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怎么不等我们自己先来了。”
乖儿过来搀住我,与这个秦洛虞一左一右,我两相看看,只能说还凑合,倒不如山上那小鬼精站在大美人身边更显般配。
“王婶,这就是我昨天晚上跟你提起的秦姑娘。”
“啊,知道了。”
原本还打算以赐婚之名戏弄一下我儿,却不知怎的,像吃了只臭虫,全然没了兴致,对这个秦洛虞我是越发看不顺眼。
说话间,围在我身旁的一群人中飘出一个细美的声音,那娇弱劲儿听了便让人浑身发抖,再看长相,甜丝丝的两处梨窝,唇齿开合若隐若现。这个女人虽然比秦洛虞年纪稍长,但美艳程度却远胜七分。
“王后娘娘。”
一走三扭,这女人凑到我面前,看神情她与王后应该不是初次见面,但我实在不认识她,想要装做很熟又叫不出名字,何况这张笑到飞起的脸一看就是有事相求之前的刻意逢迎。
此等尴尬场面,只能装病。我捂着脑袋向昔川身上靠拢,把这个热情迎上来的女人晾在了一旁。
“哎呀,昨晚这头撞得呀,越发疼了。”
“母后,我还是送您回宫吧。没清过的房宅阴气过重,您身子弱吃不消。”
“没事儿正好母后也看看你新长了什么本事。云儿呀,这些个女眷就先回去吧,澈儿说得对,阴气太重,等扫秽礼过后你再开门宴客也不迟嘛。”
我想着赶紧把女人们打发了,染霁云却笑语而来。
“王婶。”
他给那扭扭艳艳的女人使了个眼色,并让秦洛虞先站到一边,便和昔川君一起扶着我向前院走去。
“您忘了,方才那位在往年国宴上您是见过的,正是侄儿的连枝相好秦嫱。秦洛虞是她堂妹,昨天晚上您说要赐婚,我今儿一早就把这喜事告诉秦嫱了。”
“啊,赐婚的事啊,本宫瞧着你说的美人也没那么好看,配我儿着实委屈了。再选选,再看看吧。”
说着,我瞧向身边的昔川君,虽然面不露喜,但我还是能听到他心里噗嗤噗嗤乐开花儿的声音。
“我儿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自然也要再来个一等二的美人才能配得上。对吧,澈儿。”
我习惯地呲起两排大牙,眼睛眯笑成一条缝儿,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露出欢期本相,便立刻收敛起来。
昔川君一直未敢搭言,心中该是盼着赶紧跳过有关赐婚的话题,言多必失,这个时候越少说话越能保命。
“王婶,您听我把话说完,我正要告诉您呢,秦嫱问过妹子的心意,这小姑娘相中的人还真就不是我澈弟,她是想求您恩赐另一门婚事。”
“另一,门,什么啊,没看上我儿呀那,看上哪家公子啦”
我心中盘算着,随便胖子说出谁来,我只一口应下便是,反正这京城里的王公贵族我也不认识几个,她爱嫁谁嫁谁,一张嘴送个人情的事儿,何乐不为。
“郁轩。”
“啊,郁轩啊,啊谁”
“郁轩,我轩弟。”
听到郁晚空的名字时,我脚下不稳,身子便向下一沉,若没有二人搀着怕是能半坐到地上。
“郁,郁轩,年纪还小吧。”
“不小了,岁节过后便虚数二十一了。”
“啊,我的意思是郁轩比这个秦姑娘小吧。”
“王婶,您昨晚还说,女子大些好,大的会疼人”
染霁云唠叨起来又是没完没了,我也没心思听他废话,边走边回过身看向那个秦洛虞。
这女人总觉得哪里不对,神色熟识,却又和数日前在鸿卢寺所见不大一样。
她想要嫁给郁轩,便调任至京城云间府,还托着染霁云的关系想让王后赐婚。这样拐着弯儿算计,看来郁轩定是对她无意,否则以秦氏一族的家世背景,郁清还不早就替儿子前来请婚。
我虽然平日里耍耍闹闹没个分寸,可到了关键时刻,一国之母金口玉言,赐婚这种事可不能拿来儿戏。
于是,我敛起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毕竟是两个人的婚事,我虽为轩儿姑母,也不好单方面替他作主。待问过轩儿的意思再说吧。”
嘿嘿,也不知这算不算是手拆姻缘,反正送到眼前的一桩喜事被我一句话给回决了。染霁云见我严肃起来,再不好开口,只能暂搁下此事。
日落,扫秽礼正式开始。
昔川君几次劝我回宫,好吧,我若不走,那小金冥君也不敢出来呀。
但是,我怎么可能真的离开。虽然王后腿脚笨了些,但架不住我年轻体壮,身手灵活。
让缠儿支开那个随行的车夫,我踩着马车便爬上了墙头。
哈,果然不出我所料,府中所有人都被染霁云带了出去,院子里只剩昔川君一人时,昨天晚上被我玩弄的小金人便顺着我儿衣领露出头来。可以肯定,冥君一定藏身在金人之中。二人似乎正在交谈,但隔得太远无法听清。
大约过了半刻时,昔川君开始进行扫秽礼,无非就是敬些酒肉,撒些豆子,画些符咒,这些规制礼俗在神看来都是小孩子家家酒,太过儿戏,没什么看头。
我把目光集中到小金人身上,就在昔川君行礼过程中,冥君可是没闲着,蹑手蹑脚跑了出来,像那耳目怪一样,遛着墙角向后院的方向跑去。
