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夕阳撒满湖面,天空轻雪归隐,波光旖旎的水上泛起了两束涟漪,方才等到那两只自远处而来昂首衔水的鸟儿。
“来了”昔川君指着鸟儿说道。
“就是这两个小家伙,你怎知本君在等它们”冥君惊讶地看向昔川。
“这种鸟儿时常在至夏清台水域出现,每每出现皆是成双入对,从不单行。你说来这里时,我便已经猜到你说的那个好去处就是它们了。”
“总是能洞察本君心思,你这么聪明,本君是该赏你还是罚你呢”
“赏便是听我的,罚便是听你的,无论听谁的,都好。”昔川君轻眨双眼,在冥君的眼里倒似有几分挑逗之意。
“嗯,就当还债了吧。”
冥君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大美人的债就算清了一次。
我的亲娘啊,你可真够大方的,猜中个鸟儿也能还救命恩情,这死神的债也太好还了吧。
说话间,两只鸟儿已游到长堤岸边,冥君从叶片中释放出莫同夗和陆锦央的余念,转交到昔川手上。贴着他耳畔轻诵了几句咒语,随后说道,“赤喙为雄,玄喙为雌,你将他二人的余念分别送于这两只鸟的心轮之中。从此之后,他二人便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有冥君护法,昔川摊开手掌,念诵咒语,那二人的余念便拖着荧光长尾缓缓落入两只鸟的心轮。
“鸟儿可曾有名字”
冥君爱起名字的习惯真是让他在人间也不放过任何机会。
其实,这鸟原本有个名字,叫对双鸭,也不知是哪个渔夫给起的,虽然一下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可这名字也太难听了。
“人间的名字大多俗艳,冥君另赐个别致的名字吧。”
还是昔川君聪明,压根儿就没说出这个烂名儿,反正说了冥君也记不住,索性就直接重新来起。
冥君思索片刻,想起莫陆二人的悲情哀歌,“一个叫莫,一个叫陆。是不是不太好听”
“莫陆陌路,形同陌路,在人间是永不相逢之意。”
昔川可不敢说这名字起得不妥,但他会旁敲侧击,让冥君自己觉得不好。
“啊,那不好,本君再想想。”冥君又重新想了起来,认真的像个小孩子,“同夗锦央雄鸟为夗,雌鸟为央,夗央”
“长短死生无两处,世间夗央无分飞。”昔川君随口吟出一句诗来,正应了冥君这夗央之名,“既是化身为鸟,便在这夗央之下加两个鸟字吧。”
“好”除了一个好字冥君再找不出旁的字眼来表达取名后兴奋难抑的心情。
就这样,昔川与冥君便给这翠翘红颈覆金衣的雌雄双鸟起了个人间的好名字鸳鸯。
后来,昔川君将那日景象画了一幅鸳鸯清台戏水图,并题上了当时所吟的两句诗。
从此,“鸳鸯”之名便流传开来。
哪知后世的文人墨客竟爱极了出双入对的鸳鸯鸟,每每歌咏忠贞不渝的爱恋,皆会以鸳鸯作比。其中,最富盛名的便是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从裳家坞匆匆赶来的十三给冥君捎来一个不幸的消息。
“下官寻了一天一夜,整个裳家坞都找遍了,仍是不见欢期大人的身影。”
“什么”
冥君脸上的惊讶之色我觉得还可以再夸张些,这样才能显现我欢期在冥君你心中的地位嘛。
“福神殿也没有”虽然已得了答案,昔川君还是要追问一句。
“没有,但是在长生殿,下官抓到了一只小怪,鬼鬼祟祟,十分可疑。”说着,十三从魂住里提着尾巴拎出来一只头顶一块小鱼形白斑的灰色耳目怪,“审问半天,这小东西说的话我一句没听懂。中间还被它挣脱逃走一次,好不容易才又抓了回来。”
可以想象十三抓这小怪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之前那只大耳目都能从冥君手上逃脱,十三啊,你能够把它抓回来真是非常厉害了。
“这不是斗灵池里出现过的小怪兽吗”昔川君认出它来,冥君刚要从十三手中接过耳目怪,立刻被昔川提醒道,“抓它尾巴,否则在与你说话时,它的长尾一旦起旋儿,便会生起弹力,将灵身瞬间弹飞。”
“对,对,我问话的时候它就一直在那里转尾巴,本以为就是一个小动作,哪里知道它在用这个方法逃跑。第二次抓住时,怕再跑了,我才直接扔到魂住里。”十三激动地附言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冥君欣赏却又好奇地看着昔川君。
“在难山城斗灵池里我也曾与它们打过交道。”
看来无一例外,凡是与这小怪首次交手都被它们戏耍过,只不过昔川君有心,更能观察到它尾巴上的玄机。
冥君捏着尾巴从十三手里接过耳目怪,厉声问道,“你这小怪,可曾见过福神”
被冥君吓得,那小怪浑身抖动,胡言乱语起来。
“它方才说的也是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没一句听得懂”十三道,“是不是被吓傻了呀”
昔川解释道,“它说的不是人语,亦不是上方语,而应该是另一种语言,在斗灵池里我曾听它们说过几句,还有元灵牌上的符文就是这种语言写出来的文字。”
