,回家便只能是报喜不报忧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待众人进了宅院,姐妹俩便去了后院打算说上些体己话。
原来江枕月住的院子除却搬走了她用的东西,布局倒是一处未变,虽说她在京中待的这段日子都是为了待嫁,眼下瞧着这些花草树木还是颇有些怀念的。京中的江宅也算得上是她头一处当家做主的地方。
姐妹俩坐到了院中的亭子里,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初夏的盛景,只可惜江与乐的心思都在自个儿妹妹身上,虽然话里的那般,但眼前人儿的模样又哪里像过得轻松的样子,斟酌一番后还是问了出口。
“好月儿,怎地就两日的功夫便这样了,可是在温家受了什么委屈,还是你和妹夫在那上头不太节制”
江枕月的心思此时还都在玉兰拿过来的桂花糕上头,猛的听姐姐说这话,伸出去拿桂花糕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她好像记得姐姐原本是端庄重规矩的,这话在姐姐嘴里问出来怎么听着都极为奇怪了。但仔细想想,姐姐成婚都有好久了,想来
“好姐姐,莫要打趣我了,不是那样的。”江枕月说到这里也顿了顿,思索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本来是不想和姐姐说的,左右是些小事情,国公府的老太太是个难缠的,我也只是稍微哄了她一下,毕竟是新入门的少夫人,在管家这事儿没处理好之前,我倒是不想惹上她这个麻烦。但顶多歇上两日就好了,勿要太担忧我。”
“先不说这个了,你和姐夫现在如何了算下来我都没见过几次姐夫,他平日里对姐姐可好”
江与乐见此倒是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捏了捏她的小脸,“你呀,快收回去你那股子机灵,你姐夫他待我很好,是个面冷心热的,平日里没瞧见你问,今日倒是想起来了。许大夫我请到了家中,趁他游医之前还能给你瞧瞧,一会儿就让他过来给你开几个方子,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万不能这般不注意了。”
话音落下,江枕月显然也有了几分羞涩,吐了吐舌头便靠在了姐姐的身上,一口一个“好姐姐”的叫着,直哄得江与乐讨了饶才收手。
许大夫还是云江宴后被温檀从江南快马加鞭绑了来的,已经在京中待了两月之久,只不过心里头还记着温檀的气,觉得这少年郎有辱斯文,不可理喻,但看在殷怀的面子上还是留了下来。
但却没成想,殷公娇滴滴的外甥女,病好后转眼就嫁给了让他看着颇为不爽的温家小子,如今倒让他颇有些后悔,恨不得当初慢点治,让那不可理喻的少年郎再痛上些时日才好。
背着手走到了亭中,瞧着眼下乌青的小姑娘,倒是让他颇为不屑的捋了捋胡子。
他就知道那温家小子不是个好的,不懂尊老,也不懂爱幼,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瞧瞧多好的姑娘,因着纵欲过度成了这般模样。
江枕月倒是许久不见许大夫,记忆中她只在昆山匆匆一瞥,而云江宴那事她醒来后,老大夫已经去京中给百姓们看病了,时不时的还会给她开些方子,把脉倒是没有过了。
“许老大夫安好,多谢许老大夫的救命之恩。”
小姑娘的声音娇软甜美,虽然许大夫是喜欢眼前这孩子的,但心中还是极烦温檀,不由得觉得眼前人眼神指定是不大好,要不然也看不上那人。听见这话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便将自己的药箱放在了一侧,开始仔细地给她把起了脉。
江枕月其实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发虚,虽说她确实是这两日累着了,但姐姐提到的事情她和阿檀确实也没怎么注意过,如今瞧着许大夫皱着眉头的样子更是心虚不已,见他半天不说话,不由得轻咳了一声。
而一旁的许大夫毕竟瞧过的病人许多,看见她这幅神情就猜出来在想些什么了,但医者仁心,也不好隐瞒,于是缓缓开口说道“血气两亏,劳累过度,房事上应当节制,多注意休息,饮食上也需要注意些,待一会儿给你开个方子调理下即可。”
话音落下,亭子中也有了一瞬间的尴尬,江枕月转头就瞧见的是姐姐怒目圆瞪的模样,但此刻什么解释都有了些苍白无力,只期盼待会儿姐姐不要真因为这个生气才好。
只不过还未等姐妹俩说话,许大夫却“嗯”了一声,眉头也是越皱越紧,显然发现了些不对劲。
这也让江与乐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神情上也多了几分担忧,“这是怎了,可是月儿前些日子的旧疾犯了”
“非也,二姑娘最近都吃了些什么用了那些新的东西”
江枕月也被这话问的有些懵,随后缓缓开口说道“倒是不曾,虽然我初入温家,但是吃的用的都是自个儿院子的,就连厨子都是从家中带过去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许老大夫何出此言”
