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一直没清楚明白的自己的心, 可当这一次,我意识到你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了, 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高兴得彻夜难眠, 就连获得了应氏杯冠军,也没有那么高兴可是, 我又不忍心就你一个人受难,所以用了不少的人情, 委托居住在不同国家的朋友,帮忙寻找和你们相同血型的人。”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金蠡在担心我, 心里甜丝丝的, 笼罩在心头的阴霾顿时被他的话驱散了一大半。
我曾经每周都要上医院抽一次血,粗粗的针头刺入肌肤的时候, 并不是很疼,可是几分钟的时间很难熬, 就算不用盯着看, 也能清楚感觉到滚烫的血怎么从身体抽离,只剩下冰冷的针头躺在血管里的肿痛感。
“我等了很久,期待能马上见到你,也设想了很多和你重复的画面,可是肖家人却传来了消息,说他们是联络你了,而你并没有答应回羊城,再联系的时候, 你已经停机了。”
金蠡的声音染了落寞之色。
如果是从前,我肯定以为他心疼肖夙宸失去了我这个移动血库。
然而现在,我知道了是因为他那份迫切想见我的愿望落了空。
这让我很高兴。
可我还是忍不住为金蠡梦中的那个自己小小声的争辩一句“不会的我如果知道肖先生病重的消息,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纵然我嫉妒着肖夙宸,可是,我也曾憧憬着他的学识,他的气质,他的涵养,他的才华,他所拥有的一切尽管他不想见到我,甚至厌恶着我流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血。
我很想知道金蠡梦境里的那个我,到底基于什么缘由,才没有回到羊城救肖夙宸一命,还错过了和金蠡重逢的时机,可我相信那个自己,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祈祷着肖夙宸吉人天相,可以逃过那一劫。
“我相信你那个时候肯定有了什么难言之隐的苦衷,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难题,才没有来羊城的。”
金蠡听到了我声若蚊蝇的辩解,轻轻摸了摸我的脸,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眷恋他的体温,把金蠡温暖的大手握在心窝里,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找到了一个同样血型的人,好像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金蠡没有提到大学生是个志愿者,想来是肖家许诺了一些利益,才说服了那个人同意献血的了。
“那肖先生的病治好了吗”这是我最在意的事情,即使这事是发生在金蠡的梦境里。
“嗯,治好了。”
金蠡的话很低沉,我可以猜测这话背后的沉重,肖夙宸到底承受多少痛苦煎熬的折磨,才从鬼门关逃过了一劫。
我重重的松了口气,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中,我都希望肖夙宸健康安乐,顺遂无虞,一世静好,不要再遭受任何病痛的折磨。
“我那时并不死心,顺着你留下的痕迹,找去了你曾经停留过的城市,想找你回来,想让你呆在我的身边,可是我找不到你了,你住过的顶屋,你工作过的超市、洗车场、花场,戚书砚上过的幼儿园,你常带他去吃的小面馆我统统都找过了,你有机会接触过的人,我也都向他们打听了,他们都记得你,可是,他们没一个知道你去了哪儿,你就好像刻意躲避我一样,打定了主意不见我一样”
金蠡的眸子黯淡了下来,声音也更低沉了。
我呆呆怔怔的看着他,有点难以置信他曾这样寻过我。
因为在我偷来的两年光阴来,金蠡并不常呆在公寓里,我如果渴望见到他了,会偷偷跑去棋院门口的角落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出现,远远看一眼就好,像金蠡这样主动找上门的好事,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见他的。
除非有逼不得已的理由
高考之后,我曾在羊城流浪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知道户外的天地有多大,要在人群密集的繁荣区域远离一个人,并不难,要在偏僻人少的老城街躲一个人,更不难。
我就是那样躲过江淮泽的。
如果打工不是要身份证登记,江淮泽是不可能找得到我的。
