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星道:“要怎样尊驾才能相信!”
白衣老者道:“要老夫相信十分简单,只要交出鬼刀,无弦弓鞘,及鬼刀刀诀,老夫就网开一面,放你们返回中原。”
新瓶装旧水,原来还是老套。
蒲星的内心十分愤怒,但仍强行忍住道:“本府镇派至宝,怎能拱手让人,在下不愿轻启战端,但望尊驾不要强人所难!”
白衣老者道:“老夫好言相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蒲星淡淡道:“中原武林藏龙卧虎,如若能抢夺本府至宝,还能够留待尊驾?如此明显之事,尊驾何不三思!”
白衣老者道:“那是说阁下的武功中原无人能及了,老夫有幸碰到中原武林的绝顶高人,焉能不藉机领教一下。”
他说话之间,已解开腰际的蟒鞭,手一抖,鞭头连续颤动,带起一波一波的罡气,别看他是一个化外之人,功力之高,是蒲星出道以来所仅见。
面对前所未见的强敌,蒲星不敢丝毫大意,他摘下天罗刀,单臂一举,霸气陡生,蓝衫无风自动,神态显得威猛无比。
白衣老者一声暴叱,蟒鞭盘顶急挥,搂头盖脑砸将下来,当鞭身临近蒲星头顶之际,鞭头倏然连续颤抖,分袭他百会、太阳、天府各大重穴。
此人功力固然高得骇人,蟒鞭的招式,也当得是前无古人。
鞭身挟着罡风,并不见得怎么出奇。鞭梢能够连续点打三个以上穴道,就难免有点骇人听闻了。
蒲星不待蟒鞭临身,脚下陡地一挪,天罗刀涌起漫天娇绿,迎着蟒鞭,奔放而出。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坚冰雪花带起巨大的风柱,它所掀起的强烈暗劲,硬生生将双方观战之人迫得连连倒退,以哼哈二将那身上乘功力,也无法稳住脚跟。
良久,风柱停息,冰雪四散,白衣老者与蒲星的身形也现了出来。
那位身材高大的老者,依然像铁塔一般的挺立着,他胸前的白衣,裂开了两道血槽,鲜红的血水,使人触目心惊。
蒲星与白衣老者相距约八尺,他俊朗的面颊之上,显得沉重无比,嘴角之旁也溢出了两缕血丝。
适才一招猛拼,竟然两败俱伤,虽然白衣老者的伤势较为严重,蒲星的内伤似乎也不算太轻。
他们仍然对峙着。双方虎视眈眈,在准备做第二个回合的搏击。
白衣老者忽然嘿嘿一声怪笑道:“姓蒲的,你知道老夫是谁?百战天狮,嘿嘿,知道么?百战天狮在塞外,中原,老夫战无不……”
砰的一声,白衣老者摔倒下去,他张大着嘴,似乎要说出一个“胜”字。
他的喉头咯的一声轻响,这位“百战天狮”终于撒手人寰,结束了他辉煌的生命,他的面颊之上,却是一片欣然的笑容。
争名好胜,是武林人士的通病,不管“百战天狮”是胜是败,也不必问适才他喉头咯的一响是什么,只要认为并未落败,也说出了那个艰难的“胜”字他就瞑目了。
一个通向死亡之人,能够带着满脸欢愉,他毕竟是幸福的,只是百战天狮是铁骑金腰带的首领,蒲星杀了他们的首领,那般剽悍的铁骑金腰带徒众焉能善罢甘休!
果然,斗场上响起一片凄厉的怒吼之声,百余名彪形大汉亡命的急冲而来,他们不惜以众凌寡,要为百战天狮报复杀身之仇。
哈将见状大惊,急奔到蒲星的身前,道:“府主请暂退,此地之事属下来处理。”
蒲星道:“不必硬拚,还是由奇门阵对付他们吧!走,咱们退回去。”
哈将不敢违拗,只得护着蒲星退入山谷。
铁骑金腰带的徒众,在西南边陲,具有十分惊人的潜力,拥有密宗绝艺的黄教喇嘛,也不愿开罪他们,铁骑金腰带声势之强,由此可见一斑。
这百余名攻击谷口的大汉,是铁骑金腰带千中选一的高手,他们狂叫酣战,向铁骑八卫轮番冲击。
后谷此时也掀起剧烈的搏杀之声,黄瑛、哼将及十二婢,也遭到强悍无比的敌人。
夜幕逐渐暗下来,雪花也停止了降落,但天色依然阴沉沉的,令人有一股欲哭无泪的感觉。
荒山野谷,雪花遍地,在那洁白的银毯之上,却横存着残肢与斑斑血迹。
这确是一个使人伤心断肠的场面。
铁骑金腰带伤亡惨重,仍无法破罗天府的奇门阵法,但他们依然堵住谷口,在作再次猛攻的准备。
战场沉寂了,罗天府得到片刻喘息,黄瑛要哼将代守后谷,她到前谷来找蒲星研究未来的战局。
当她发现蒲星身负内伤之时,芳心大为震憾,一把抓着蒲星的手腕,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大哥!是谁使你伤得如此之重?”
