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主山中。
大殿之中除一主桌之外只有四张席案,因为这一次佐休只请了四人,而天下他还放在眼中的只有这四人而已。
瞬间之后大殿之中已然多出了四名婢女四名仆人。这四名婢女不但身上的衣服一样,就连身材也都一般胖瘦高矮,就连脸上的表情也都一般无二,挂着那微微的假笑。而那四名仆人也都是刀砍斧剁一般整齐,而脸上虽然没有半点笑意,但眼中那安静平和的神色却更难装的出来。而只看这几人能在一瞬间则无风无影的来到这里就足以看出这几人的身手着实不弱。或说回来,若是没有用的人佐休会将其留在身边吗?
“很快他们就回来了,你们知道怎么做吗?”佐休坐在主座之上问道。
婢女仆人同声应道:“属下知道。”
佐休一笑,道:“其实你们的实力不在十八狂魔之下,但我一直不让你们出手知道问什么吗?”
其中一名男仆应道:“回圣主,您是为了让我们在这一刻出手,为的是留下这四个人。”
佐休又是一笑,道:“‘留下’这两字用的好。”
男仆道:“谢圣主夸奖。”
佐休不应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尘风、小舞等人相继赶到这里,而在这一刻他们居然发现,佐休居然没有在坐在主座之上,而是在殿中的一张桌上,他的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见这四人走进,佐休首先站起身,拱手道:“几位肯光临此处,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
这几句话说的当真不是那样的合适,但这句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却没有人觉得不合时宜。他说的什么都不会有人觉得不合适,无论他说什么都没人觉得合适。但他的话却没有人敢反驳。
蜗牛走前一步,道:“今日您请我们几位来,为何少了一张桌子?”
佐休看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主桌,拱手说道:“那里不是还有一张吗?”
见众人不语佐休有道:“那里不是给我留的,而是给有本事的人留的。鄙人自认不如几位,而几位之中谁有本事便可以做到那里。”这话虽是谦虚,但佐休说的确绝不谦卑。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谦卑,他做任何事都有他的目的。
蜗牛这才知道佐休的用意,仅仅一张桌子差一点就能够离间这几人,佐休的确不简单。
晨锋上前一步,大声道:“不要以为这么点小伎俩就能离间我们,我们不是笨蛋。”
佐休立刻道:“我绝没有意思说几位是笨蛋,我只是想高座要有德者居之。”
尘风在此刻淡淡一笑,道:“其实什么高座不高座都无所谓,但既然您说要有德者居之。我觉得这里最有‘德’的就是您了。”说这话的时候,尘风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当日的那一掌,忘不了在那深谷之中三个月动弹不得的生活,更忘不了孤日颈上的一剑。
佐休居然没有客气,便道:“既然如此,那鄙人便不客气了。”
一句话说完,佐休已然坐到主座之上。
几人在这时也已经分别坐到了席案之中。小舞则与尘风坐到了一张桌前。
只是这张桌子上除了一对酒樽和两个精致的空盘子之外却别无他物。
雪鹰最见不得这个,虽然他不贪吃,但他却不喜欢别人耍他。随即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佐休轻轻拍了拍手,四名男仆随即走进大殿,而他们居然推着一个厨案。上面有砧板、菜刀、各种作料。另外还有一口铁锅,锅的色泽很亮,看得出,那绝不是普通的铁锅,即使用其铸造一柄兵器,然后告诉别人这兵器之前是一口锅也绝不丢人。
见厨案推了上来佐休站起身来,道:“今日鄙人亲自下厨,为几位做几道下酒小菜。”
小舞不是几人之中身手最好,却一定是这几人之中厨艺最好的。但她却没有看到佐休的厨案之下有火。
正在惊奇之间,小舞正要问的时候,尘风却伏在小舞耳旁轻声道:“不要多话,看着就是。”
小舞点了点头,轻声道:“知道了。”
这时一人端起了两个金盘,其中一盘是花生,另一盘则是一条极大的鲷鱼。
花生是生的,所以要炒。但花生却是没有硬火炒不熟的。但这里没有火。
佐休抄起铁锅结果花生放到锅中只是掂乐几掂便已有香味传出。
小舞轻一吸气,不禁赞叹道:“真的好香。”
尘风也点了点头,道:“好深的功力。”
其余三人也一起点头。
的确,没有足够深的功力如何能将这花生沁熟。
片刻之后花生出锅,原本没有一滴油的锅居然将这花生超出了油。
哗一声,大锅一扬,锅中的花生居然稳稳的落在这四张席案之中的空盘之中,但却没有一粒落出。而眼里最好,拥有一双鹰眼的雪鹰却惊奇的发现,这盘中花生的粒数都几乎一样。
佐休对这几人的反应很满意,因为他成功的做到他想做到的事情。
佐休又将菜刀握起,只是轻轻挥动几下,那条五尺长的鲷鱼骨居然被他及其完美的剃了出来,反手便扔到锅中,原本冰冷的泉水居然只被他轻轻一点,那水居然沸腾了起来。这一次尘风又不得不感叹。以佐休如今这般深的功力,要比他离开佐休天堂之时高出不止十倍。他开始有些怕了。也许他选择隐世是对的。
真的对吗?
