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许久没有睡过这么沉的觉了,身体也很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的纾解过了,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徜徉在和煦的花海里,四周散发出甘甜馥郁的香气,舒服而惬意。
沉沉的睡梦中,我听到了小砚砚疑惑的声音“咦哥哥你在睡懒觉哦砚砚也要睡”
我懒洋洋的撬开一条眼缝,下意识的揉了揉小砚砚的小脑袋,他被金蠡剃成了板寸头还没有恢复过来,发梢硬硬的,刺得掌心麻麻的,痒痒的,偏偏我很喜欢这种摩挲感。
小砚砚蹬掉了鞋子,三两下爬上了床,笑嘻嘻的掀开被子,就要钻入我的怀里,我才有了些许的清醒,先前和金蠡的种种荒靡的画面一帧帧的涌上心头,完整的过程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剪刀胡乱修剪过,虽然床单和被褥已经换了一套新的,可是床上沾染的檀腥味依稀还没有散去,更为重要的是,我身上被施与的痕迹太明显了,青青红红的,一定会引起小家伙的注意,更重要的是,我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穿上睡衣
“砚砚乖,先去看会儿电视,好不好”我轻声哄着小砚砚,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脸颊不禁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又清了清嗓子,依旧沙哑得厉害,好像行走在烈日沙漠下的探险者,太久没有喝上一滴水,喉咙焦渴得快要冒烟。
“哥哥,我同你说,哥哥的大教室里,有好多哥哥姐姐在下棋哦,他们好认真哦砚砚也跟他们下了,赢了两个哥哥,输给了一个姐姐,他们还夸砚砚厉害哦”小砚砚根本没有在意我的驱赶,一门心思只想和我分享他的快乐。
小砚砚一直混淆人类的年龄段,管所有人都叫哥哥姐姐,可我仍旧听明白他的话,古北老师带他去了棋社,见了羊城围棋的未来接班人,和他们中的三个小孩切磋了棋艺,赢了两个男孩,输给了一个女孩。
这是小砚砚生平第一次见到了这么多同龄人和他一样,有着对围棋的喜欢与执着,感受到了一起下棋的快乐,心里迫切的希望自己能融入他们,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
我很高兴看到小砚砚找到了下棋的兴趣,小孩的情绪就是这么纯粹,不管是高兴,还是生气,都一一写在脸上,可是现在,我真的不想自己的丑态被他瞧了去。
“砚砚”我试图阻止小砚砚的动作,却懊恼的发现,身体实在太酸楚,使不上什么力气。
好在金蠡紧随而来,他一把提起了小砚砚后脖颈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提了出来,抱在了怀中,一边往外走,一边冷声道“你哥哥感冒了,不舒服,刚刚吃了药,打了针,要好好休息,你不要打扰他睡觉”说完还回头朝我笑笑,颇有深意的眼神似乎在回味什么。
我又气又恼,脸颊再次火烧一样地灼热起来,却又没有勇气多看他一眼。
“哥哥感冒了”小砚砚终于抓住了重点,也居然对金蠡的话深信不疑,从最初的挣扎,变成了乖乖的就范,目光担忧的看着我,突然说道,“哥哥不要害怕,明天要是再打针的话,砚砚给哥哥呼呼,就不痛了”
我心头一暖,这个小家伙,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摔倒了,磕伤了,打针了,只要轻轻呼一呼,就不痛了。
房门被金蠡带上之后,我才慢慢的爬了起来。
窗帘垂放着,依稀从细小的缝隙里透出了晚霞的柔光。
已经到了傍晚了么
我也才睡了三四个小时
想到被那事慌怠了的时光,我脸上一红,赶忙甩了甩头,驱走脑海里浮现的淫旖影片,正要下床,金蠡却敲开门。去而复返了。
我慌乱的将自己藏进被子里,只露出脑袋,目光警惕地盯着他,他却像一头得了餍足的雄兽,缓缓靠近我,慢慢俯下了身,双臂再一次撑在我的两侧,将我禁锢在他的怀里,脸上噙着一丝坏坏的微笑。
一些刻意忘记的片段再次浮上脑海,我哆嗦着身体,努力拉上被子,金蠡得意地笑出了声,却只凑过头,在我的额上亲了一口,随即将手机塞到我的手上,轻喃道“你睡着的时候,李琪琪打来了很几个电话,兴许是想你了。”
