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崇的鹰兽之身抓着染沛的元灵拼命撞击法网。
虽然无法逃脱,但如此撞下去,染沛这个普普通通的灵身当然承受不住,要不了三下便会散成碎片。
见此情景,三九收紧法网,想要困住阎崇,却在最后一刻,鹰爪扣在染沛的心轮上,法网一收,染沛便会瞬间心轮碎裂。
“放”
冥君果断一声令下,三九打开法网,将二人放出。
在阎崇逃出法网的那一刻,冥王鞭甩出,将鹰爪之下的染沛救了回来。三九换了隐身术追阎崇而去。
天渡礼阁恢复了平静,院中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被两位老师和司医看到,因为三九在抓人之前,已经用法咒将四人安置入睡。
嗨,人家才上山不到两个月的冥官都已经会熟练使用这么多术法了,而我却还只会拿着扇子收个余念,这可恶的差距啊。
染沛已无大碍,但由于受惊过度还在沉睡,昔川君让醒来的阿介照顾王叔。
回到中堂,冥君抛给我一个状似晶球的法物。
“用扇子看看,阎崇的记忆。”
什么冥君你什么时候拿到了阎掌殿的记忆这偷东西的本领也太高明了吧。我仔细回想半晌,也没找到半点破绽。
“冥君,你什么时候偷的”
“你以为本君的法网就只会抓人呀”
呃,这还是我认识的冥君吗难怪他看不上小轩窗,敢情是跟郁轩一样鸡贼。
呸不对,是聪慧
记忆晶球被送入扇中,下山后第二天,我们又在阎掌殿记忆里煎熬了半个晚上。这么复杂的故事只能从头看起,甚至眨一下眼睛都会漏掉太多。
阎崇生于郪国东北部武越省东荒郡云州城,家境一般,倒也不算穷困。他是典型的北方汉子,体格比南方男子健硕许多。五岁入寺,十七岁便提前学满出寺,通过府试进入洛京城神河府为官,一路下来,学业官途都很顺遂。
未出寺之前,阎崇便一直钻研火术。在洛京神河府的一年中,他首创了可以加入五色火中的灭魂剂,并用灭魂之火清剿了一座恶灵横生的荒山。
立功后不久,他从洛京调任至上京,官阶也升了一级,从初入府时的司卫提升为司诏。
在京为官两年,一次受邀参加的名门宴会上,阎崇结识了这一生让他爱恨交织的女子,费柔。
费柔是京城富商费永连最宠爱的小女儿,环姿娇逸,柔情绰态,引得许多青年才俊,名门士子恋慕缠爱。
阎崇自是逃不脱这命中注定的情网,在宴会上对费柔一见倾心之后,他再难自拔,迎娶费柔为妻成了他的心愿和执念。
若费柔同样喜欢阎崇也便没了之后的爱恨纠葛,偏偏是造化弄人,小女子芳心暗许之人不是阎崇,而是当时刚刚封王的一位王族公子,名唤染行。
费柔也是个实心之人,非染行不嫁。费永连拗不过爱女痴求,终于答应请媒娘前去王府说媒。谁知染行以天选为由回绝了费家,此门亲事也只能暂时搁下,待天选之后,再行商议。
然而,天选结束之后传来的噩耗将费柔蠢蠢而动的少女心彻底击碎,染行与王族之女染红楠通情,祸乱神选,触犯律法,畏罪潜逃,下落不明。
这样的结果让费柔从此消沉,抑郁不振,整日痴痴念念等着那个并不爱慕自己的王族公子。
费柔情场失意,阎崇官场亦不好过。
在神河府天祭司中,他一直与上官不和,便是那个之前死在鼓里村的前任御座。时任司空的谭耀,总会寻找各种机会挤兑于他。
郪历二一一年,昔川君和郁晚空出生那一年,锦城发生重大命案,阎崇被谭耀贬踩离京前去外城查案。
谁知,去锦城的三个月后,阎崇竟然开了天眼,以郪国灵识最高的圣者之姿一跃成为礼神殿最年轻的掌殿。
要知道,礼神殿掌殿之职在郪国地位十分崇高,一旦任选若无重大过错几乎可以终身连任,不必像三府御座一样每四年经历一次换选,在这一点上礼神殿掌殿优于其他任何官职,就连国王都要敬其三分。
关于阎崇开天眼的记忆,我们反复查看过数次,都没有找到,就像染清珏的换魂记忆被抹掉一样,那三个月在锦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记忆从调任锦城便直接跳转到了升任掌殿。
华丽变身的阎崇亲自给费家送去婚书,掌殿身份当然备受看好,费老爷子一口应下这门亲事。
就在阎崇以为得偿所愿之时,费柔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婚书撕得粉碎。当时的费柔也许并不厌恶阎崇,而是当你心里没有这个人时你也根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阎崇求亲未果,一时间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柄,受挫后阎崇自是心有不甘。
一个风雨之夜,费柔从京郊返家途中,被一伙歹人劫持。
在一座避舍中,费柔失身于一个蒙面之人。
被强占时,挣扎的费柔撕下那人面罩,看到的正是那个被自己撕了婚书言面扫地的阎崇。
阎崇眼中泛着泪光,却没想到费柔狠狠地扔下一句话,“即便身死,我也不会嫁你为妻”
阎崇以为这只是一句受辱后说出的赌气之言,于是再递婚书。然而,在京城等了数日,却始终未得回信。
半月之后,庆王因无子嗣迎娶三房娘子的消息传遍京城,这个嫁进王府的女子正是被失心阎崇乘人之危,强行霸占的费柔。
