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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颗星星
    傍晚的时候宁荷在下雨, 雨丝浸入身体时让人觉得通体冰凉,被雨打湿的烂泥裹挟着零散的花瓣,静静地躺在地上。

    公墓。

    许星穿着纯黑色的羽绒服, 轻轻跪在墓地上,她将手里的那束花鲜花放在墓前。

    颜词打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 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黑白色照片。

    雨落在伞上, 顺着伞的骨骼一点点滑落,最终掉落在地上, 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就保持着这个静止的画面将近两个小时,许星用手拭去了照片上的雨滴, 轻声说“我会如您临终所说, 幸福一辈子。”

    “颜词。”许星轻轻拽了拽颜词的衣角,颜词顺势跪下。

    “这是我丈夫颜词,就是您当时说的我早恋对象, 您还特别不喜欢他,说要把他的腿打断。”

    高中他们就被传早恋叫家长, 颜词当时还以为是作业没写被老师传唤, 所以校服也没好好穿就去了。

    而且当时还顶着个当下最流行的锅盖头, 导致许洋一度以为他是二流子混混,对他的印象极其差。

    在办公室就说了,和我女儿早恋, 会打断他的腿。

    顿了顿, 许星又说“可我喜欢他, 觉得和他在一块儿会很幸福很久。”

    说着说着, 声音就带上很明显的哭腔。

    颜词搂上许星的肩膀,望着那张黑白照片,郑重而严肃地说道

    “我向您保证, 一定会永远爱和保护许星,否则不得好死。”

    黑白照片上的人笑吟吟的,似乎是很满意这门亲事。

    雨越下越大了,许星腿跪得有些酸痛站不起来,颜词搀着她,快到墓园门口时,一道尖利的女声传来。

    “哎,是老许家的女儿吗”

    颜词脚步顿了顿,以为是许星的七大姑八大姨,想要停下打个招呼。

    谁知下一秒,一双被雨水染得冰凉的手覆上他的手腕,他垂眸,看见许星轻轻摇了摇头“不认识,走吧。”

    “当时小玲要生你的时候我就百般劝阻,现在好了吧,”那道声音有些尖酸刻薄“我的小玲子,其实都要怪你和你爸爸。”

    颜词眉目间涌起冰冷,他想要转身,却被许星按住,她主动拉起他的手,说“我们走吧。”

    破旧的老房子里,雨珠反复拍打着玻璃窗,窗边蒙上一层薄薄雾气。

    许星脱了羽绒服外套,又在厨房倒了两杯热茶,递了杯给颜词。

    坐在窗边看着雨水反复洗刷着玻璃窗,许星有些茫然。

    好像,所有她不想让颜词知道的,都一一袒露在他面前。

    “颜词。”许星碰了下玻璃杯,滚烫的温度让她清醒过来。

    她偏头看颜词,表情有些疑惑“你不好奇么”

    “我会等到你想要开口的那一瞬。”颜词淡淡抿了口茶水,语气平和。

    许星望向窗外。

    似有雷声,可内心却并无惧意。

    透明的玻璃窗上浮现出一片虚晃的影子。

    像是三年前雨夜里,少年紧紧攥着她的手腕,话语顺着雨水一起坠下,砸落在人心上。

    玩够了便要将我甩了么。

    又像是昨晚车内,男人眸中晕着细碎难过,唇角勾出自嘲的笑。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也是,你三年前便这样觉得。

    或许她可以永远不说,但那样对颜词未免太不公平。

    她必须给颜词一个解释。

    所有与颜词有关的回忆都是彩色的,鲜活又难忘。

    这些都被她当作最珍贵的宝藏藏在心底的最角落,甚至不敢翻开。

    她怕,当她重新翻开后,她会忍受不了现在枯燥又乏味的黑白生活,去追逐那抹漂亮耀眼至极的色彩。

    她不希望。

    颜词会认为他是那个做错的人。

    她的颜词永远没有错,错的是那些人和她的懦弱。

    误会从这里开始,也应当从这里结束。

    “你信算命的吗”许星突然问。

    颜词摇头“我不信。”

    许星笑着说“原先我也是不信的。”