我混沌的脑海立即泄入了一线光亮,回过神来时,眼睛不禁一亮,李琪琪已经不生我的气了么
上次她气呼呼的离开之后,我用金蠡给我的新手机加了她的微信,她是通过了好友,可并不理我,我自讨没趣了几次之后,生怕她厌恶我,便不敢再发信息过去了。
“不过,你不能想她,只能想我”金蠡在我的耳旁霸道的宣告占有权。
我又气又怒,然而浑身百骸又像着了火一样滚烫了起来,仿佛真的感冒发烧了一样。
金蠡离开了之后,我定了定心神,打开手机,果然显示了好几通未接来电,全都是李琪琪的名字,我心里不禁一暖,毫不犹豫的拨打回了李琪琪的电话。
“哼”李琪琪很快接起了电话,可是气好像还没有全消,只用鼻子轻哼了哼,似乎在责备我没有接她的电话。
“琪琪姐,”我知道她其实早已经心软原谅了我,便肆意缠着她,柔声道着歉,说,“我知道错了,以后有什么事,一定都和你说,好不好”伸手抚了抚隆起的肚子,或许,我不该隐瞒她的,她那么喜欢小砚砚,也一定会喜欢我的小孩的,即使她对金蠡没什么好感。
至于她会不会把我当成怪物,我的身体本来就是畸形的,不把我当怪物,那是修养好,把我当怪物,那也是人之常情,我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可我的心里还是有所期盼,期盼拥有真挚的友情,期盼我的孩子被人喜欢。
“哼你错不错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李琪琪别别扭扭的哼了哼,“我就是想问你,下下个月的6号,你有空么”
下下个月9月6号我是有空的,不过
我低头看了看被褥下的小腹,它现在还只是小山坡一样笼着,可到了九月初,无论我怎样遮挡,都肯定无所遁形的了。
“那天早上的六点,你准时到我家,也要带砚砚来,”李琪琪笃定我肯定不会违逆她的意思,也不等我表态,径直道,“我没有弟弟,你就做我的弟弟吧,给我送嫁。”
她的声音很平静,我却浑身一震,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感朝我汹涌而来,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一颗颗滚烫的眼泪断珠似的淌下了脸颊,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梗住,我张了张嘴,破损的哽咽声还是溢了唇瓣。
羊城的婚嫁十分的隆重,李琪琪是上流社会的名媛,又是羊城的官宦子女,嫁的人家更是门当户对的名流望族,她让我做她的送嫁弟弟,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背着她上车,这无异于告诉她处在的那个圈子,我这个由荡妇夏星晚和诈骗犯戚三翰所生下的孽种,并不比那个圈子的任何一个人差,足够有资格做她李琪琪的送嫁弟弟。
她是维护我了,可我深知,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身上便继承了我妈背负的肖家与夏家的仇恨和耻辱,是羊城上流社会的笑话与谈资,这样的我,以李琪琪送嫁弟弟的身份出现在大众面前,是不是会给她抹黑
“你又哭什么啊”李琪琪听出了我的抽噎,似乎忙乱了手脚,又不知怎么安慰我,便装腔作势的怒吼道,“怎么是不是不愿给我送嫁了”
我拼命摇头否认,可想到李琪琪看不见,连声否认道“不,不是的我愿意很愿意”我一边笑,又一边流泪,哽咽着说,“可是,琪琪姐,我我”我狠狠地捏了捏掌心,很想将自己怀孕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可是,得怎样开头
李琪琪似乎听出了我的难言之隐,突然柔声道“不要哭,不要哭,如果你没空,没关系的,说不定我还有第二次婚姻呢”她轻轻笑着,为了安抚我,居然开起了她自己婚姻的玩笑来。
我这一生,从未得到过如山似水的父母之爱,我诚惶诚恐的朝他们靠近,却被伤害得遍体鳞伤,我以为,能守住幼小的弟弟,护住即将问世的宝宝,便是我仅可拥有的亲情了。
却原来,我早就拥有一个姐姐了
“呸呸快点吐掉口水,除去晦气”我擦去眼泪,摆起了教训小砚砚的架势,哽着声音,毫无说服力的训道,“你都是快出嫁的新娘了,还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才不信那吉不吉利的东西呢”李琪琪哼了哼,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那天你到底来不来”
