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府, 位处西北荒漠以南,以其漫山赤岩地貌著名。
东晋罗含在其湘中记中记载道“其石子如糯蒲,五色鲜明, 白沙如霜雪,赤岩若朝霞。”后此景得名为丹霞地貌。
几年前, 阿树随着哥哥来过西山府。
当时君景逢还问阿树, 是想看日出还是日落。
阿树拒绝早起,果断选择了傍晚的日落。
当夜幕初临, 无尽山脉上, 绚丽纹路繁复连绵,层次陡峭错纵。似是上古传说中女娲补天的七彩石落入人间, 彤云似火, 美景如织。
小小的阿树一时看呆了。
君景逢适时在一旁诱惑妹妹, 说晨起日出时, 更有一番好景色。
但阿树素来贪睡, 常常在被窝中睡到旭日当空, 初晨出来觅食的翠鸟都已经回巢,她才会慢腾腾地爬起来。
又怎么愿意起的比太阳还早
她信誓旦旦地和哥哥说,她这个爱睡懒觉的习惯,哪怕等以后她老了牙齿抖掉光了, 也改不过来。
结果,没想到的是,此次来西山府,她被迫日日起得比鸡还早。有时候远处乡间路上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 她已经在赶路的路上了。
隐约听到了时隔几年传来的啪啪打脸声。
呜呜。
此次西山府之行,武林各派挑选出门中英才共计二十人,由谢琅负责带队, 一同前往西山府,查探当地的灭村惨案。。
君景逢和阿树也跟着一起,但他们二人并不计入二十人之内。
阿树不知为何对魔教一事十分感兴趣,缠了君景逢好久。他才不得不临近出发前,同谢盟主说了一声,随着众人一同出行。
谢盟主其实一直知道,君景逢和他身后的君家,并不热衷于掺和江湖武林之事,在正邪两道之上也鲜少有鲜明的态度。
先前他硬是依仗着十年前收养阿树的情分,将君景逢拉到武林盟各大家族门派的会场上,甚至亲自给他安排了与盟主并列的上座,就是希望能借此将君景逢拉到正道这边来。
如今君景逢主动提出随着谢琅前往西山府,也算是表明了君家的态度,愿意站在正道的立场上与魔教对立。
谢盟主和武林诸多门派都松了口气。
谢盟主在出发前,悄悄嘱咐谢琅,出门在外务必好生照料君晚晚,千万不能出任何差池。不然他这个做父亲的,可是一点也救不了他。毕竟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经打不过君景逢了。
一时不知是该感慨后生可畏,还是君氏尽出奇才。
但武艺不敌君景逢这件事,他并没有和儿子说。
天底下哪个当父亲的愿意承认,自己打不过一个年岁同自家儿子差不多的少年人呢
他武林盟主不要面子的吗
谢琅不知道这些内情,但他也认真地承诺,一定会照顾好阿树。
小时候记忆里软乎乎的小团子,如今长大成为娇俏可爱的少女。那双秋水般的眼瞳里净是天真纯澈,笑起来像是漫山遍野春花开尽,举手投足都不由自主地吸引他的目光。
只可惜,阿树妹妹身边总是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君景逢,谢琅想靠近她搭话都找不到机会。
五天之后,一行人到了西山府。
西山府临近荒漠,位处偏远地带。
此处气候干燥,水土资源匮乏,不利于农耕作物的生长。
长久以来,西山府的经济贸易发展萧条,各大门派也鲜少到西山府设立分支。
谢琅他们去找了谢家在当地设立的分支点,了解关于魔教的情况。
谢家在西山府的分支,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掌柜的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年人,他亲自到客栈门口迎接。
众人进入客栈大堂坐下。
阿树坐在谢琅身边,她留意到,老人右边袖袍空荡荡的。
谢琅小声和她解释“谢掌柜曾经是我家一位长老的得力下属,只是一次任务中不慎痛失右臂,从此不能握剑。长老念在他多年效力,就让他来西山府当掌柜的。”
谢掌柜拿了最近几起灭村案件发生地点的地图给他们,以及之前信报中提及的魔教蛇骨鞭,和一些收集到的零碎暗器毒镖。
老人虽说腰背佝偻,面容沧桑,言谈间偶尔流露出的锐利和果决,也隐约透露出几分年轻时意气风发、快意江湖的痕迹。
但陈年旧伤和岁月侵蚀,终究是消磨了他的意志。
在同谢琅交代最近西山府发生的事情时,谢掌柜愧疚地说“少爷,老朽惭愧,未能及时发现魔教踪迹。”
“此蛇骨鞭是一个猎户到城中当铺拿来换钱时,才被老朽发现是魔教旧物的。当铺伙计同老朽说,那个猎户是前往山上打猎时经过红土村,本想去讨口水喝,却意外发现全村人全部被屠杀。他怕惹祸上身,没敢及时去官府报官,而是捡了一些看起来比较贵重的武器,拿到当铺换了些银子。”
谢琅拿起桌上的蛇骨鞭,拿在手中仔细查看。
谢掌柜又说“事关魔教,老朽便立即传信给家主告知此事。这些日子,我又派人去各个村落打探消息。只是酷暑炎热,村中尸体早已腐化发烂,堆在村寨中,一时之间蚊蝇老鼠极多。
他说着跪下请罪“客栈里人手实在不够,老朽又恐告知官府后打草惊蛇,只能将几个村落的尸体全部集中烧毁掩埋。”
坐在另一桌的一位少年听到此处,忍不住蹙眉,脱口而出道“全部尸体都烧了”
他是南安医谷这一代的首席弟子,医术高超。此次跟来,就是打算查验尸体,看看能否从尸体上看出蛛丝马迹。