    许星出生在宁荷的小巷子里,那里信命信算命。

    宁荷有一位算命道士,据说能明了神意,所说所算无一不准,快被奉为神明。

    刚才那个老妇人烟霞是许星母亲顾玲最好的姐妹,在许星出生之前经常陪着顾玲做些小孩衣服,也陪着她做产检。

    只是这一切在那位算命道士算出,顾玲所怀会害至亲之人性命之时结束。

    烟霞是信命的,劝顾玲打掉孩子,再怀一个。

    但顾玲根本不信,总会劝着她的好姐妹想开点,不过一个神算子的话,哪有什么可信度。

    烟霞见劝不动,也只能遂着她的意,只不过平时多跑跑寺庙祈福罢了。

    可是,就在许星出生那天,顾玲真的难产而亡。

    烟霞去找神算子,神算子似乎是早明白一切,只淡漠说,这是不信天命的代价。

    最好的姐妹逝世,烟霞愧疚得夜夜做噩梦。

    梦里,死去的顾玲掐着她的脖子,问为什么不听神算子的话,让她死不瞑目。

    自此,烟霞的愧疚逐步转为对许星的厌恶。

    镇子不大,一些事一传十十传百,许星上学时快被所有人孤立,甚至被霸凌。

    许洋没办法只能带许星离开宁荷,去到湾洱。

    纵然被人孤立霸凌,一天耳边被人重复一万遍杀人凶手,许星也根本不信。

    再后来,许洋因为心脏病死在手术台前。

    她那时候还在湾洱上高中,实在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处理丧事。她只能回去求烟霞,希望可以她出面处理丧事。

    她在雨夜里跪了一晚上,烟霞看在那是顾玲的丈夫答应出面处理。

    她不信命。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巧合。

    再后来,三年前的那场雨夜里,颜词因为她进了看守所。

    她连夜咨询律师,得知他会被判刑在牢里蹲很久以后,许星差点崩溃。

    预言就像架在脖颈上的刀刃,无论如何挣扎都会按时落下。

    预言在兑现。

    怎么也躲不掉。

    许星打印了调解书去找林梦璃,林梦璃刚刚得知她的哥哥林立双腿怕是保不住了。

    林梦璃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前,盯着玻璃窗里的哥哥,恨不得把许星杀了,她一把将许星手中的调解书掷在地上。

    语气嚣张“不可能调解的,你等着给颜词送牢饭吧”

    许星沉默地将地上的调解书捡起来,重新递给林梦璃,语气平淡

    “若是我将那两段视频放出来,或许你们也可以进监狱。如果实在不幸,我可以等颜词坐牢出来。”

    林梦璃面色变得狰狞,她一把夺走许星手中的文件,高跟鞋狠狠碾过去,雪白的文件上都是鞋印。

    “我赌你不敢,你不要名声了”林梦璃笑着说,很明显威胁的色彩

    “你现在为了颜词这样,指不定日后他看见网上的舆论便嫌弃你,为了公司抛弃你呢”

    许星静静听完了林梦璃所有的话语。

    她垂眼望着林梦璃,神情淡漠,只觉得可笑至极。

    她是尘埃里的人,便认为所有人生来便沾着污秽。

    不过许星也懒得解释。

    她勾了勾唇,从包里掏出一份新的文件拍在她的身上“你可以试试。你想下地狱,我可以陪你。”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所以我建议,你选第二条路。你可以向我提要求,什么都可以,只要我可以满足。然后你把这份协议签了。”

    她的声音柔软平静,没有半分说谎的意味。

    这话是真的。

    她自幼胆小懦弱,擦破皮便会哭得稀里哗啦的。

    她不是神算子,不知道两段视频放出来舆论会不会将她淹没。

    她也会很害怕,她从来就不是勇敢的人。

    但无论如何,她都绝对不会允许颜词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这对他不公平。

    “行啊,”林梦璃捏着那份调解书说“说你父亲是杀我的父亲的凶手如何”

    许星平静道“不行。”

    许洋是一名外科医生,林梦璃的父亲死在许洋的手术台上,是正常的死亡,非医生过错。

    但林梦璃却认为许洋是杀人凶手,后来许洋死了,所有的罪责全被推到许星身上。

    “我说过,”许星淡淡开口“手术都有一定的概率死亡,那并不是我父亲的过错。”

    “那你能给我什么”林梦璃笑得讽刺“能把我哥哥的腿复原”

    “我可以给你钱。”许星说。

    “清梦的名誉。”

    “可以。”她不在乎这个。

    “你离开颜词。”

    许星沉默了很久,说“可以。”

    她好像真的不是很好的人。

    就和那个神算子说的一样。

    雨巷里。

    她撑着伞看着离去少年的背影,泪珠顺着雨水一同掉落。

    世界的鲜活和彩色仿若随着他的离开一点一点褪去,剩下的只有漫长无际的黑白、枯燥和无聊。

    “词哥”