“琪琪姐,我我可能,去不了了。”我脑袋胀胀的,呼吸也变快了许多,咬了咬唇,终于下定了决心。
“为什么是不是那个姓金的不让你来”李琪琪怒火中烧,声音都拔高了几度,显然,她和金蠡结下的梁子,还没有一笔勾销。
“不不是的和金蠡没有多大关系”我赶忙回答,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也不能完全不关金蠡的事,他到底是我肚子里这条小生命的另一个父亲。
“那又是什么原因,戚戚,你快说啊,都急死我了”李琪琪如果不是听出我的声音有异样,大概早就爆发骄横的情绪了。
“是我背不动你了,”我的手紧张得无处安放,时而揪着被子,时而抚摸隆起的肚子,心脏再度剧烈狂跳,“琪琪姐,你结婚的那天,我我可能连路都走得很艰难了,因为9月6号,我肚子里的宝宝,已经有32周了”
上次住院时,医生说过了,我的预产期是十一月份的中旬,所以九月份的时候,腹中小生命已经成型了,长出了手手脚脚,将我的肚子撑得像皮球一样大了,那时的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背得动李琪琪的。
“哐当”一声脆响从电话里头传了过来,好像是李琪琪喝水的杯子摔碎了,因为我还听到她家的保姆十分惶恐的问“琪琪小姐,怎么了哎别捡,小心划破了手我来扫”
“琪琪姐”我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李琪琪是被我的话震撼到了吧也是,男子怀孕,到底是匪夷所思的事,李琪琪没有骂我是神经病已经很难得了。
手机那边像掐断了通话似的,瞬间没了声响,我不知道李琪琪现在是怎样的表情,怎么的心理,我屏住了呼吸,紧张得手心渗出了汗渍也没有察觉。
周围安静了下来,旧别墅隔音不太好,我依稀能听见楼下电视的声响。
时间走得极慢极慢,秒钟的脚步仿佛戴上了千斤重的枷锁。
终于,李琪琪说话了。
“你当初闹失踪,就是因为孩子”她的声音很艰涩。
我心里很感动,李琪琪没有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当成我开的玩笑,她一直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
“嗯”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答,“那时候肖先生决定要做手术,可如果”如果我同意捐赠骨髓,势必保不住腹中的小生命。
我没有再说下去,但李琪琪自然会联想到。
“姓金的知情吗”李琪琪突然拔高了音调,我几乎都能听到她咬牙的声音了。
“他那时不知道的”我情不自禁的为金蠡辩护,“他也是上回我住院了,才知道的。”
“姓金的不靠谱,难道我也不靠谱,不值得你信赖吗”李琪琪终于像一串点燃了的爆竹,噼里啪啦的对我一顿怒骂,骂着骂着,语调慢了,气势小了,声音弱了,最后竟哽咽了起来,“戚戚,你那么笨,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那么久,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经由她这一哭,我的眼眶本来已经湿湿热热了,正要掉眼泪,被她这一念叨,又有点啼笑皆非,我承认,我是不聪明,可消失的那几个月里,我过得并不苦,李琪琪不知道那时的我有二十万傍身,在被江淮泽找到之前的三个月里,我花很少的钱,就过上很安逸日子,因为我知道哪儿能找到安静又便宜的租房,哪儿能买到鲜嫩又不贵的食材,甚至二手货市场里,哪家的东西物超所值,哪家的货次价高,我都清清楚楚
或许,金蠡梦境中那个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的我,离开羊城的时候,没有金蠡给的那笔钱,身边还带着两岁多的小砚砚,又没有什么学历,回到奚县当然找不上好工作了,再后来,还得四处躲避躲避肖家和金家的寻找,日夜担心被他们抓回羊城,牺牲腹中的小生命,去换取肖夙辰的手术成功。
那个我,才是真的苦。
可那个毕竟只是金蠡的梦境,虽然听起来无比的真实。
毕竟我现在的轨迹,都没有朝着那个平行时空的轨迹发展。
向李琪琪坦诚了自己多年的身体秘密之后,我郁积在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洋溢着雨过天晴的惬意。
