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很暖, 泡得人浑身毛孔都舒服地张开。
华梓倾不耐热,倒喜欢白玉池壁微凉的温度,她洗了一会儿,就趴在池壁边, 惬意地闭上了眼。
皇帝从水里过来, 扣住她的腰, 搂着她, 一点点把人往水里带。
华梓倾慵懒地靠住他白皙温热的胸膛,问他“做什么”
皇帝箍着她, 怕她懒洋洋的, 不当心呛着水。
“你又贪凉,身上好冷。”
她在白玉壁上趴久了, 但她自己并不觉得冷。她故意像个八爪鱼似的, 全面展开,把皇帝抱住, 凉得他起了层鸡皮疙瘩。
不过, 俩人这样子抱在一起, 很快就暖了,反而, 温度骤升。
皇帝低下来,吻在玉雪圆润的肩头“看,我也有可以暖你的时候。”
平时他更怕冷, 总是华梓倾来暖他。
她纵容了皇帝的小得意,又连带着他,靠回了池边。后背是温凉的白玉壁,前胸是滚烫的胸膛。
“刚才,皇上是出宫去大理寺了”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 又小气地问“皇后是在担心华尘云,还是在担心朕”
“原本是担心师父的,因为他脾气倔,臣妾怕他触怒龙颜。可是,您回宫时,看起来心事重重,臣妾又担心您,担心节外生枝。恐怕,事情并非尽如意料中一般。”
她说的很坦白,半点没有讨巧卖乖。
皇帝低垂着眼睫,发现她竟然比想象中还更了解他。
皇帝是注定孤独的人,但是有了她,他们可以彼此取暖,也可以将对方的忧虑感同身受。
“我说对了是吗”华梓倾见他半晌沉默,“师父和你说什么了他这人就是这样,说话从来不中听,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皇帝吻住了她的嘴,比起他平时的样子,这次吻得有点疯。
沁芳池的水仿佛被煮开了,他们沉下去,水沸腾起来;他们出了水面,凌乱的波纹,渐渐变成规律地节拍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急促的呼吸和水声,都慢慢平息下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华梓倾又靠回了池壁边,只是雪白的肩头多了几点暧昧的咬痕。
与之对称,皇帝的肩头也多了几个牙印,他俯在她耳边,轻轻地吐气。
“华尘云说,朕的生母也是兀彤人。皇后觉得,朕该信他么”
“”华梓倾半天没说话,师父果然有很多事瞒着她。
大燕国的皇帝竟然是半个兀彤人,这可是天大的事,而最让她关心的是
“皇上的生母不是太后”
谢柳依乃名门嫡女,她不可能是兀彤人,这样说,生下皇帝的,另有其人。
华梓倾承认自己有点自私,她听到这个消息,居然有一丝窃喜。可她明白的,就算不是生母,也是养母,纵使太后不是好人,但她毕竟养大了皇帝,又将他扶上了帝位。
“您已经信了师父的话,不是吗如若不然,您就不会觉得烦心了。”
皇帝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想说什么,却到底作罢。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淡淡地说了句“咱们回吧。”
其实,华梓倾很想再多打听一下,皇帝的生母不是太后,那会是谁先帝的五皇子为何会有一半兀彤的血脉还有,师父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她后来想问皇帝,但皇帝似乎很忙,一连几日都没再出现。她想问师父,可是皇帝下令,对于华尘云,所有人不得探视。
事关重大,她不敢对任何人提起。她总想着,师父能和皇上好好地对话,太后并非皇帝生母,这一切,是否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她始料不及的是,朝堂内外、大街小巷,关于华尘云的种种非议,不知于何处源起,却是越来越多,后来闹得沸反盈天。
有人说他身在曹营心在汉,看似效力于大燕,实则心向兀彤;有人说,自他接手定远军,就彻底改变了军队作战的特点,他操练水战,说是为了西边戍防,其实是让大燕丧失了原本对兀彤的抵御能力;还有人说,华尘云葬在榕城的亲人,皆为燕人所杀,不共戴天之仇,他非要大燕亡国才会罢休
朝臣们接二连三地上奏,诛杀华尘云的呼声,在朝堂内外,响成一片。
在此期间,秦开泽辞官,告老还乡。秦太妃来了长庆宫一趟,与皇后话了半日家长。
她十分思念女儿,又提起华梓倾曾在碧波湖和玄武门外救过沈娆,每每说起,总是千恩万谢。还有前些日子发生的事,让她至今想起,夜不能寐。
秦家几个儿子虽也都有份差事,能为朝廷效力,然而资质平庸,比不得秦暮烟自幼出类拔萃,深得父亲宠爱。秦太妃从前也一直觉得,若是她能入宫,定能为秦家争来无限荣宠,必然比自己这一生要强得多。
