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先前听说林家妹妹要回来, 贾琏立马寻了个出远门的差事,去给任上的贾政送补贴银钱去。
能躲一日是一日,反正他是不大想与林家多来往的。
刚办完了差回京,也没先回府, 依旧去了小花枝巷借着酒色休息了一夜。
刚到府上, 就见着薛姨妈在王夫人和他那夜叉媳妇面前抹泪。
一问才知是薛蟠打死了人, 请他出面走关系去周旋。
薛姨妈为了捞儿子,自是带着重金过来,贾琏岂有不应下的礼, 说他这就去找人打听人关在何处。
一番打听后,才知道呆霸王是恶了忠顺王府。
贾琏叹气, 这薛呆子真是不知好歹,平日里和他们几个混不吝的喝喝酒就成了, 何苦再去招惹王爷家的戏子, 当年宝玉这种头上有老祖宗十八道护身符的人, 可也都被二老爷打得屁股开花。
反正是花别人的银子办事, 也算是近亲,贾琏用了几分心上下打点着。
不只是他这边, 薛家那边薛蝌也自是为了捞他大哥, 四下求着人,而且铺子上还有个掌柜携款私逃的事,几面官司夹到一处, 他一个人恨不得有分身术。
远在寺庙里静养的宝钗听到这消息,如何还静的下心,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且说薛家。
薛蟠不愿意归家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另一个是家有悍妻。
自打薛姨妈张罗着把夏金桂娶进门后, 一家都不得安宁了。
刚开始几日,薛蟠图个新鲜,两人好了两日,外头生意做着,总要应酬,他一走,夏金桂就开始无聊。
一无聊就想搞事情。
特别是她男人屋里还有个貌美如花气质不俗的娇羞美妾。
主母一进门不蹉跎香菱蹉跎谁呢。
薛蟠本就是一个拎不清的,三言两语就认定都是香菱这丫头仗着自己是老人不敬主母,跟着一起打罚起来,连名字都改了。
果然消停了些时日,可薛蟠一下头上有两个女人管着,深深觉得没了自由,所以每次都喜欢跑长途押货,这样他随便怎么玩耍都没人管得着。
两月时常不在府邸正常的很,夏金桂刚刚新婚燕尔还没尝完蜜月期的甜头,就要日日夜夜独守空房,气得不行。
不由的将主意打到了薛家另一个男人身上。
而且比薛蟠长得还好,清秀灵动,还知书守礼,即便是做个秀才也是使得的,若往后不做皇商,要去走科举的路子,前程也会一片光明。
夏金桂看小叔子薛蝌那是越看越喜欢,就恨不得当日联姻的怎么不是他。
薛蝌和贾琏一番打点后,得知薛蟠被关押在五百里外的一个县里。
薛姨妈带着家眷去探监。
张飞得了消息,想着兄弟一场,也该去问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遂也带人过去。
这次没带紫娟,只他一人轻装上阵带了张氏兄弟两人趁着午饭后遛弯的时间翻了墙。
也没和贾母那边说。
打定主意是速去速回。
紫娟寻了一圈没寻到人,就知肯定又出去了,在院里面掩了门谢客,对外称是一时秋乏,困了歇着。
而最近府里又在忙着张罗三姑娘出门的事,所以也没几个人过来。
等张飞他们一行到了那县衙,正好看着贾琏将薛姨妈等一干女眷交给一个衙役,让人带进去。
贾琏本想进去看看的,一回头就看见林,林妹妹
心底吓了一跳。
勉强不露声色地对薛姨妈说他都打点好了,也去见过薛兄弟了,眼下老爷还交代了一个重要的差事就不陪着进去了。
薛姨妈谢过后让他自去先忙着,随后跟着衙役进去。
见张飞等人越走越近,贾琏想假装看不见拔腿就跑也来不及了。
只能上前两步,执手一礼问到“林将军怎么来了此处。”
还好称呼变得快。
周瑞家的带了罗婆子回府,虽太太把罗婆子等人都打发了。