    喉咙好疼,哽咽到快要说不出话。

    希望你永远热烈、永远骄傲。

    以后可以遇到比许星好一万倍的人。

    “许星。”

    昏暗的灯光下,颜词神情晦暗不明。

    他捏着许星的面颊,力道有点重,许星直拍他的胳膊,他顺势架起许星的肩膀往房里拽。

    “痛,”许星双脚离地,不停地拍着他的胳膊“赶紧放开。”

    下一秒,人已经被压到床上。

    颜词用膝盖抵开她的双腿,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脖颈上,像是在泄愤

    “我当时怎么不知道你胆子那么大嗯”

    许星失神地碰着他的黑发,感受着吻痕的落下。

    “啪嗒。”

    滚烫的水滴落在她的脖颈处,燃烧了一片。

    他宁愿许星当年只是单纯的玩够了,想要甩了他。

    也不希望这种痛苦降临在她身上。

    “你哭了”许星捧起他的脸。

    颜词眼尾泛红,桃花眼愈显妖媚。很克制,完全不像是落下眼泪的模样。

    “瞎扯,没哭,”颜词强行克制着翻涌的情绪,翻了个身躺在许星身旁“许星,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儿”

    事情过去得太久况且现在一切归于圆满,许星倒没太大感觉,她笑着摸颜词泛红的眼尾

    “怎么,颜小少爷也会求人”

    她猜想按照颜词的性格必然是要反驳两句的,谁知颜小少爷很痛快地承认了

    “是求。”

    “求什么,”许星想了很久,憋出一句不伦不类的情话“你想要的我都给。”

    “你以后遇到事儿和我说,”颜词声音有些哑“我会替你摆平一切。你再这样,回头我找个坟地把咱两埋一起。”

    许星笑了声,清凌凌眸中蒙上一层薄雾,她葱白指尖轻轻描摹颜词漂亮的眉眼

    “行,埋一起。你说,那算命的说的是不是有点真”

    “听那傻逼说,”颜词嗤笑一声,语气嘲讽“我以前可是湾洱神算子,算过的都说准,我来给你算一卦。”

    她的指尖移到他的唇边,细白手腕被攥住。

    他的确挺会算卦的,在天中的时候每次都可以算出自己考第一。

    她直直地撞进他的眸子,再不闪躲。

    “卦象如何”

    “我算出,”颜词弯起唇角,轻轻揉了下许星的黑发,眸中晕着宠溺“许星会一世顺利,平安喜乐到永远。”

    泪水从眼角滑落,划过脸颊,一点一滴落在颜词手腕上。

    水珠滚烫。

    “你和我一起算亏了。”

    许星用手背擦掉眼泪,可眸中是掩不住的细碎笑意。

    颜词吻过许星眼尾的泪珠,轻声说“是你亏了,哪还有比许星更好的人。”

    凌晨六点。

    颜词轻轻将手臂从许星脑袋下抽出来,睡熟的小姑娘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又换了个姿势睡觉。

    他披着件外套到冰箱里拿了杯冰矿泉水,又拿了盒烟,走到阳台那儿。

    冬天天亮得晚,屋外还是黑漆漆的。

    从阳台向下看去,只有一盏盏路灯闪着微弱的光。

    颜词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又摸出火机,按下打火键,一缕微弱的火苗燃烧起来。可北风一刮过,火苗就在下一刻被吹灭。

    反复几次,烟终于被点燃,烟火猩红。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给江岭,电话响了几声,立马被接了。

    江岭似乎还没睡醒,话语模模糊糊的

    “词哥让我看看现在几点了,六点半,啊啊啊,六点半啊无情的资本家就是这等剥削我小市民的”

    “江岭,”颜词吸了口烟,言语冰冷“林梦璃,让她滚出业界身败名裂,从许星是清梦,她当年剽窃他人作品入手。”

    “等等,这信息量太大了。”江岭清醒了。

    “首先,让林梦璃滚出业界身败名裂,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了”江岭有些无奈

    “林梦璃是顾离保的画师,想让她身败名裂挺麻烦的。这是跟顾氏撕破脸,你说顾离是不是和林梦璃有什么啊,不然为什么这么保她”

    “不知道,”颜词眉眼有些冷“但不管多麻烦,用最好的公关手段,让她身败名裂。”

    作者有话要说  哦,我的老天爷呀。呜呜,终于,只有最后一个高潮我就写完了

    姐妹萌,趁你们还放假我来问问,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你不说我完结就开始懒惰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