冥君这是怎么了以他的脾气怎会甘心做那过街老鼠,直接现身抓了那帮后院余念不就得了。别说一个六翅猎灵军,就算是成百上千军士打杀起来也该不在话下。
不行,我得跟过去看看。
从马车顶上跳下来,我提着绊脚的裙子奔向后门。
扫秽礼进行时,全府上下的门窗都要打开,不用钥匙,也能畅行无阻。
然而,刚刚奔赴到后门,我才发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羊入虎口,送上门来,说的大概就是我这种傻子。
方才聚集在后院的所有余念都藏身在门板之中。距离后门还有一丈远时,两大扇阴风便向我袭来,此时此刻,我真的好想叫娘,可在别人眼中,我不就是娘吗
冥君,冥君,我在这里你在哪里
呃我被急风扼住了喉咙。
命悬一线之时,秦洛虞又一次救了我
回宫路上,秦嫱和秦洛虞二人像押解罪犯一样,分坐在我的左右两侧。受染胖子和我儿嘱托,二人要把我安全送回王宫。
一路上,秦嫱的嘴真没闲着,一直在我耳边讲着女人们喜爱的金银玉石,胭脂水粉,反正我是一个都听不懂,却还要假装明白,点头陪笑。
仔细打量,这个女人确实美得恰到好处,少妇风情中携带着豆蔻少女的气息,且浓且淡,相得益彰。原来她就是前司正于龙海的夫人,那个昔川君和郁晚空口中生性风流,染霁云口中很不简单的女人。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前夫一死,这女人更无顾忌,彻彻底底把自己贴在京城的权贵身上。染霁云成了她眼下最热最稳最省心的靠山,这个胖子整日里浪荡风流,不结婚不生子,没有正牌夫人的搅扰,又和未来国王以及云间府御座手足情深,这样的人刚好是秦嫱所需。当然,染霁云与她攀缠也只是对了味口,一时行乐罢了。
秦氏祖辈是开国将臣,但秦嫱属于家族旁支,在本族地位并不很高。秦洛虞则有不同,她出自嫡传一脉,身份高贵,自小便通文习礼,称得上是大家闺秀,不但比堂姐干净许多,说话行事也相对沉稳。
姐姐秦嫱半途下车,耳根子总算清净。本以为她走后气氛会轻松许多,却不想跟这个秦洛虞单独呆在一处,更是尴尬。不知为何,第二次见面,对她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讨厌。
我当然不想和她搭讪,没想到秦洛虞倒主动说起话来。
“王后娘娘,你应该已经收到传讯,王密处里该烧的一样都不能留。”秦洛虞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清冷得有些可怕。
我扭头看向她时,那双眼睛全然不似初见模样,说难听的,怀疑她被什么鬼怪余念附体也绝不为过。
王密处又是哪里
初为王后,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为了避免露怯,我只能假装明白,听她继续说道。
“如果想让染澈顺利通过明年天选,继任王位,你就必须乖乖听话,配合完成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
秦洛虞的话当然不是对我而言,而是冲着王后说的。
“赐婚的事你明天就拟旨,婚期便定在岁节之前。”
“赐婚赐谁的婚”说起这件事,我终于忍不住回应一下。
“王后娘娘,一言出口必经三思,你可是没有资格揣着明白装糊涂。别忘了,你和染城的天下是怎么得来的。”
秦洛虞话虽不多,却言简意骇,直击要害。想来这些话换成王后来听,自是心知肚明,只可惜换成我这个傻孩子,却变成了清楚一点点糊涂一大半。但至少有一件听得明白,那就是给她和郁晚空赐婚一事。没想到秦洛虞铁了心要嫁给郁轩,竟然抖着胆子跑到王后面前施压,想来这个王后一定有要命的把柄握在人家手里。
回到荣欣宫,我反思其中蹊跷。
秦洛虞不过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与王后整整隔了一代人的年纪,就算国王与王后当年争夺王位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那时她也才出生不久,又岂会知道太多内情。但从她与王后说话的口吻来看,倒像是亲身经历,亲眼见过一般,几句话便将整件事的关键死死捏住,即便是秦家当年参与其中,秦洛虞一个晚辈也不该有这样的表现。
想起她所言王密处,我便唤来缠儿询问一番。
“王密处是存放重要文案的地方,只有现任国王和王后才能进入,缠儿也只知道这么多。王后娘娘,您是不是昨夜撞得严重,头脑有些混乱,怎么好多事情自己都记不住了。”
“啊,是啊。”
“那明日请司医过来给您瞧瞧。”
“啊,好啊。”
我胡乱应着,用不太好使的脑子想着醒来后发生的七七八八。嗨,我哪里擅长这些呀,一切以睡觉为大,等明日醒来再说吧。
带着一整天的杂乱思绪,我进入了做人后第二个晚上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