罗婆子临走之前,被凤姐捉住恐吓了一番,把姑苏林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吐了,再加上小红虽言语不详,但也对回来路程发生的事多有赞叹,可见这一路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发生了多少惊天骇俗惊世骇人的事。
“你能来得,为何本将军来不得”
张飞好笑地问了句,见贾琏一副做了亏心事后怕的神色,他又冷了脸“呔你个缩头缩脑的大头鬼,是不是背着俺又干了什么坏事”
贾琏摆手擦汗“我,我这是为薛姨妈跑腿来着,听小红丫头说你们一道进京也遇上了薛蟠,所以是过来瞧他的吧,那我就先走一步,你们也早点回。”
说完就让小厮去牵马过来。
张飞左右想了想,一下就知道问题大概是出在哪里了。
林如海的遗产分割,就是这孙子带着林家妹子去处理的,若是没捞好处,如今能见他像是见鬼一样抬不起腰板做人
张飞一念之间已经想好了对策,抬手挡了下,便道“且慢”
贾琏停下。
就听张飞继续说“听说那荣国府里的生计往来都是你们两口子在打发,你有点能耐啊。”
猛地被人一抬举,贾琏尬笑“不敢不敢,大事上还是都是老爷夫人老太太做主说了算的,我就是寻常跑个腿。”
张飞面色冷静,觑着人“你也不必谦虚,林家林二想必你也见过,他寻思着把生意坐做过来,想托你寻个地段好的铺子。”
贾琏一听要做生意,不由多看了一眼,又立即垂下眼帘,问“林兄弟是要做什么铺子,预算价位又是多少我得空了托人问问。”
张飞点头,“这事就交给你了,以后张三会和你说具体什么情况。”
张三也听过贾琏的名号,把手一拱,笑道“那就替东家先谢过琏二爷了。”
贾琏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还礼“好说好说。”
张飞见把话说明白了,就各忙各的去吧,带着人进了看守所。
贾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背汗津津的,被小厮招呼回神。
二人纵马回城。
张飞进门被拦下。
张三熟稔地扔了银子给守卫,说探监。
报了名号后,守卫说前面还有一波没走,先等着。
张三趁机把他们探查到的一些情况说与张飞听。
那死鬼张三确实是被薛蟠砸了头,不过致命伤在腰上,应该是被人在后面补了刀。
据目前的线索推断可能是忠顺王府那边的人动的手脚,栽赃嫁祸,但那边做得干净,还没有直接证据。
意思是说薛蟠还得再过一段苦日子。
张飞又问,那日与薛蟠一起的那个呢
张三回到应该是被柳湘莲等人藏起来了,他们也没寻到人。
正说着话,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吼道“你如今都要死的一个人了,何苦拉着我们垫背,还不如尽早死了好,你知不知道为了打点,前前后后我夏家搭了多少银子”
薛蟠大吼“夏金桂你个泼妇,我要休了你”
夏金桂叉腰瞪眼,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大笑道“你休,你休呀,你敢休我明儿就回,告诉你们,这些年我用嫁妆贴补你薛家的,一个子都不能少,全给我补齐了,我都得带回去”
薛姨妈气得差点昏过去,香菱在旁扶着帮忙顺气。
薛蝌则是对打红了眼的哥哥嫂嫂,劝了句“大哥大嫂你们各自退一步吧,别在这里闹笑话,嫂嫂,打点用的银子是太太卖了两间铺子换的,没有从内院的账上出。”
夏金桂这才有了点好脸色,悠悠地对小叔子道起了苦来“小叔,你也别嫌我不是那同甘共苦的人,你说说你这哥哥那一天让我们一家过安宁日子的,做买卖只赔不赚,一年一年的账根本关不了,看着你们一家皇商的名头还以为多么风光,我嫁过来一看才知原来你们早过上了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铺子总共也没几间了吧,认他这般折腾下去,咱们迟早有喝西北风的日子去”
她的丫鬟宝蟾劝到奶奶别哭了伤了身子划不来。
