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走净,店内只剩梦茹一人。
空荡荡的,空气已经凝滞,不再流动。梦茹望着那些单据,它们静静地躺在柜台上,但不再沉睡,仿佛是一些听到紧急命令,在黑乱慌忙中刚刚起床,急于找衣穿裤的敌兵,乱做一团,杂杂乱乱的。凝滞的空气并没有凝滞梦茹的内心,梦茹心潮翻滚,翻滚的潮水聚集到梦茹的眼中,盈盈的泪,满满的恨,满腔的仇恨化做一江春水,梦茹闭上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两行春水静静悄悄地滑落……
春水悄悄流,梦茹愁更愁,流走得是梦茹那永不复返的青青岁月,愁更愁得是梦茹以后的路该向何流?
“梦茹,你妈走了。”正在‘春水’澎湃的时刻,店老板推门而进。
“嗯!刚刚走。”梦茹慌乱地收拾单据,转过身子,擦了擦眼中的泪水。然后又转过身,冲着老板笑了笑,但笑的却很勉强。
老板是精明的人,知道梦茹心中有事,也就没再多问。
到了晚上,梦茹下班回去,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行在大路上,梦茹又回想起母亲刚刚说过的话:“只要我还活着,这事你就不能做主,你看着,回家我怎样收拾你。”梦茹的心中乱透了。梦茹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梦茹简直伤心至极,自己心中的苦衷有谁知道。嗨!梦茹在自己心里默默地喊道:母亲,我糊涂的母亲。
梦茹现在才真真正正看透自己的母亲,看透了,绝望了,梦茹做梦也没有想到母亲是这样的深‘爱’自己,而且还是‘爱’得这样深沉,含蓄,叫人不可思议。
车轮悠悠,转来转去,更添往日忧愁。
长路漫漫,漫漫长路,路路艰辛痛苦。
梦茹是一个爱幻想的女孩,母亲已经走到这一步,梦茹还幻想,幻想有一天母亲会改变。是的,今天,母亲的表现着实让梦茹失落,简直是绝望。梦茹心想:也许这样做是母亲守着老赵老田不得不做的表面文章。做给他们看的,毕竟她还是神婆的亲身骨肉。梦茹清楚,令自己绝望的不是母亲,而绝望的是自己永不复返的青青岁月,对一位女孩,青春已流逝,这将意味着什么?
青春流逝,流给自己深爱的人和深爱自己的人,值得。而梦茹却将青春流逝在一个梦中,迷迷醉醉的梦中。这场梦是自己一辈子忘也忘不了的,一场噩梦,混混沌沌。假如一辈子生活在梦中,也就罢了,而今,梦茹却醒过来了,彻底地醒过来了。
钱,买走了母亲的心,也买走了梦茹的身——一朵含苞欲放清清纯纯的花蕾。
是钱,曾经铸就了梦茹往日的辉煌,如今,是钱,令梦茹更加痛断肝肠。梦茹装着沉甸甸的单据骑车行在回家的路上。
到家,开了门,见了梦茹,神婆开始咆哮:“你这个小东西,今天叫你把我的老脸给丢尽了。你给我滚,给我滚出去,吃人家的,花人家的,如今能了,就不认人家了……”说着,神婆随手拿起了笤帚就狠狠的在梦茹身上抽起来,一下,两下,三下……,神婆简直已经失去了理智,就像滚滚的恶浪咆哮着,丝毫没有息怒的样子。梦茹,没有躲避,没有落泪,泪水,早已流干,身体,早已麻木,……面对母亲,梦茹早已进入一个浑然不知的世界。
嗨!梦茹,可怜的梦茹,人见人爱的梦茹,这样苦苦地活着,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如若依了,不就免受皮肉之苦,你这样做,不知值不值得?
嗨!梦茹,一个很难读懂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