佐休转过身离开手也离开了那口锅,而那水却依旧在沸腾。
佐休的刀没有离手,而这一刻他居然切起生鱼片来。他居然也会切生鱼片。
鱼头鱼骨熬成的高汤在几片香菜的装饰之下便端到了几人之前。这一次他不是将汤扬起,而是由四名婢女端去。但她们却没有用碗或者什么,而是空手将汤端去,而那滚烫的汤居然悬浮在这四双柔弱无骨的手上。说真的,即使是小舞也决做不到这些。她居然有一种要见贤思齐的冲动,在尘风耳旁轻声说着也要学。尘风则应道:“只要我们还能回去。”
这句话传到小舞耳中,小舞的心不禁一沉。
鱼片一片片飞起,飞到这五人的盘中。鱼片在空中翻飞的时候,居然能映出这周围的一切。
若没有极其深厚的功力也做不到这些。而能将体内真气化作寒热二气发于体外,则更难。
佐休擦了擦手,微笑道:“几道小菜,请几位不要见笑。”佐休说着摆了摆手,那四名男仆便站到一旁,而那四名婢女则已端着一个酒盘,盘中是一壶散发着寒气的波斯葡萄酒。
四名婢女用一种几乎相同的动作将酒倒进这桌上的三足酒樽。酒倒进樽中,瞬间便在樽外凝气一层薄薄得水气。
蜗牛端起樽酒,说道:“佐休今日请我几人到此,应该不只是为了显示您的厨艺吧?”
佐休淡淡一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几位,能够归顺于我。”佐休说,说的理所当然,好像这几人就如这八名仆人,就是他的一般。
晨锋虽然已经长进了很多,但他的脾气却没有变。
“你以为我们会吗!”
佐休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几位当然不会,但请几位听听我的条件。”
见几人不语佐休便道:“只要你们肯归顺我,我会给几位更高的权利,地位。若是有人不想归顺,只要不与我作对,我也会给他同样的权利。”
这话说的自然是尘风,而他也知道尘风是不会答应的。
尘风端起一杯酒,道:“只要你不再为恶,我就不会与你作对。你我以前的恩怨,便也都一笔勾销。”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酒的确很冷,喝到胃中更冷,冷的尘风的胃都缩成了一团,尘风甚至感觉到身体已经被寒气浸透,整个人就像浸在冰窟之中一般。他去过冰窟,但冰窟却也没有这么冷。
佐休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他的身体居然也凝上了一层冰霜。这杯中到底是酒还是寒冷的结晶。
“我只想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
尘风道:“天下哪里是你的!”
佐休道:“你知道盘古吗?他是我的父亲,他将那个由他所创的空间命名佐休,我就是佐休。天下是盘古所创,他死了,天下就该由我继承。”|尘风道:“若是你将盘古一手创建而起的世界变成地狱,你认为盘古会答应吗?”
佐休哼笑一声,道:“他是否高兴与我有何干系,我只想我自己快乐!”
尘风怒问道:“你的快乐,就是让天下人陪着你痛苦!”
佐休道:“那又如何?你劝我,只是因为你体会不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种至高无上的感觉!”
尘风低头,陡然将桌上一根银筷飞掷而出,直向佐休飞去。而佐休却淡淡一笑,举起那刚刚斟满酒的酒樽,银筷竟不偏不倚正打在酒樽之上。而当银筷穿过酒樽,就居然没有丝毫颤动,没有一滴酒溅起。
佐休又是一笑,慢慢抽出银筷,酒却没有流出。佐休一仰头将杯中酒喝干,反手竟将酒樽掷向尘风。当酒樽飞至尘风面前只是已然只剩一点,通红的一点。
尘风一笑,抄起小舞的银筷将那一点紧紧夹住。尘风本已让这一点不能前进,但这一点上的热居然融化了这一双银筷。
尘风甩手掉银筷,银筷落在桌上,檀木的桌子却也燃起了火。
对于尘风来书对付这些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但他所面对的却是佐休,无论如何他的心中都会有着一层阴影。手也会因此而不听使唤。
见尘风举止间的不安,晨锋单手一挥,一阵清风吹过,尘风桌上的火已然不在。
“你以为你能阻止一切吗?”佐休大怒说道。彷佛晨锋是做了一件天下所不容的恶事一般。
晨锋拍案而起,大声道:“至少我可以阻止你这个魔头!”