薛蟠见主仆二人这幅做派,气得不行,他本就是冤枉的,一家人竟是一个都不相信他,全都过来指责,就只有老娘和香菱问他一句有没有受苦。
怒气冲天火冒三丈地伸手就要打,骂到“你这泼妇,不想过就甭过了,哼,我休了你就把香菱扶正”
宝蟾在中间护住她主子,劝到爷消消气。
夏金桂一听原来薛蟠打的是这主意,也是火气上头来,她什么时候吃过这些的憋屈,反手就和薛蟠继续对打起来,先是趁着宝蟾拦人的空挡,哗哗就挠了她男人一脸指甲红印儿,回头就冲香菱打骂道
“好你个妖狐媚子,姑奶奶我说你今儿怎么眼巴巴地要跟过来,原来就是跟上讨乖卖好,好哄着爷们把奶奶我休了,扶你上位,告诉你做你姥姥的梦,打不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女昌妇,回去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看你还怎么勾引男人。”
香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被逼得躲到角落里接受夏金桂霸道的拳打脚踢。
薛姨妈没带丫头来,她也怕这个泼妇,自是劝了但也不敢拦,生怕泼妇发起狠来连自己也打。
薛蝌又是外男,怎么可能去帮着女眷打架,只能在旁摆手让人别打了。
薛蟠是要去拉人的,但被宝蟾拦着碍手碍脚,只能骂再不住手一定要休了她。
夏金桂越听越气,只拿了香菱出气,又是媷头发撞墙,又是扬言要将人扒光。
在外面的张飞听着都忍不下去了,时间竟有如此泼妇。
他带着人进去,令张三将人拉开,这才把香菱救出来。
薛姨妈看她衣衫不整,上去将人遮住,好让人在背后收拾整理。
见夏金桂被人一把甩了三丈远,丢在地上叫唤,宝蟾急忙过去扶人。
薛蟠见是张飞,眼圈红道“林兄弟三哥四哥你们怎么来了,快快请坐。”
他抬手擦了擦牢房里的长条板凳,请人落座。
张飞也不客气,袍子一掀,坐下,环视一周,啧啧有声地怼薛蟠“你说我该说你什么好呢内院你都管不好,难怪家宅不安。”
薛蟠擦汗,忙到见笑了。
夏金桂差点闪了腰,还是头一遭见薛蟠这呆霸王对人这么毕恭毕敬的,又看来人气度不凡,心道莫不是他老薛家冒出来的什么皇亲国戚吧,也就一时忍着,没冒头,只哎哟了两声骂丫鬟蠢,没接着她。
薛姨妈也愣住了,不敢相认。
香菱却是和林姑娘相熟的,说来还有半师之仪,昔日她学诗痴魔的时候,时常得人指点。
她两步上前,来到人跟前红着眼问“是,是林”
张飞抬手打断,“认错人了,你这小丫头也是,被人这么欺负,你不会躲还不会反抗的嘛”
香菱一下委屈极了,心道如今她连名字都不能自己做主,反抗又有何用,只会被打得更惨,这都是她的命。
忍忍就过去了。她一直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所以才熬到现在。
薛蟠这才上前来拉着她慰问有没有事,哪里受伤了。
连张飞都没忍住,一个白眼过来,都打成这样了还问有没有事。
薛姨妈看了张飞一眼,又看她儿子,问到“真不是”
薛蟠摇头,表示肯定。
薛姨妈才放下心来叹气,对张飞道“早听说荣国府来了个林家的亲戚,你与你那妹子,林姑娘实在是太像了,失礼了。”
张飞摆手示意无妨,又随口喊了句夫人请坐。
薛姨妈在旁边的凳子上落坐,她实在是头疼得厉害,本想找人给她按按,一看香菱哭哭啼啼的只能暂时作罢。
夏金桂一看这架势,脑袋里想了想没听过有什么姓林的王公贵族,没听过就代表不是惹不起的,心道好哇,原来是一群人合起伙来忽悠她。
便直接骂了起来“哪来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呵,别是养在外面的小白脸吧,好你个薛蟠你老毛病还是没改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