秦暮烟对于入宫的事,一直提不起兴趣,秦开泽在这事上的态度却非常强硬,由不得她不肯。
秦暮烟倒是乖乖地进了宫,可是,不知为何,变得让她这亲姑姑都快认不出了。陷害、刺杀皇后,挟持太妃硬闯宫门,这般行事,哪还有半点像她印象中那个知书达礼的外甥女
事到如今,别说荣宠,没有牵连秦家已是帝后大度。秦开泽回想往事,亦是悔不当初,好好一个女儿,自己视如掌上明珠,为什么一定要逼着她进宫,逼着她去争宠
秦太妃叹气“她做的事叫人寒心,如今尘归尘土归土,我这做姑姑的,不会再计较什么,也不会帮她说话。我不知道她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可是,管家是看着她长大的,一向对她言听计从,我真是难以相信,她会连管家都杀。”
秦太妃走后,华梓倾独坐了许久。秦暮烟指派杀手,把自己的管家灭了口,这件事,其实她也不太信。
可是,秦暮烟和管家都死了,该如何证明一个死人,曾经的一念之间,是善良还是恶毒
没几日,皇帝下旨,辅国大将军华尘云通敌叛国,将于三日后处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华梓倾摔碎了手中的茶盏,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虽然她知道,来自于言官的压力不小,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定罪,皇帝这么快,就放弃了他的辅国大将军。
华梓倾主动去见皇帝,但皇帝诸多托辞,就是避而不见。
他的态度,让华梓倾的心凉透了。她明白了,自己没有听错,那就是皇帝的意思,他是真的,要杀华尘云。
她一夜煎熬,在天亮时,吴千来了长庆宫。
吴千是趁着皇帝早朝,悄悄来的,他给华梓倾带来两样东西。
锦帕包了一层又一层,剥开来,里面是一堆摔碎的翠玉。别人或许不认识,但是从残存的形状和雕花,华梓倾却一眼就辨认出,这是定远军的统帅令牌。
传言说,皇帝在大理寺亲自提审华尘云,华尘云出言不逊,顶撞龙颜,君臣俩当堂大吵了一架。那场面,让人胆战心惊。
对此,华梓倾曾是半信半疑。
吴千说,这事儿是真的。不仅如此,皇上龙颜大怒,还摔了定远军令牌,在场的人都看见了。
事后,吴千悄悄地把这堆东西包起来,寻思好歹是华家的东西,就留给皇后做个念想。
华梓倾捧着锦帕,眼泪一瞬间就滚了下来。这东西她在祖父手中见过,又在华尘云那儿见过,它代表着华家曾经的热血风光,也烙印着多少难忘的烽火岁月。
皇帝这一摔,可是要把她的心也摔碎了吗
吴千劝道“娘娘别怪皇上,事情到华将军这儿止住了,就是最好的结局。华将军是兀彤人,便闹成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若是让世人知道,皇上有一半兀彤的血脉,那才是大祸临头。”
华梓倾瞟了他一眼,寒幽幽的目光让他禁不住一哆嗦。
这话的意思是,为了不让更多人知道皇帝的身世,就该放弃华尘云,让他死了算了
“奴才今日来,可是一番好心。”
皇后平时待人亲和,但凤威难犯。吴千勉强地笑了笑,又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索出一张纸。这张纸被折叠得很小,贴身藏着,很是谨慎,一看就知道,是个重要的东西。
华梓倾展开来,看了几眼,她蹙眉抬头,疑惑地问“这是何意”
这是一张大理寺监牢的地图,上面标明了华尘云所在的位置,轮班值守的人数,还有交接的时间。
吴千的笑容高深莫测“皇上不许探视,但华将军的日子不多了,凭娘娘的身手,若是想悄悄地去道个别,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华梓倾把两样东西放在桌上,她侧过脸去,目光悠远地望向窗外。
她想起,那时出宫待嫁,皇帝也是派吴千来看她,给她送东西。那时候是冬天,可她看见的,是情深意重,满目繁花。
今天,吴千又来给她送东西了,而这两样东西,却是不能承受之重。春光无限好,她竟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吴千行礼告辞,正要离开。他猛然听见,皇后冷冷的声音。
“来人,把他拿下”
吴千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他难以置信地抬脸看向华梓倾。
华梓倾笑了笑“放心,长庆宫的点心可好吃了,亏不了你。”
次日,燕国京城传出个惊天的消息。
皇后夜闯大理寺监牢,私放通敌卖国的罪人华尘云,已被皇帝关入冷宫。华尘云连夜离开青阳,与定远军汇合,并率众叛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