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洛与沈羽皆是一时之间不曾言语, 可这一阵的沉默却让哥余阖似是有些明白了桑洛为何忽的问起多年前的旧事。他那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探究似的看着桑洛,又看了看沈羽, 终于还是问了一句“难道七年前的事儿, 也与这昆池有些关系”
可他左思右想却又觉不对,这女姜恪用确实心机深重,可他难道真能凭一己之力搅弄三国之间的风云若真有如此的本事,他昆池一国当年,又怎会如此轻易的就被舒余尽灭
哥余阖又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你们心中的猜测,太过胆子大了, 或许是我们将这假秀官儿想的过于厉害,或许这也是他借用来迷惑咱们的把戏罢了。”
桑洛拢了拢衣袖,双手交握在一起, 她掌心冰凉,便是如此交握在一起, 都觉不出暖意。沈羽却沉着面色瞧着她,总觉她心中还有无限的心事。
“洛儿不妨将你心中的猜测与怀疑都说出来, 如今咱们三人去想,总好过你一人忧虑。”
桑洛听得沈羽如此说, 又瞧着哥余阖那带着满是疑惑的脸, 竟是不由一笑, 这笑容之中带着无限苦楚,又似是带了些许的自嘲与无奈, 笑的座上二人有些糊涂。她缓缓地走回来,坐在沈羽身边,低声的叹了口气“我心中却是有些猜测,但我却不知猜的对不对。但有些事, 轩野一族藏了数百年,一些是我亲眼瞧过的,一些,又是我曾听父王与伏亦说起的,这些话是否真做的了准,我不知。更不知眼下,该不该将它们说出来。”
哥余阖冷笑一声“一国之大,江山万里,藏了多少秘密谁又知道轩野是舒余王族,这其中许多的旧事本就会被人有意遮掩,或许吾王知道的那些事儿,一直犹如千钧巨石压在你心中。”他说着,却又长叹“为王不易,当了王,便再不能随意说尽心中事喽”他摆了摆手“无妨,若是吾王不想将他们说出来,也是情理之中,我与沈公也不是那好事之人。不论是什么,只要咱们能想出应对眼前战事的法子便就行了。吾王又何苦去替古人担忧,想着这数百年之中的事儿呢”
沈羽拉了桑洛的手轻轻的握着,颇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洛儿,哥余兄说的是,这阵子你已为此事劳心太多,你的伤刚好些,不好总是忧虑。”
桑洛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长舒了一口气“或许是我多虑了吧。有些猜测,总归还是要寻到些蛛丝马迹才好,”她抿了抿嘴,又捏了捏略感酸痛的眉心“说了半日的话,确也是觉得此处有些闷,须得去歇会儿才是。”
哥余阖当下领会,站起身子理了理衣衫“听起来吾王是要下逐客令了,那我便先行告退,赶了几日的路确也是累得不轻,如今酒足饭饱,也好去睡上一大觉。不过眼下倒也还是有一事在我心里憋着,既如此,吾王便先好生歇息,我去寻我那弟弟聊聊家常。”言罢哈哈一笑,对着桑洛一拜,又对着沈羽拱了拱手,便快步出了殿中。
沈羽瞧着哥余阖那背影笑了笑,不由说道“经年未见,兄长还是这个性子,真是半点都没有变。”转回身却仍见桑洛坐在一边,似是发起了呆。她心下微微一沉,便上前坐在她身边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圈着“洛儿是还在想方才的事儿”
桑洛叹了口气“若说没有想,是骗人的。但我心中的事,一时半刻也还寻不到个答案。”
沈羽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既如此,眼下便先不要去想。这些日子一路颠簸赶路,到了此处之后又忙于政事,这几夜都睡得极晚,我瞧着心疼。”
桑洛听着她说的便是浅浅的笑“你呀,总是用这些话来说我,好像你睡得比我早些一样”
沈羽转了转眼睛,俏皮的笑道“我可不怕,我身子比洛儿要壮实许多,便是几天不睡也无妨。”她说着,便双手环着桑洛的腰,低头瞧着她“可洛儿不行,你的伤刚好,本就不该如此操劳,西余可不比东余神木都,此处冬日眼看便要来了,你的身子弱,我不能让你这样每日耗费精力,累坏了自己。”
“你眼下,比起疏儿还要唠叨些”桑洛噘了噘嘴,颇有一副委屈的模样“若成日这般管着我,只怕我要被你们惯得坏了,吾王惰于政事,岂不是成了昏君”
沈羽笑着轻轻晃了晃头“我陪你去偏殿中睡会儿可好哥余兄既然已说与我们听了此处的消息,眼下便不要太过着急了,待得明日启程往大宛去,到了大宛,再做定夺吧。”
桑洛点了点头,却又拉了拉沈羽的衣衫“方才你净顾着陪哥余喝酒,可吃饱了”
“我哪里有哥余兄饮的多,只喝了三四杯,菜却是真的吃了不少,眼下都觉撑得厉害。”沈羽说着,将桑洛抱起来“吾王今日操劳,臣抱你过去。”
桑洛搂着沈羽的脖颈,靠在她肩头闭上眼睛笑“你每次说这般的话儿,日后只怕我要更懒了。”