而当我听到了金蠡埋怨我不见他的话里依稀还带了一些哽咽,顿时慌了手脚,紧紧握着他的手,安抚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样都不会不见你的嗯”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那个含糊不清的尾音被金蠡的唇压住,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金蠡突然吻了我,如此的热烈,急切,凶狠,像突然登陆的十二级台风,以不可抗拒之势横扫一切,带着措手不及的侵略性和压迫性。
我最初的惊异和慌乱渐渐被强势的金蠡收拾的妥妥当当,全身的血液沸腾着,脑袋昏昏沉沉的,两只手失去了力气,虚虚的抵在他的胸前,整个人也像融化了的雪人一样摊在皮质椅子上,除了拼命呼吸,就是顺从的和他交换唾沫。
这是金蠡第三次主动吻我。
比起上一次只在我的手背上蜻蜓点水似的一吻,金蠡刚刚发动的这个吻,犹如滴落人间的三昧真火,将我整个人燃烧成灰烬。
“戚名,答应我,从此之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准不见我,更不准离开我,好不好”金蠡粗重沙哑的声音在我的耳旁蛊惑着意志薄弱的我。
“好”我混沌的脑袋里装不下思考,顺着他的话,答应了梦寐以求的请求。
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哪一天金蠡发现了我的好了,要我呆在他的身边,我是愿意的。
我就是这么一个容易知足的人,哪怕是金蠡一些不经意的示好,我也能当做最美好的誓言烙印在心田,轻恍了时光,也温暖了流年。
只是从前一直渴望的愿望突然实现了,反而觉得不真实了,捧在手心里沉甸甸的,我不知道以为的力气,能捧住这个愿望多久。
金蠡得到了我的许诺,凝视着我的幽深眸子闪烁着热切的光泽。
我不敢和他对视,说到底,是我的感情世界太过空白了,别说跟谁谈过恋爱了,就连暧昧的对象也没有过,没有任何的感情经验,应对不了金蠡炽热得想要吃掉我的目光。
金蠡似乎很喜欢我的羞赧,追逐着我的唇亲了几回,然后又落到我的耳垂里,我很享受和他的亲昵时光,手指无意识的去拨弄金蠡无名指上的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金蠡反手扣紧我作乱的手,拇指指腹在我的掌心里轻挠了几下,有点麻痒,我就乖乖的不动了。
甚至想着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停下来就好了。
金蠡仿佛也不急着讲梦里的故事了。
可我明白,金蠡做的那个梦境,不禁对他重要,对我也很重要。
他就是做了这个梦之后,才改变了对我的态度的。
“你后来找到了我了吗”我的声音压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祥和的气氛。
“嗯”金蠡眉眼微敛,似乎进入了回忆的画面里,深邃的瞳眸蒙上了一层薄冰。
我的身体没由来的一颤,猛然想要退缩了。
现在这样就好了,过去的,或者存在于金蠡梦境里的,全都不能作数的
可当我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耳旁只有金蠡低沉而渺远的声音。
“我托人四处打听你的下落,也曾找过私家侦探帮忙寻找,就是没有任何消息,直到有一天,一个叫戚书砚的小棋手以势如破竹之势,一路披荆斩棘拿下了新人王冠军,我才从他的资料里,翻找出了你的地址。”
我听到了小砚砚的名字时,心潮抑制不住的澎湃起来了。
难怪金蠡愿意教小砚砚围棋了,原来小砚砚在金蠡的梦里,是这么的了不起
我虽然对围棋不感兴趣,可因为金蠡的缘故,我对围棋了解的很齐全,棋虽然下的很烂,可是认识了许多职业棋手,也了解了围棋的各种比赛,围棋新人王塞是年轻棋手的跳板,一年举办一次,只要是在册的围棋协会成员,又在允许参赛的年龄范围内,都可以参加。
围棋新人王规定男子不能大于十八岁,那么我家小砚砚也算是少年成名了
对了,金蠡有一次似乎曾预言了小砚砚像一匹黑马闯入棋坛,难道就是受了梦境情形的影响
虽然我觉得梦境的事情不能当真,可是,这么美好的事情,姑且就当做是金蠡的预言吧
我满心满眼全是小砚砚的大好前程,从而忽略了金蠡话音里的哀恸与戚伤。
直至金蠡吸了吸鼻子,我才从小砚砚的远大前程里晃过神来。
我看到了金蠡的眼眶竟然红了
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一次,你见到我了吗”我小声问。
金蠡点了点头,却别过脸,目光定在了黑下来的窗户里。
“我怎么了”我的心提了起来,继续问。
“你”金蠡顿了顿,喉咙下上滚了滚,随后转过脸,眸子微转,才对上我的眼,说道,“你过得很好,就是有点瘦,可是还记得我的口味,特意做了一桌好菜请我吃饭。”
我知道他在说谎。
他每次举棋不定的时候,左手拇指和食指会相互摩挲,还会有吞咽的动作。
这是很久之前,古北老师接受围棋期刊的记者采访时提到过的细节。
当时还曾引起过金蠡粉丝的热议,后来很多人查看了金蠡的比赛视频,发现手指的摩挲是他的习惯动作,金蠡下快棋的时候,也常做手指的摩挲动作。