听了这话的许大夫显然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二姑娘大抵是中毒了。”
这话一出,亭子里的下人们更是议论纷纷,这种事情他们哪里遇到过无论是机灵的柱子还是绿檀都有些懵了,也只有曾在王府待过的齐婆子还能沉得住气,不过瞧着脸色也越发的不好了起来。
好半天,只见江与乐紧皱着眉头,连身子都有了几分颤抖,斟酌了一番后才问道“许老大夫可瞧得出这是什么毒对月儿会有何种影响,可解得”
她怎么也没成想,妹妹出嫁两日的功夫就中了毒。原本只觉得国公府的水深,但却没想到来的这样快。心里头似有了些愤怒,但又有了些恐惧。
这般情况,该如何是好
许大夫闻言却挑了眉,随后将手收了回来,神情也极为严肃,“这毒,若我没记错,应当是后宅中的阴秽之物,已有许多年不曾见到了,当年先帝时从后宫流传而出,这是专门针对妇人的毒,平日里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毒发只在生子之时,胎死腹中,产后崩漏,九死而一生。”
“这毒留下不过三日,尚且可解,只不过二姑娘可要好好想想府中有何异常之处了。”
话音落下,亭中除了风儿刮过便听不到旁的声音了。良久,江枕月才从这段消息的冲击下有了反应。
时日这样短,便只能是在温家中的毒了。对于国公府的那群人,她的初印象不过是些沉迷于后宅争斗的妇人,哪怕是老夫人,争的不过就是与原配的那股气罢了。她也没怎么把这些放在眼里,执掌中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与这些长辈们的关系,若是不喜她,亦或者要她做什么,当做听不懂就好了,这些日子想的也都是关于少年郎母亲的事情。
可唯独却没想到,竟就这样被人暗害,又来的这样快。
“劳烦许老大夫想想,这毒是可混在吃食当中的,还是另有他法”
“此毒我曾见过,不过是些粉末罢了,说是掺杂在何处都有可能了,不过如今解毒要紧,既如此我也先把游医之事搁置下,待你身子好了我再离京。”
许大夫说完这话后,便拿起了桌上的毛笔开始写起了解毒的方子。
小姑娘说完“多谢”后,显然神情里都有了几分不自在。
齐婆子听完这些后,似是有了些想法,随后开口说道“姑娘应当让大夫给绿檀她们也瞧瞧,如果只有姑娘一人中了毒,那这毒便只是针对姑娘的,回去以后调查姑娘的吃食和碰到的东西即可。但要是咱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恐怕下毒之人用的就是别的法子了。这样也能尽快查出来是哪头有了问题,好解决些。”
“是这个理,还劳烦许老大夫了。”江与乐听了这话也连忙点了点头,神情里满是担忧,随后又让绿檀走了过来,心里头只期盼这事儿能早些解决,以免妹妹受更多的苦。
许大夫听了这话也颇为赞同,待给绿檀把过脉后,神情还是如刚才那般严肃,“这位姑娘身上也有,只不过相比二姑娘,这毒要轻的许多。”
江枕月听到这话后,那攥着帕子的手更是连指尖都有些泛白了。
若不只是针对她的,便只有两个可能了,毒在雪月斋,或者是善燕堂。
去善燕堂敬茶时,她带着的就是海棠和绿檀,海棠今日因着扭脚未曾过来,具体身子什么情况还犹未可知,但昨日伺候老太太时,因着屋内人手太多,她便让绿檀先出去候着了,难道这就是毒轻的原因
若是在雪月斋中就说不通了,因为几个丫鬟都是一直待在院子里的,不可能与她分出个薄厚来。更何况她吃的用的因着不习惯,都是自己带来的,哪怕是小厨房的东西,除了那一筐番茄外,旁的也没什么是府中的了。
但番茄昨日她也未曾来得及吃,这倒也不是了。
那只能是在善燕堂出的问题。
江枕月想到这儿,那娇美的小脸都有了几分怒意。
温家的大房,已经只有少年郎与她了,而爵位也落不到大房的头上,若说当年大房的夫人抑郁自杀而亡和这群人脱不开干系,那还是因着爵位的事情,但现如今能有这种心思的人,却是极为阴毒的了。
这就是不想看见大房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劳烦许老大夫与我去一趟国公府吧,我手下一共四个小丫鬟,还有齐妈妈,若是都中了毒,我也应当要负责的,恐怕这毒还是冲我而来,难为她们了。”
许大夫听了这话也点了点头,这毒已经多年未见,确实是阴毒至极的东西,他作为大夫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去一趟国公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看向眼前的小姑娘时,也轻轻的叹了口气。
若是殷公知道这事儿,指不定要闹出来什么幺蛾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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