谢掌柜长叹一声,“今年天气炎热,我们发现灭村之事时,尸体看着也已经死了近二十日。距今将近月余,是真的无法保存了。”
医谷弟子一时无话可说。
他就算再厉害,也不能从一堆灰里看出什么东西。
阿树冷不防问道“那个猎户如今在哪”
谢掌柜看向这一行人中唯一一位女性,一眼就看出她毫无内力武功。但她开口问话时,其他人都竟毫无异议,似乎她在这些天之骄子中身份特殊。
他回答道“老朽已经派人去寻找了。根据当铺伙计的回忆,这个猎人很眼生,以前也没有来过西山府的当铺,一时之间寻找起来有些困难。”
大家脸色都有些冷凝。
线索断了。
除了再去村落一趟,重新查看案发地,也没有别的消息来源了。
谢琅看了阿树一眼,余光扫过她身边的君景逢,见他对此次谈话毫无兴致,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开口对谢掌柜说“有劳掌柜的了。今日天色不早,我们暂且在客栈休息整顿,明日一早再去红土村查看。”
又是要早早起床的一天。
天光乍亮,君景逢就敲响了阿树的房门,手上端着洗漱的水。
兄妹俩出门在外时,大部分时间没有带着侍女莺时,都是由君景逢亲自伺候阿树,给她准备洗漱用品,梳发描妆。连铺床叠被子这些事情,以前也是哥哥来做的。
阿树及笄后觉得不好意思,才拒绝哥哥事无巨细的照料她。
“咚咚咚。”
君景逢熟知阿树贪睡的性子,耐心地等在门外,每隔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就轻轻地敲三下房门。
敲了四五次,终于听到房内迷迷糊糊的声音“哥哥,我醒了”
阿树在床上翻来滚去,抱着被子蒙在头上,过了一会儿,又不情不愿地掀开,坐起身来长叹一口气。
君景逢这才推门进来,端来温水给阿树梳洗。
小姑娘噘着嘴坐在床上,眼睛还没睁开。满头青丝被她揉的乱糟糟的,看着像只在闹脾气的猫咪幼崽。
就算身体没有睡醒,头脑也在不停告诉阿树该起床了,强行让她坐着不能继续赖床。
呜呜,真的好痛苦。
但就算再想躺回柔软的被窝里,阿树也咬着牙,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汲着绣鞋走到君景逢面前,拉了拉正在她的包裹里找衣服的哥哥“我今天想穿男装。”
君景逢闻言,放下手上的粉裙子,给阿树拿了套男装。
他转身,看到小姑娘站在他背后,脸上还残余着红扑扑的睡痕,闭着眼睛摇头晃脑,迷迷糊糊地,像是困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看着可爱极了。
这次出门,君景逢是真的看到阿树的决心。
平日里他千哄万哄,都无法在早晨将妹妹从被窝里拉出来。现在每天就是再不情愿,也能坚持跟着众人一同起床。
看来是真的喜欢。
君景逢给阿树穿衣梳头后,顺带给她把了个脉。脉象平稳正常,没有因为连日赶路而身体不适。
他也就彻底歇下让阿树放弃追查魔教这件事。
只要不影响她的身体,其他任何事,她开心就好。
“要贴假胡子吗”君景逢问妹妹。
阿树想起上次在谢琅面前丢脸的事,摸了摸上嘴唇,拒绝道“不了吧,被风吹掉一半就太尴尬了。”
君景逢最后给阿树整了整领子,拉着她出门,正好撞上了用完早膳回房间的谢琅。
谢琅看见阿树男装的扮相,似是也回想起前几日的趣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笑着和兄妹俩打了声招呼,问道“方才早膳时,我们商量着分开行动,去各个村落和附近山上查找线索。君大哥和阿树妹妹,你们要不要和在下一起前往红土村”
阿树应道“好啊,我和琅哥哥一起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君景逢,拉着他的袖子,软绵绵地商量着“今天大家都分开行动了。哥哥,要不你也和我分成两路去查找线索吧”
君景逢一听,当即要拒绝。
阿树掐了掐他的手指,堵住他欲脱口而出的话。
她垫脚靠近君景逢的肩头,小声地试图威逼利诱“你之前说好的,不危险的活动也可以让我参与。今天查案的事情肯定不危险,如果哥哥实在不放心,可以让君一远远地在暗处跟着我。”
兄妹俩的动作掩藏在君景逢的袖袍里,对面的谢琅只看到阿树缠着哥哥撒娇,一时有些好笑,跟着开口劝道“君大哥,今天只是去周边村子随便看看,的确不会有什么危险。在下一定会保护好阿树妹妹的。”
君景逢冷冷地看着谢琅,越来越觉得他碍眼,甚至想伸手拔剑。
阿树眼疾手快摁住他的手,一声声甜甜的叫着哥哥,“哥哥,就今天一次好不好而且我也长大了,该学会自己面对世界了,以后你也不可能每天时时刻刻都跟着我呀。”
君景逢回答的理所当然“我当然可以一直陪着你。”
阿树知道哥哥在这件事上十分执着,不欲与他争辩。只弯着眉眼,露出君景逢最难以抵抗的可爱表情,软磨硬泡地撒娇。
君景逢再次退让,闷闷不乐地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说 君景逢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阿树风太大,哥哥你说啥
今天二更快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