古北老师还漏了一点,那就是金蠡的眼神会有一瞬间的飘忽不定。
如果金蠡梦境里的我过的很好,他就不会举棋不定。
他的犹豫,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我在他的梦境里过的有多悲戚么
“你没有说实话,是不是”我轻声问。
“什么”金蠡诧异的看着我。
“你刚才没说实话,你梦境里的我,过的一点也不好,是不是”我很少会用这么笃定的语气说话。
金蠡张了张唇,最后却只抬起我的下巴,想用吻敷衍我。
我往后一倾,避开了他的意图。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了,窗帘在夜风的撩拨下懒懒的动了动,又恢复了一成不变的状态。
“那都是梦,不是真的。”我突然笑了笑,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金蠡紧紧攥着我的手心,急声回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它有机会变成真的”
仿佛笃定了他梦境里的情景是真的一样。
可我的心还是暖烘烘的,金蠡大概不会知道,即便将来我过得凄苦,可他现在给的温暖,就是那一束束透过重重阴霾驱赶黑暗的阳光。
或许是听了金蠡梦里的故事,我格外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尤其是这个生日,我从未过的如此开心。
虽然一大早,我还是吐得昏天暗地,五脏六腑像是翻江倒海的一样兴风作浪。
小砚砚好像都习惯了我的呕吐的声音了,只翻了一下身子,含含糊糊的呓语了几句,就又睡过去了。
兰姨做了个七色花的蛋糕给我庆贺,小砚砚指着五颜六色的蛋糕咽了咽口水,向我邀功说“哥哥,我摘的花花”
“小砚砚真棒”我表扬道,然后用叉子悄悄挖了一块奶油喂给了小砚砚吃,他吃得眉开眼笑,也依样画葫芦的要挖奶油给我吃,可惜他把握不准力度,一下子把七色花蛋糕戳出了一个大缺口,倒是他的小手沾了不少的奶油。
如果是从前,我肯定会觉得残缺的蛋糕会扫了大家的兴致,可现在金蠡把他的爱给了我,我仿佛有了底气,和小砚砚放肆的笑了一通,才跟大家一起高高兴兴的分吃了蛋糕。
金蠡说过了,他本来是想把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当做我的生日礼物给我一个惊喜的,可分吃蛋糕之前,他还是拿出了一个厚重的礼物盒,竟然是一本国外最负盛名的品牌笔记本。
这是他专门送给我画画用的。
我嘴里责备他乱花钱,可是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中午的时候,古北老师又登门拜访,找金蠡下棋来了。
我抱着小砚砚去了一趟精神病院。
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妈的受难日。
我提了一袋兰姨做的鲜花泥饼,还有一块桃花味的蛋糕,来到了我妈居住的病房里。
她最近很安静,没有发病,所以两只手没有被长袖束缚起来,可以拿蛋糕自己吃。
她的目光仍旧呆呆傻傻的,咬蛋糕时,奶油沾了一脸。
我给她擦脸,给她擦手,她毫无反应。
我把鲜花泥饼放到她的手上,她机械的拿起来咬着吃。
我和她说话,她没有回应,因为她已经不认得我了,也不认得小砚砚。
小砚砚现在才两岁半,个子还很矮,如果再过一年,身量长高了一点,我妈可能会把他错认为小时候的肖夙宸了吧
小砚砚也不认得我妈,他还太小,许久不见的人,他没什么印象。
因为我也不常来这里,到底是特殊医院,我每次带小砚砚过来,都是提着心,生怕小砚砚被突然发作的病人伤害到。
我临走前给我妈梳了头,修了指甲,她安安静静的,不动也不闹。
这个时候的她很安详,如果不是住在病院里,就跟寻常人一样。
走出精神病院的大门时,天空竟然飘起了细细的毛毛雨。
我没有带雨伞,只好脱了外套,笼在小砚砚的头上。
小家伙还不太愿意,一边撩开外套,一边嘟着嘴道“哥哥,热,热”
“听话,就遮一下下,很快就好了。”我捏了捏小砚砚肉嘟嘟的脸轻笑道。
小砚砚苦巴巴的皱着眉,抿着小嘴唇不说话。
我不得不吓唬他道“如果感冒了,就要去医院打针针哦”
小家伙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利弊,才勉勉强强的接受了我的摆布。
我笑着抱着小砚砚,刚打算穿过马路到对面的公车站等车时,身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儿子,儿子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半樽饮星尘小姐姐投喂的地雷1枚,づ ̄ 3 ̄づ
谢谢江江江远小姐姐投喂的营养液1瓶,谢谢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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