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罪己诏”
“写下罪己诏”
“写下罪己诏”
哎呀又来了,整个晚上,一闭眼睛,全是那个糟老头子的声音
罪,罪,罪,罪你个鬼谁呀,一睡觉就来烦我,怕不是个醉鬼跑到我梦里来了吧
早上,从破梦中醒来,我便心烦气躁,看什么都不顺眼。
这王后当的,什么跟什么呀,别人家都是吃香的喝辣的,我倒好,才一天就被刺杀两回,两个晚上没一夜睡得安稳。王后这是造了多大孽,得罪了多少人呀。
有了昨日的前车之鉴,今天我再不敢到处乱跑,保不齐从哪里冲出个猎灵军便会要了我的命。
最丢脸的是,我不会元灵出窍的法咒也就是说,若我不向冥君坦白身份,这个王后就要一直当下去。可若被冥君揪出去,好日子更是没了,还是痛快两天再说吧。
闲来无事,干什么呢
吃香的喝辣的身为王后足不出宫也能办到呀
我让缠儿叫人准备了一大桌酒席。
“你们几个,都来,陪本宫喝酒”
荣欣宫里的宫娘全被强行叫上酒桌,喝到兴起,我一口一个小姐姐叫了起来。哈哈,难怪染胖子整日里沉迷酒色,这样的日子确实挺美妙啊
然而,好景不长,才欢闹半日,为老不尊的王后就被我儿逮了个正着。
“大王子”
“大王子”
被我追得满大殿欢跑的宫娘姐姐们撞见前来请安的昔川君,立刻止住脚步,敛起笑容,怯怯地退站到一旁。
“昔川君哈来,喝一杯”
当时的我着实喝得高了,什么王后,什么我儿,全被老娘抛在脑后。昔川君,本来就是要称兄道弟的嘛。
我踮脚搂住大王子,把他拉到酒桌前,可怜我儿话没出口,便被我硬生生灌进一杯酒。
“说吧,看上哪家姑娘了,全都赐给你要一个给两个,要一双”
“母后,母后”
昔川君不得不用酒堵住我的嘴,一边喊着撤掉酒席,一边搀着我回了内庭。
“王后娘娘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要喝酒”
“缠儿也不知,一早起来,王后娘娘就不大高兴的样子。”缠儿把我前前后后一反常态的表现全都告诉了昔川君。
好在,有他娘的身份顶在前面,即使万般疑惑,我儿也断不敢对自己老娘施法用咒。
喝过醒酒汤,回过神来,可说话难免还是颠三倒四。
“母后,父王不在京城,孩儿来找您拿王密处的令牌。”
王密处
“缠儿,去拿令牌,不就是要块令牌嘛。”
“王后娘娘。”缠儿贴在我耳边小声说道,“王密处的令牌只有您自己知道放在哪儿了。”
“啊,你不知道”
我这随口一问,缠儿倒是吓得立刻跪在地上。
“娘娘说笑,缠儿怎会知道。”
“哎呀,多大点儿事儿,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快起来。”
我心疼地扶起缠儿,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对人间的漂亮小姐姐很是心软,见不得她们受半点委屈。
“昔澈儿啊,这个王密处的令牌等晚些时候,母后想起来再拿给你,酒劲儿还没过,一时也记不起放在哪里了。”
顺情编瞎话的本事,练的还算可以。我这个假王后怎么可能知道令牌的去处,先把人打发走,再慢慢翻找不迟。
我儿见老娘酒劲儿未过,想留下来照看,被我一口回绝。
“不用”
“我儿日理万机,公务缠身,母后怎好拖累于你。”
“我儿快去忙吧,宫里有这么多人照顾着,母后,好困啊”
一个哈欠上来,我倒头便睡。
嘿,白天睡觉可以唉,不会做梦。
看来,本宫要颠倒黑白,才能过得安稳呀。
一觉睡到天黑,刚一睁眼,缠儿就站在床头直盯盯地看着我。
“啊怎么了”我慌慌乱乱坐起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王后娘娘,王上有请,副统领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嗯,我是睡过头了吗”
我吧唧着嘴,嚯一股浓重的酒味儿还未散去。
缠儿替我更衣,梳洗,我便盘问起来。
“国王从洛京回来了”
“嗯,听说是傍晚时候刚到。”缠儿答言。
“他找我干什么”
“王后娘娘,您这话问的,缠儿可真是答不出来。您与王上是夫妻,他找您自然是”
“好,知道了。”我打断缠儿,再说下去还不知道会冒出什么话来,“那,我可不可以不去。”
“您得跟副统领说,去和不去,他都得回去复命。”
“行,我去说。”
提着裙子,兴冲冲跑到门口,在撞见典禁军副统领凶悍悍的眼神时,我立刻没了气势。要是那个沈惊秋前来该多好,这个满嘴大胡子的副统领看着就吓人,嗨,跟着走吧。
我也不知道该盘算什么,国王召见所为何事一无所知,待会儿只能见招拆招了。反正让我陪他睡觉,是万万不可的。
以为国王会在自己的寝宫雅城殿等王后,却不想被副统领一路带到王庭。
在那幅白鹿和大树的织锦后面,有一处暗门。副统领与那守门的侍卫交待过后,便让我独自进入。
我好像有些害怕,但又不能不去。该不会国王看我不顺眼,想要在此处悄悄杀了我吧。
做个王后这么难吗让祖宗逍遥几日不行吗一堆破事儿就不能等真王后回来再找上门儿吗
下行的台阶两侧皆有壁灯,可心中恐慌,我还是感觉越走越黑。最后,“王密处”三个大字映入眼帘,耳边传来冥君和大王子的声音,我这才定了心神。
“王密处的法壁造的可以呀,连本君破解起来都要费些力气。”听起来,是冥君在破法。
“或许,也出于陆陵之手。”这是昔川君的声音。