挑了一套居家服,我踩着轻快的脚步来到盥洗室里,只匆匆掠过一眼立墙的大镜子里的自己,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那点点的痕迹,太艳靡,太狂野了
这是我的第二次,比起第一次来,感觉好太多了。
于是不受控制的,我的脑海里竟然又浮起了第一次的旖旎床事,开始很痛,可因为那个人是金蠡,我便忍耐着,渐渐的,身体尝到了销魂蚀骨的滋味,到了最后,就很配合了
镜子里的我,从耳朵根到脚趾尖,都被一层旖旎的粉红色所笼罩着,我羞得无地自容,只觉得浑身热辣辣的,慌乱逃进了浴室里,匆匆洗完就下楼陪小砚砚了。
李琪琪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她刚从开篷车上走下来,我就一个箭身,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晃了几晃,将昨天的激动一一流露了出来“琪琪姐”
李琪琪维持着到副驾驶拿东西的动作,一动也没有动,身体绷得僵硬,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热情。
跟在我身后的小砚砚觉得好玩,笑嘻嘻的也依样画葫芦,学着我抱住了李琪琪,但由于他人小身矮,只能抱着她的大腿,昂起小脑袋,奶声奶气的叫到“琪琪姐”
李琪琪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拿出副驾驶的一盒精美糕点,递到小砚砚的跟前,笑骂道“嘴巴甜死人的小帅哥,就你学什么都最快,猜猜这是什么,猜对了,就给你吃”
盒子上印着“冰皮雪媚娘”五个字,小砚砚一个字也不认识,但他认识盒子上印的照片,于是踮起脚尖,一边探手去接,一边咽着口水道“包子,包子”
李琪琪笑骂了一句“小馋虫”,也不逗他了,将糕点盒递给小砚砚,回身在我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道“你都快当爸爸的人了,还撒什么娇”目光往下一移,扫向我的肚子。
我习惯了穿宽大的t恤,但依旧能看出肚子凸出的坡度,尖尖的,挺挺的,无可遁形。
“我能摸摸吗”李琪琪小心翼翼的问。
“嗯”我点点头,心里已经将李琪琪当做了亲人,也就没什么介怀,很大方的站直,由着她的手落在我的肚子上。
只是我没有料到,肚子里的小生命,这个时候竟然又动了
“呀”李琪琪失声叫了起来,手贴得更紧了,惊喜地问,“宝宝在动他在跟我打招呼吗”
“嗯,宝宝很喜欢你”我笑着回答,心里却一阵茫然,昨天赤龙王摸的时候,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是这样的反应,难道他也跟喜欢李琪琪一样,喜欢赤龙王吗
一旁抱着雪媚娘的小砚砚并没有走开,也学着李琪琪,在我的肚子里摸了摸,咯咯笑道“宝宝也喜欢我”
我怜惜地摩挲着小砚砚硬硬的板寸头,心里很不是滋味,事实上,我从未跟小砚砚提过,小小的他,很快就要当叔叔了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讲,才能将“男子怀孕”的事说清楚,他还没到三岁,很多事情无法理解,亲人之间的称呼也搞不明白,我曾经向他解释过识字卡上“爸爸”、“妈妈”的意思,可是他懵懵懂懂,费了好大的力气,也只是把“爸爸”、“妈妈”与“哥哥”对等了起来,因为在他的眼里,我这个当哥哥的,就是充当着爸爸妈妈的角色。
现在,我要怎样和他说,做“哥哥”的我,变成了做“爸爸”,而做“弟弟”的他,变成了做“叔叔”
李琪琪的开篷车后座上全是包装精美的新生儿用品,大多是衣服鞋袜之类的,还塞了一辆折叠的婴儿车,几乎将后座位置堆成了小山。
光是分门别类的归置这些用品,就用了一个小时。
“琪琪姐,你不用买这么多东西来的”我看着成堆的礼品,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其实这些日子,金蠡也在慢慢的添补婴儿的用品,主卧的隔壁,一侧布置成了儿童房,是给小砚砚的,另一侧则布置成了婴儿房,就是等着宝宝出生的,几乎每过一天,婴儿房里总有新的物品出现,要么是帽子,要么是相框,要么是磨牙棒这种远远还用不上的东西。