佐休忽然一笑,道:“魔,你以前不也是魔。而且是我第二得意的弟子。我忘记了,若是算起来,你和尘风还是师兄弟呢。”
晨锋看了眼尘风。说真的,这话若不是佐休说出,晨锋还想不到自己有这么个师弟,即使这是一件极其明显的事。
尘风也站起身来,走到佐休身前,道:“我说过,只要你不在为恶,我绝不会与你为难。若天下在你手中能够安定,我甚至可以帮你。”
佐休哼笑一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善与恶本无区别,就如天堂与地狱都是一般光景。”
一位身着素白长袍的和尚飘飘然走进这大殿之中。而见到这人走进最惊奇的便是佐休。
他这里虽然算不上是机关重重,但却也是守卫森严,别说是人,即使是一只鸟一条蛇在这大殿十丈之外都会被守卫击成灰分。但这人走进却无人通报,这只能说明一点,就是这人走进之时根本无人发觉。
“你是何人?”佐休起身问道。
那和尚见佐休这般模样居然毫无畏惧之色,用一种大宗师般的声音说道:“和尚只是来化缘的,听得施主问话,便随口接道。请施主不要见怪。”双手一揖,又念了声佛号。
佐休道:“敢问大师法号?”
和尚道:“贫僧的法号,呵,恐怕就连赐我法号的师傅都未必记得了。我自己便更记不得,所以我就给自己取了一个好记得名字,就叫没记性。”
没记性,他的确很没有记性。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在一出生之后便有七尺身躯,更不记得自己刚刚满月便杀了自己的父母。然后在三个月之内让天下风云色变。自此他便成了一个世人闻名丧胆的狂魔。直到后来有一位高僧将其点化,自此狂魔消失,有的只是一个修成了天下第一颗火种的传奇。
“他怎么会来这里?”雪鹰心头不禁一动,尽管自刚才开始他便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吃着桌上的食物,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他是这几人中阅历最广的一位。但惟独这没记性的出现却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知道这没记性是谁,更知道他的厉害。
“想不到顶顶大名的没记性居然也来到寒舍。鄙人当真荣幸之至。”佐休笑,笑的很真,却也很假。
没记性淡淡一笑,道:“贫僧只是一个游方和尚,得知这里大摆酒席,就来讨点斋饭,不知施主能否施舍一点?”
佐休道:“只是这里没有些花生是能供大师食用而已。”
没记性却道:“常言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我这个和尚不戒酒肉,更不挑食。”
佐休道:“如此甚好,那就请大师品尝一下这波斯国中的葡萄酒,我敢保证大师一定会喜欢的。”
这时一名婢女已将一壶葡萄酒端到没记性面前,这时那婢女的手已经有些颤抖。这酒真的很冷。普通人只要碰一下这酒壶手就会立刻冻僵,时间稍久就会令整只手残废。若是时间更久,整只手臂甚至都会变成冰碴。这婢女能坚持快一个时辰却只是微微颤抖。她的本事看来当真如佐休所说,绝不在十八狂魔之下。这样的人只用来作弊女当真有些可惜。
没记性接过酒壶,身子微微一颤。他并未隐藏自己的本能反应,但这样确是在隐藏自己的实力。他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
他没有将酒到近酒樽,而是直接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他的身子又颤了一下,然后咂咂嘴,却道:“这酒真的不错,只是淡了一点。也需多喝一些会好一点。”他居然仰头将整壶酒喝了个精光。要知道这酒甚至比万年玄冰更寒,常人漫说是喝一口,只是一滴就足以冻僵。但没记性喝干了一壶酒,脸上居然泛起了红晕。他醉了?
“难道这人也有火种?”尘风摸着胸口那一处滚烫暗暗问道。因为从这怪里怪气的没记性走进但惊奇的不止是尘风一个,这里的所有人,除了对这些浑然不懂的小舞之外无一不因这一手而惊叹、折服。
“这人难道真如传说中那般厉害,想不到这人居然还活着。”佐休暗叹之际却也有些兴奋。这样的人无论是作为对手或者棋子,都是一件不错的事。
雪鹰在此刻也停下筷子,站起身来。走到没记性身前,拱手问道:“前辈为何会来这里?”
没记性带着三分醉意,道:“我只是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有意思,虽然说酒后吐真言,但这有意思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没记性走到尘风的桌前,那已经被火烤过的鱼片微微有些发干,没记性用两根手指夹起一片鱼生慢慢咀嚼起来,随后又吃了一片,才道:“这里的酒真的不错,想不到这里的菜也不错。”
他又抓起几粒花生,放到嘴里。嚼了几下之后又道:“这花生也不错。只是有些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