“嗯,有道理,但是在陆陵之上一定还有更厉害的人物,也许是本君当初收了个徒弟,没给他起名字,便把他忘了。”冥君这个猜测倒合情合理。
“你给我也起个名字吧。”
“啊你不是有名字吗”
“你起的名字好听。”
这俩人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题,不是要破法进入王密处吗
“真的啊行,等本君好好想想,给你起名字可不能草率,不像欢期那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傻笑,名字也能顺口拈来。”
呃冥君啊冥君,原来我的名字就是这样草草率率得来的好嘛,亏我还一直觉得你待我十分用心,不想全是自作多情。
不理你们
第二道门的守卫为王后打开门,我甩着膀子扭搭搭走了进去。
嗯只听到他俩声音却不见人影,敢情二人是以元灵之身偷偷前来。
凭着冥君那个懒性子,此时一定跟在我身后,蹭门进来,能借光他才不会耗费力气自己破法。
何不吓他一吓,想到这里,我便来个猛虎回头,假装看见二人一般,盯着我身后的方向,怒目圆睁。
两阵阴风从我身边飘过。
你们,就不能尊重一下本宫吗
“郁欣”国王染城的声音传来,是在叫本宫。
被人唤过名字,我便欢天喜地跑了过去,没办法,小孩子的心性永远都是阴晴不定。
“你怎么从洛京回来了”我尽量聊起自己知道的事情,以免被怀疑身份。
“收到传信,要我把该烧的案宗都烧了。”
“哦,那你烧吧。”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翘腿坐到一旁的石椅上。
这个王密处建于王庭地下,里面存放着建国以来的重要案宗,还有历朝历代留存下来重要且机密的文卷。只有每一代国王和王后能够进入,其他人进来调档都需要二人亲授令牌。为了防止起火,这里的一切皆以阻燃晶石打造,壁灯明火也被隔在水晶罩里。
如此呆板且死气沉沉的地方,被晶石反照的火光却透着缕缕梦幻。
我静坐在那里看着染城一卷一卷找出他所说该烧的文案,又一件一件仔细烧掉。这动动手烧烧纸的小事儿本宫就不插手了,以免烧得不对露出马脚。
“郁欣”染城的声音很低沉,很压抑,“明年天选,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天选
“啊,不就是我儿为王嘛,这还用想吗以我儿的本事别人也争不过他呀。”
“你的哪个儿子”
没想到染城会继续无聊地追问,我儿当然就是昔川君啊。
“昔”我刚想脱口回答,忽然想起,本宫有三个儿子。
怎么把这个话茬儿给忘了。
既然国王发问,本宫就一碗水端平了说,“哪个儿子都行,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们三个谁当国王还不都是一样,亲兄弟嘛”
我自以为回答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不料染城听罢,猛然站起身来,像审视罪犯一样盯着我。
“在你心里,真的都一样吗”
“这话怎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然都一样。”
“郁欣”
这是自打本宫进来,染城第三次直呼王后名字,并且一次比一次咬牙切齿。
没想到,夫妻二人竟然是貌合神离,昔川君此时若得见父母这般说话,心里定不是滋味。
嗨,一定是我说错话,才惹得染城这样激动。接下来,不管他说什么,我就一句一是应答算了。
“你好歹毒。”
“是”
“没想到你竟然会用那样残忍的手段害死裳怜素。”
“是”
是,是什么是呀
“等等,你说我害死谁”才听明白,这怎么两句话的工夫就被人安上个杀人害命的罪责
“郁欣,你别想狡辩了,我在洛京已经见过裳怜素,她把当年你伙同谭耀害她之事全都告诉我了。我以为天选之后,你会放过她,还是我想得太过简单。不错,整件事因我而起,可,可你怎么能下得了那样的狠手,居然用灭魂剂想要烧得她灰飞烟灭郁欣啊郁欣,你的心竟是如此歹毒吗”
染城情绪激动,但他真的是在对神弹琴,虽然我认识谭耀,也知道灭魂剂,可这些话连到一起却是一支半解。指责我害死了一个叫裳怜素的人男的女的我都不知道,我的个乖乖,这让本宫如何接话呀。
有了,不如依照粗枝大叶时常讲起的人间话本分析一下吧。
裳怜素听起来像个女人名字,郁欣害死另一个女人,那肯定是因为国王爱这个女人,而王后又爱国王,因爱生妒便起杀心。一定就是这样俗套的三角关系。
如何应答,把大叶的话照搬过来准没错,那家伙讲起凡人三角恋来比他丢法器的本事还大。
于是,我轻咳一声,摆出一副可怜相说道,“你怪我害死她,可你有真正爱过我吗”
看看,这话扔的,绝了。
染城被我质问,顿时没了气焰,像那霜打茄子一般,瘫坐在炉火前,一边烧着找出来的案宗,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
“到了我们这个位置,哪里还有资格说爱与不爱。王与王后,站起来就代表整个国家,坐下去便是万民拥待的称位,我们啊,早就不再是属于自己的人了。”
此番言语,从一个国王嘴里说出,更显凄凉且心酸。
没想到,小孩子以为的高高在上背后却是这样的身不由己。
人间啊,当真不是我想象中那样简单,看起来那样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