“这算什么多再说了,砚砚两岁前的衣服,你不是捐出去了吗你的预产期是十一月,那时天也冷了,我买的这些都是冬天的衣服,款式可好看了”李琪琪脸上带着憧憬的笑容,“你是不知道,衣橱上挂出的小女孩的衣服可仙了我都想有一个女儿了”
原来,她也想当妈妈了
“会有的”我笑着说。
李琪琪突然脸一红,嗔怒道“怎么,你敢嘲笑我恨嫁了”
“不是”我笑着连连摆手。
羊城名门望族的子女,几乎在三十而立之前,都会结婚的,一来繁衍子嗣,二来,强强联姻,壮大家族的实力,很少到了三十岁还未婚的,李琪琪明年就三十岁了,这个年龄,本是女性正值拼搏事业的最好年华,可李琪琪既是名门望族之后,又是高官政要的子女,或许是来自父母的压力,或许是遇上了真爱,于是赶在了三十岁之前,把自己嫁了出去。
我希望是后者,我甚至觉得,如果李琪琪把她的未婚夫也带过来,我肯定不会躲躲闪闪,不敢挺着孕肚见人。
李琪琪并不常过来,现在的她太忙了,虽然繁杂的婚礼已经丢给了未婚夫操办了,但是草拟宾客名单,选购结婚日所佩戴的珠宝,试婚纱,择定结婚照地点和摄影师,拍结婚照,选择蜜月地点还得她亲力亲为。
光是听她讲这些,我也跟着一个头两个大了。
原来结婚是一件这么繁琐的事情。
当初我和金蠡在异国结婚的时候,除了有教堂神父的主持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宾客,没有鲜花,没有祝福,连我准备的结婚戒指,都被金蠡丢了出去。
说心里没有抱怨是假的,可那个时候,金蠡根本对我不屑一顾,我的抱怨,他视而不见。
现在他想弥补隆重的婚礼给我,我却不想要了。
“戚名,等下周我从申城回来,咱们也办一场婚礼,好不好”晚饭前,金蠡将特意炖好的莲藕排骨花旗参汤盛碗,吹凉之后端给我,看着我的眼睛,笑着说。
对于我把怀孕的事告诉李琪琪这件事,金蠡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我能察觉出来,他是不太乐意我这么做的,在他看来,虽然李琪琪的嘴很严实,不会将我怀孕的事张扬出去,但她太爱管闲事了,陪我去产检的事,也要跟他争。
“不好,”我面无表情的摇着头,“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可是,你不能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金蠡的手抚上我的小腹,“咱们的宝宝需要我”他愿意和我讲道理,没有搬出江淮沼那个金牌大律师出来讲法律,是真的想和我过下去了。
我说不过他,自从和他又有了肌肤之亲,我几乎不敢和他对视。
当然,最后我还是把那碗汤喝光了,晚饭也吃了不少,因为腹中的小家伙需要营养。
我现在全然没有了复婚的念想,总觉得身体很累,精神萎靡不振,很困,画画也不能久坐,腰部会不舒服,有时陪着小砚砚玩积木,玩着玩着也能躺在地板上睡着,小家伙一个人无聊,也缩在我的怀里,陪着我一起睡。
再醒来,整个人就落在了金蠡的怀里,他横抱起我,正将我抱回房间,可每每到了楼梯,小砚砚也醒了,见不到我,张口就嚎哭,我又不敢挣扎下来,生怕楼梯狭小,金蠡要是一个不小心,一脚踩空,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只能远远的安慰着小砚砚,他听了我的声音,也就安静下来了。
可被金蠡抱到了床上,我便又不愿他呆在我的身旁。
距离那次的欢好已经过去很多天了,可那一帧帧收藏在记忆里的邪衍与放浪的画面突然活了过来,清晰而具体的在脑海里重播了一次,那个与和金蠡在床上失控颠迷糊的我,不知被弄死了几次,又被救活了几回,每一次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酥懈得一根手指也不想动弹一下,浑身都是汗滋滋的水渍,像被网上岸的鱼儿,嘴巴翕阖着,渴求着水的滋润。
可当花洒的水从头上笼罩全身的时候,我又后悔了。
那一日的金蠡就像一个高利贷者,不断向我榨取叠加了几个月的利息,在新一轮的攻击里,他时而猛烈,时而温柔,时而交替着两种不同的方式,将我带上了云端,又跌入海水里,徜徉在虚无的星辰浩瀚的天地之中,时而快乐,时而难耐,时而陷入疯狂的状态,无可自拔,直至我这个负债者不堪剥削,昏死过去才罢休。
倡棋杯的复赛地点历年来都定在申城,今年也不例外,所以周一的时候,金蠡和白玉薇等一行人就飞去了申城,以备周三的比赛。
我的第二次产检也定在了这一周。