“百战天狮。”
“啊,此人是塞外第一高人,平生未逢敌手……”
“是的,百战天狮功力很高,我虽然杀了他,却被他震伤了内腑。”
“我这里有治疗内伤的丹药,你快吃了调息一下。”
“我吃过哈将军的疗伤丹丸,也调息过了,但还需要三天的调养,才能完全复元。”
“那怎么办?大哥!咱们……唉……”
不必黄瑛再说下去,蒲星已然十分明了。
他们身陷绝域,困守穷谷,除了满山的冰雪,当真是一无所有,铁骑金腰带不必向他们攻击,只要不让他们逃出去,不出十天半月就全数变做饿鬼了。
蒲星咳了一声道:“不要气馁,瑛妹,咱们冲!”
黄瑛摇摇头道:“咱们凭奇门阵法,自然可以冲出去。但铁骑金腰带的势力强大无比,咱们必须经过连续不断的苦战,还不一定能逃出他们的追击,如果导致你内伤恶化,那该如何是好!”
蒲星道:“只要有一线生机,咱们也不能放过,不要顾虑我,瑛妹,咱们是二十四条生命啊,不要争执了,瑛妹,我相信支撑得住,你去将十二婢叫来吧,行动小心一些,最好避免被谷外的铁骑金腰带发现。”
黄瑛拗不过蒲星,只好转身向后谷奔去,她刚刚将哼将及十二婢带到,一片呐喊之声忽然在谷外响了起来!
在谷中的蒲星神色一肃道:“铁骑金腰带欺人太甚,咱们冲!”
蒲星一声令下,八大铁卫当先冲出谷,蒲星、黄瑛、哼哈双将居中,十二女婢断后,簇拥着一起冲出。
出人意外的,他们竟没有遭到阻拦,原来有一队人数不少的玄衣大汉,正向铁骑金腰带疯狂的进扑。
黄瑛大喜道:“咱们援军到了,大哥,咱们冲。”
配合援军里外夹攻,应该是最佳的作战原则,但蒲星并未采纳黄瑛的建议,颇有坐山观虎斗的意图。
黄瑛惑然道:“大哥,那些玄衣人救了咱们……”
蒲星说道:“不,他们不是来救咱们的……”
黄瑛道:“那他们为什么助咱们?”
蒲星忽然双目暴睁,全身三万六千根毛孔,似乎一起迸射出摄人心魄的煞气,对那玄衣大汉,好像视作生死强仇一般。
黄瑛从未见他如此激怒过,吓得螓首一垂,道:“大哥……我……我……”
蒲星长长一吁道:“那些玄衣大汉,就是本府的叛徒,他们找来此地……”
黄瑛如中雷击,忍不住尖声呼叫道:“不,大哥!这不是真的……”
黄瑛尖锐的否认,并不能阻止她内心的战栗,她那艳如桃花的娇面,刹那之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听过罗天府历代府主的遭遇,知道那些立意清理门户的府主,全是毁于无弦弓的主人。
无弦弓的主人是罗天府的叛徒,心机之深沉更属匪夷所思,他能够选择最佳时机,给罗天府主毁灭性的一击。
现在蒲星身负严重内伤,是他们又一次毁灭罗天府主的良机,噩运当前,她怎能不大为恐惧!
蒲星握着她的玉手,以平静的口吻淡淡一笑说道:“不要着急,瑛妹,咱们的奇门阵固如山岳,愚兄也还有一搏之能,咱们能够见到本府叛徒,应该是祖师有灵,只是……愚兄有一件事想托付你。”
黄瑛道:“什么事?你说。”
蒲星道:“请你带着双将八卫十二婢回转罗天洞府。告诉小秋,我……”
黄瑛道:“不要说了,大哥,这件事小妹无能为力。”
蒲星道:“你听我说,瑛妹……”
黄瑛一叹道:“我知道你有小秋,有白娥,难道我在你的心目之中,连一点地位也没有么?”
蒲星道:“人之相知,贵在知心,愚兄虽然不肖,还不会那么不知好歹,但为了完成前代府主的遗命,就不得不辜负妹子的恩情了。”
黄瑛国色天香,世无其匹,能够获得她青睐一顾,是冰山、是铁汉,也有被溶解的可能,现在她以无比的柔情,真诚的热爱,毫不保留地给了蒲星,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岂能辜负美人之恩!
一声幽幽叹息,黄瑛柔若无骨的娇躯缓缓靠近蒲星的胸怀。
她讷讷的道:“大哥!我不怪你,可是你应该替我想一想,我背叛了铁血帮,除了你,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蒲星紧紧搂着黄瑛,玉面上是一片坚毅之色,他轻摸着她的秀发,黯然一叹道:“我知道,瑛妹。可是我别无选择,我实在不愿离开你,但那无弦弓的主人他能放过我么?”
黄瑛道:“那么让我跟着你吧!大哥。不管是人间,是地狱,不要撵走我。大哥。”
蒲星道:“这个,瑛妹,他们……”
黄瑛道:“哼哈二将的经验武功都是上乘之选,大哥。让他们率八卫十二婢回去吧。”
蒲星咳了一声道:“你这是何苦呢,瑛妹。”
黄瑛道:“人只有一个心,是么?我的心都给你了,没有你我还能活么?”
他们依恋着,痴缠着,似乎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人似的。
其实数丈之外。
玄衣人与铁骑金腰带仍在进行着凶狠的搏杀,那剧烈狠毒的场面,与他俩的轻怜蜜爱成为无比强烈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