“元灵牌上的文字可曾破解”冥君问道。
“四座城池的元灵牌符文有不同亦有相同,目前只能破解成上京斗灵,难山斗灵,毕歇斗灵和长平斗灵。”
“把之前元灵牌上的图案和破解后的上方语写在本君手上。”
冥君说着,伸出手去,昔川君用指尖在冥君的灵身上勾画一番,冥君掌心出现一图一文两种语言的文字。他施法将手掌握起,再打开时一个环绕着蓝光的小法球从手中升起。
冥君只转了一下眼睛,法球便自己飘悠悠钻进了耳目怪的灵身。那小怪口中的叽里呱啦瞬间变成了清晰的上方语。
冥君这一招破术真是厉害,法界门禁可破,连这听不懂的乱语亦可破。
“我没害过人,也没作过孽,我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看见,法器不是我偷的,福娃娃不是我抓的,求蟑虫大大放过我吧”搞了半天那小怪一直在重复同一段话,破解之后已经战战兢兢反复说了三遍。
“大蟑虫”冥君左右看看昔川和十三,没错了,小怪眼里的大蟑虫自然非冥君莫属,可怜的冥君啊,恭喜你,又多了一个全新的死神形象。
“蟑虫大大不要打我游游最怕蟑虫了”小怪吓得开始哭了起来。
“本君在你眼里是一只大蟑虫”
嗨,只要涉及到冥君的形象,他能够瞬间把一切紧急正经的事情全然抛在脑后,什么欢期什么福娃娃全部忘掉,先要问明白为什么要叫他大蟑虫
昔川君之前曾听我说起过冥君的弱点,关键时刻当然要他来收场比较合适。
“小鼠怪,别哭了,我问你个问题好不好”昔川君把头凑过去,用自己的美颜强行吸引了耳目怪的注意力。
这小怪也真是个好色之徒,余光瞟到大美人脸上,立刻止住哭声,抖动尾巴,转过身来,还特意把头扭得歪一些,避免再看见冥君。
这一套小动作倒是有些可爱,昔川君笑眼盈盈地看着它,刚想问话,谁知冥君气得使劲儿拉了一下小怪的尾巴,再次把它吓哭。
冥君啊冥君,你这小孩子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人家不就是嫌你丑不想看你嘛,你跟一个巴掌大的小怪较什么劲儿啊,欢期我现在生死未卜,你就不能抓紧时间找找我吗
昔川君伸出右手,稳稳托住那小怪,又向冥君眨了下眼睛,示意他松手。冥君甚是犹豫,这么狡滑的耳目怪,一松手跑了怎么办。十三也显然不太同意,无奈,咱们冥君架不住大美人这一个媚眼儿,放手吧。
那小怪正正好好落在昔川掌心,还真就不跑也不哭了。
“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耳目怪跳着脚在人家手掌上拍起掌屁来,原来这东西也是见色起意啊。
“你叫游游”昔川尽量放低声音说话,避免吓到它。
“游游游游”
那小怪晃着脑袋摆着身子装成鱼样扭来扭去,看它这状态,不会是把昔川君当成同类了吧。
“大哥哥问你,昨天到今天,三圣宫里可曾发生过什么异常之事”昔川君极尽温柔地问道。
游游低下头,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冥君。
“有半句谎言,本君摘了你灵胆”
哇的一声,游游又被吓哭了。昔川君一个眨眼将死神的愤怒压了回去,好半天才把这小怪哄了回来。
“方才你说福娃娃不是你抓的,福娃娃是谁”
“福娃娃大哥哥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不行”美人还没说话,冥君就下了禁令,好悬没把那小怪再次吓哭。
“大哥哥用指尖亲亲你可好”昔川为了与这小家伙打听出我的下落,也真是够拼了,想尽办法宠着哄着。
“嗯好吧”
游游低下头把小鱼脑壳亮了出来,昔川君探出指尖轻轻挠了挠,明明一个是胎身一个是元灵,隔靴搔痒还这么享受,这小怪可真贱。
“游游,你说的福娃娃可是与福神像长得一样”昔川继续问道。
“嗯,差不多,眼睛最像,都是一条缝儿,就是比那福神像看起来大些,像个四五岁的男娃娃。”游游说话的时候也不闲着,像个好动的小孩儿一直在掌心蹦来跳去。
“那你说的法器又是什么”
“自然是福娃娃的法器。”
“什么样的法器”
“圆圆的下面还带个把儿,就像是那些女人手里喜欢拿的团扇。看起来也没什么厉害的,谁知那半脸小气得很,夺了法器也只让我看了一眼。”游游说着从鼻腔里喷出两股浊气,极力表达着不满。
“半脸又是谁”
“半脸是游游的一个老朋友,它一直想得到一件法器去织补灵身,但它灵力低微,连游游都打不过,哪个大神会把自己的法器给它呀。那天也不知它从哪儿遇上个笨呆福娃娃,三吓两吓便把那娃娃手里的法器夺了过来。”
游游讲得累了,一屁股坐了下来,倒是在昔川君手心里呆得十分惬意。
接下来,在大哥哥耐心地盘问之下,游游讲述了我被抓的始末。
其实,这小怪说的是真是假我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当我抛出归元扇想要收服那半脸余念时,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