古北老师一早就接走了小砚砚,和上次一样,先上早教课,再去棋社,本来,以古北老师今时今日的名望与地位,出现在棋社里,无异议nba球星出现在普通中小学的篮球场一样,会被棋社里的人层层包围,要签名的要签名,要合照的要合照,还有人提出下一盘指导棋的请求
因为身体的特殊,我对产检还是有些排斥,所幸金蠡做好了安排,医生和护士是同一批人,各项检查也都有绿色通道。
在李琪琪的陪同下,我很快就做完了产检,除了身体开始出现水肿和贫血,其它情况还算良好,没有什么异常,我甚至还听了胎心音,医生笑着问我有没有听到“滴答,滴答”的胎心音,可我却觉得更像火车启动时的“轰隆,轰隆”的声响。
回去时,我很想问李琪琪是不是从医生的嘴里问出了宝宝的性别,因为我做完b超的时候,她还逗留在里头,和相熟的医生磕家常,应该能套问出宝宝的性别。
李琪琪原本就是这家医院的护士,也因此,当初我才认识她的。
可是开着车的李琪琪神色凝重,似乎有什么心事,我和她说话,她有时没有回答,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反问我刚才说了什么。
我以为她是被即将到来的婚礼琐事弄得心神不宁,也不好意思再问宝宝性别的事了,却不知,她正是为了我的事而烦忧。
周三当天晚上,一年一度的倡棋杯复赛终于决出了八强。
毫无意外的,金蠡顺利地进入了今年十月份的倡棋杯本赛名单中,白玉微却被刷下去了,她棋输一着,输给对手三目半,采访的时候,眼睛红通通的,声音十分沙哑,大概跟对手说完“谢谢指教”后,就一直哭,直到站到摄像头前,仍旧没能平复输棋的不甘,才在全国观众面前露出柔弱的一面。
金蠡赢得也不轻松,他的对手实力很强,可谓棋逢对手,最后因为思考的时间过长,三个小时的比赛里,他延时超过了40分钟,直接判负,输给了金蠡。
如果是往年,我只看金蠡的比赛,从不关心赛后的采访,可现在知道小砚砚也要朝职业围棋的道路发展了,自然而然的想了解更多,更全,提前做好准备,小砚砚将来也会去比赛,也肯定会赢会输,我希望他能成为一个胜不骄,败不馁的优秀职业棋手。
赛后,声名在外的棋手们都会有聚会与活动,金蠡也不例外,他得参加一些赞助商的酒会,这是棋院的任务,他就算归心似箭,也不得不听从棋院的安排,在申城多留两天。
然而周五的那天,金蠡还没到家,李琪琪却先来了。
那时,我刚画完了动物一家人的一条漫画,传到了网上,看着网友们的留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本来我也没有想过要画漫条的,自从小砚砚很喜欢我画的熊猫,我便一有空,就会画熊猫,画得多了,就把小家伙代入成了熊猫,把他平时犯的傻事当成了成长的札记,分享到了网上,开始只有几个人转发,又画了几条后,粉丝多了,转发多了,留言多了。
网友的留言都很温馨,很贴心,有的网友还素材,希望我把他们家小孩犯的傻事也画入动物一家人里。
我正要回复这位网友时,院子大门“哐啷”一声打开了。
我以为是金蠡回来了,没有想到,却是李琪琪。
她有院子大门的电子码,是我告诉她的,她现在是我的姐姐了,当然拥有了自由进入这栋别墅的权利。
李琪琪眉目肃冷,仿佛寒冬腊月的风霜,连小砚砚欢笑着扑到她的跟前,她都没有去逗弄他。
我不禁吓了一跳,以为她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赶忙放下平板电脑,将小砚砚抱到电视机前,一边让他看少儿动漫,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剥好的龙眼肉,安置好了小砚砚,我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杯绿豆龙眼汁,递到李琪琪的面前,担心的问道“琪琪姐,怎么了”
她示意我把绿豆汁放在一旁,皱着眉,捏着手中的一份资料,似乎在做天人交战的心理搏斗,好半天,才下定了决心,将手中的那份被她捏得皱巴巴的资料递给我,声音很轻,道“戚戚,你看看这份病例。”
病例谁的病例
我第一反应就是我的病例,毕竟我前两天才去产检完,难道检测出了什么重大的疾病
我慌忙接过她手中的病例,发现上面写的竟然全是英文,只认识上面零散的几个英文单词,可它们和陌生的单词组合在一起,全然不知道在表述什么了。
不过,既然是英文,那就肯定不会是我的病例。
我没看过外国的医生,更没在外国的医院看过病,病例当然不会以英文的形式出来。
“琪琪姐,我看不懂英文”我无奈的说,心里也在懊恼,英文太差了怎么办,将来小砚砚读书,必然会学到了英语,我要怎么辅导他