“如今我是吾王的贴身侍卫,这些事儿实属分内之事。”沈羽说着,便抱着她从一旁无人的甬路往偏殿走去。桑洛似是真的累了,还未到偏殿之时,已靠在沈羽怀中昏沉沉的睡着了。
沈羽在床边守了她一会儿,瞧着桑洛睡得恬静安稳,便唤来疏儿让她守在一旁伺候,自己却撑了把伞又从偏殿之中走了出来,在周遭绕了两圈儿,便就瞧见哥余阖一人坐在正殿后方的花园亭子之中,斜斜的靠在一旁的长椅上,悠闲地赏着雨。
她有些话,还想当面问一问哥余阖。
而哥余阖却丝毫不觉意外,听得身后的脚步声便是连身子都不曾转过来,而是转了转手中的酒袋子懒懒的说道“我总觉得你回来寻我,所以特地在此等你。”
沈羽笑了笑,坐在石桌边上“我猜兄长尚有些话想与我说,又或是想要问我,我正巧也有些事想要问一问兄长。看来你我兄妹,也算是想到一处去了。”
哥余阖打了个哈欠,在长椅上翻了个身,侧卧着,一手撑着脑袋瞧着沈羽“昆池一事,你如何看”
“颇为棘手。”沈羽沉下眉眼,面上这才挂了浓重的忧虑“我担心穆公,总觉不好。”
哥余阖轻声叹道“我与你说一句不该说的,穆公陷于及城已过两月,依着那些昆池人的手段,便是不杀了他,恐怕也会用诡术将他变成另外一副模样,那晚在及城死里逃生,我此生还从未有什么时候如那日一般狼狈过。”他说着,坐起身子,面容凝肃声音低沉“你我都该在心中想好,此战没有穆公,又或是日后都不再有穆公此人,该如何。我有意再往及城去一次,城外有一个废旧的兵营,从那处有一暗道可直通及城城内,眼下还好你来了,待得到了大宛,你我或许可一起去瞧瞧。”
“我知兄长所言何意,这也是此时我来寻你的目的。”沈羽听他此言便是心头重重一沉,红了眼眶“此次及城战事,我或不能与兄长一起。”
哥余阖眯起眼睛看着她,似是不解。
“我”沈羽抬头看着哥余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潮湿的空气带着凉意,让她周身觉得有些冷,她似是欲言又止,却知此时不得不说,半晌,才又缓缓说道“我这些日子,在中州经历了许多事儿,方才兄长也说了,魏将曾与你们说过,我”她笑了笑,又叹道“我在中州半年,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从何处来,该往何处去直到两月前,才回想起所有。”
哥余阖微微挑起眉峰,面上仍带着疑惑“你将武功都忘了”
沈羽摇了摇头“兄长,我算得上是死过一次的人,知道在这一年之中,你们是如何为那故去的沈羽痛心疾首,”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已快要掉落下来“我我过往做错过许多事,今日始,不想再让她为我担心。”
“啊”哥余阖扬起眉毛,若有所悟的应下一声,转而却是一笑“原是为了吾王。”他偏过头仔仔细细地盯着沈羽“我倒也是从未想过,死里逃生的沈羽,归来之后真的改了性子。你倒也不需为此愧疚,不论是这西陲的战事,还是救出穆公,都非你一人之事,”他说着又笑“不过是一件小事,你又哭个什么你不去,我便让那位冷冰冰的风翼使再陪我去逛一逛,有她在,倒也更不必怕那些诡术了。”
哥余阖站起身,坐在沈羽身边,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瞒你说,当日离儿妹子在泽阳,为你立了个衣冠冢,离开泽阳之前,我在你那衣冠冢前,与你喝了一壶酒。过往许多年,我一直将你当做兄弟,却忘了,其实泽阳沈公,也是个女子,你一直唤我兄长,而我这做兄长的,却未能好好的照顾这个妹子,”哥余阖说着,笑着慨叹“而今你活着回来,本就应该好好的享受一生,我舒余一国,王是女子,将军是女子,我堂堂男子汉却让你们都超了去,颇觉丢脸,眼下战事,怎的也不能再让你抢了我的风头才是。”他说着,将酒袋的塞子咬开,喝了口酒“你呢,便也就高抬贵手,让为兄也立个功劳,可好”
沈羽深深叹道“兄长可会觉得我颇为自私”
“自私”哥余阖笑道“若论起自私,你比起我,还差的很远。不过你人可以不同我去,这计策可也要替我想好,我们等了你这样久,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样赋闲吧”
沈羽颇为勉强的牵了牵嘴角“兄长安心,此事但我所能,必能做成。”
“那便好了,”哥余阖重重地拍了拍她“瞧瞧,如此多好”他说着,目光移向那细密的雨幕“西余的冬日就要来了,希望能在年关之前,回藓周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哥余阖啊,真是个好哥哥啊感谢在20210811 19:55:4120210812 21:4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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