痛失所爱,阎崇心灰意冷,返回寺中。
次年,阎崇在鸿卢寺收到消息。庆王因贪腐案被国王染城下了囚令,三月之后死于牢中。丈夫死后,嫁进王府的费柔九月未足便诞下一女,取名染琮,字清珏。
世人皆以为是染庆之死导致三娘子早产,却只有费柔心知肚明,这孩子哪里是染庆亲生,分明就是阎崇之女。
费柔在生下孩子后不久,实在无力面对自己破败的余生,便含恨自杀了。
临死前,因担心女儿一人留在世上无人照顾,她暗中给阎崇书信一封,将染清珏的身世告诉了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收到书信的阎崇痛心不已,这个刚强的北方男子为了这一份无法释怀的感情落下眼泪。
此后十六年,染清珏一年一年长大。入寺之后,阎崇一直寻找各种由头,尽量为女儿送去一丝父亲的关爱。
为了这个爱而不得的女人,阎崇终身未娶。于万人之上,他是受人景仰的尊师,于费柔身边,却可怜得像个丑角。
我们从阎崇繁杂的记忆中整理出有关冥胎案的线索,而阎崇的异魂灵身从何而来却是无从考证。
不过,在任职掌殿期间,他倒是有过为数不多的几次外出,只是外出的记忆同样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虽然未得织魂术源头,但三九所言朝天塔里出现的凶煞,却在他记忆中寻到了踪迹。
凶煞出现之前七日内,阎崇做了一件十分血腥的事。他割了自己的手腕,先后放出整整七碗鲜血,并择取了数千片桑叶,修剪成人形,置入血中浸泡三日。
就在凶煞出现当晚,阎崇坐在自己的书房中,施展驭魂术,竟然将凶煞的魂身引渡到叶人之中,最后以金水点晴,锁咒封魂。
这便是昔川君所说的蠖术血叶注魂。
大王子拿出一直放在身上的杀人叶,我却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办法。
“元灵逃脱,胎身还在,我们何不用阎崇的血解开这片叶人的封印。”
“可以啊,臭小子变聪明了。”冥君发自内心夸赞于我。
“嘿嘿,跟什么人学什么样儿,我跟着冥君这样绝顶之人,自然会越来越聪明。”
“你才绝顶呢”冥君一巴掌拍在我头上。
笑闹间,昔川君已经取来了阎崇的血。滴在叶身上后,果然有了变化。叶片里有一团浊气游走于叶脉之中,最后,顺着金水点注的眼睛冲出一团黑雾般的煞气。
我吓得一蹬腿跳到冥君背上,生怕被煞气所伤。
“扇子第十诀”
冥君是在对我说话吗
“啊只记到第七诀。”
冥君的白眼儿啊,又翻了起来,无奈之下只能自己执扇,用法光罩住那一团在空中飘浮不定的煞气。不多时候,白色的光芒之下,逐渐显露出一个余念的身影。
“费柔是费柔”我激动地叫了出来。
在费柔的余念面前,冥君现出了元身。
“费氏,你生前遭遇本君已经知晓,但因你轻贱生命,自尽而亡,便是三世不可入人道。若三世修行圆满,本君仍可赐你重回人道的机会。你可明白”
在归元扇的法力之下,费柔的意识清醒过来。
“费柔明白,只是,我想再见一眼我的女儿。”
“当初若多一丝留恋,又岂会让自己的女儿十七年孤苦零丁。”冥君说罢,带着费柔去了染清珏的房间。
在见到昏迷中的女儿时,费柔用她的余念之声哭得撕心裂肺,当初她选择自杀,便是把对阎崇所有的恨都转嫁到了女儿身上,这才愤然离世。
从记忆里看到,死后的费柔余念因心中含恨不愿转世,一直游荡在人间。
大约半年之后,她被猎灵军抓住,带去了一个地方。但是如同其他人一样,去了哪里,后来发生了什么都无迹可寻,中间十七年的记忆全然不在。
一直到被阎崇注入叶身之后,她才恢复意识,苏醒过来。被困在叶身中,她听到了阎崇的一段自述。
长声叹气之后,阎崇心思沉重地说道,“柔儿,若你在天有灵,定要保佑女儿,助她重获新生。不知为何女儿身上生出冥胎,我尽力了,但仍是查不出原委。国王下令明日火祭,实在无路可走,我只能将她的元灵与另一个人进行交换,以此办法保全她继续活着。但你放心,我没有违背你生前的意愿,换魂的记忆已经被我清除,女儿并不会知道谁在帮她。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暗中照料女儿,没有与她相认。你能在临走之前把女儿托付给我,你可知在收到遗书时,我有多伤心又有多高兴吗伤心的是你就这样决绝地离开了人世,高兴的是你肯把女儿的身世告知于我,让我还有机会偿赎当初的罪过。在你眼中,我一定是最坏的恶人,若没有我当初对你的伤害,你一定不会嫁给庆王,也就不会遭受后来的一切。我知道对你的伤害是没办法弥补的,但我还是要选择为你赎罪的道路。这么多年,我把自己变成优撒,承载着你的累罪之身,一直在努力为你完成任务,等到最后一个任务完成时,你的前世元罪便会赎清,往后生生世世都不会再受到半点伤害,那时我也能卸去赎罪法身,为你而死了。”
叶身中的费柔余念听完之后,在一股保护女儿的强烈执念下离开阎崇的书房,这才有了后来暗中潜入天渡礼阁行凶害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