“这是肖夙宸以前的病例。”李琪琪语调平和,眼里的寒芒却变得更冷了,“这是两天前,我托国外的朋友到肖夙宸小时候住的医院弄到的。”
我吃了一惊,茫然的看向李琪琪,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弄来肖夙宸以前的病例给我看。
“你知道肖夙宸的病是怎样得来的吗”李琪琪继续问。
我摇了摇头,小声的问“他不是生下来就这样的吗”我自从知道有这么一个他存在时,就知道他体弱多病,弱不禁风,时不时会晕倒,总赢得大家的心疼与关心,那时的我还在想,如果我也体弱多病,也弱不禁风,也常常晕倒,会不会也有人心疼我,问我一声痛不痛
“不是,”李琪琪微微眯起了眼睛,“是三、四岁的时候做一场缝合手术感染的。”
我听了云里雾里,问道“外国医生不是都很厉害吗,怎么还能手术感染”我知道外国的医生未必都很厉害,只是肖家请来做手术的医生,必定是医学界里的佼佼者。
“重点不是这个”李琪琪咬了咬牙,白了我一眼,“你不是应该问,肖夙宸做的是什么缝合手术吗”
我心里在嘀咕,缝合手术还不是哪儿受伤了,裂开了,才缝合的么
蓦地,有什么东西闪过了我的心灵,我睁大了眼睛,一颗心怦怦直跳,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悚笼罩在我的身上,浑身的寒毛顿时全都倒竖了起来。
如果我不是畸形的身体,我绝对不会朝这个方面联想。
缝合手术,畸形器官,血亲骨肉,三个关键词结合在一起,不言而喻。
“我这里,还有一份病历报告,”李琪琪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了同样一份全是英文的资料,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同样也是三、四岁时做的缝合手术,很成功,没有后遗症,没有感染。”
然后,李琪琪的嘴里缓缓的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肖惟扬。
那个不愿瞧我一眼的亲生父亲。
“不”我惊恐地后退,止不住将发颤的身体缩进沙发里,两只手下意识的捂住轰隆隆作响的耳朵,整个身子蜷了起来,撕心裂肺地吼道,“不不不是的”可是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哗啦啦的直淌下来。
李琪琪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查肖夙宸和肖惟扬的,她一定是看了b超里宝宝的性别,才会这样大费周章的去追查源头的
我很难接受,我的宝宝,跟我一样。
也跟肖惟扬、肖夙宸一样,身体都是畸形的
看电视的小砚砚被我的歇斯底里吓懵了,茫茫然的跑过来,抱着我也哭了起来。
“戚戚,戚戚”李琪琪难受的抱着我跟小砚砚,簌簌的掉下了眼泪,哭道,“没关系的,戚戚,他们肖家都是冷心冷情,六亲不认的坏坯子,明知道你是肖家的血脉,都不接受你,你如果要告他们,我可以帮你请最好的律师,他们肖家的家产,有你的一份”
我哪听得进她的话了,只抚在肚子,陷入了愧恨的世界里。
我给不了他一个健全的身体,他会不会也跟我一样自卑、怯懦,无能
他将来是不是会埋怨我,不该带他到这世上遭受我曾尝受过的痛苦。
直至小砚砚哭得嘶哑的嗓音灌入了耳膜,我才从悲切的世界里晃过神来。
我慌忙擦去了眼泪,将惊吓过度的小砚砚搂入了怀中,安抚了他过度惊恐的情绪之后,努力振作精神,心里依旧抱有一丝丝的希望,小心翼翼的问李琪琪“琪琪姐,我的宝宝,身体很健康,没有和我一样,是不是”
李琪琪直直的看着我,我也直直的看着她,希翼能听到我希望的答案。
大厅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小砚砚还没有平息的抽气声。
“戚戚,你早就知道你是肖家的血脉,是吗”李琪琪眼神倏忽一沉,声音艰涩,轻声问我。
我没有回答,只低下头,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小砚砚。
李琪琪愤怒的将搁在一旁的绿豆龙眼汁打落在地上,任由汁屑溅到她那双尖细的高跟鞋上,咬牙切齿地道“你太善良了遭受到这么不公的对待,你却一点怨气也没有。我不行的,换做我,别人让我不好过,我一定千倍万倍的报复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