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老怪进攻了。
进攻时他暴喝出一个“杀”字。
“杀”字出口,杀性已起,杀机已动,杀招已出!
金色软剑揽起一团黄雾般罩向小呆。
黑风老怪的软剑比四大护法的四柄剑当然更厉害!
比毒剑的剑毒!
比快剑的剑快!
比狠剑的剑狠!
比死剑的剑死!
只因他是黑风老怪。
他比手下人心更黑,手更黑,剑更黑!
退避!
小呆只能退避。
他的玲珑刀面对狂涌上来的黄雾般剑气竟无从攻入。
他闪、避、退、移。
剑气唆住他不放:追杀!
在剑气所过之处,木屑飞溅,沙土四射:
桌椅被绞碎,墙壁被震塌。
小呆完全、完完全全处在下风了。
他若非“飞燕临风”轻功绝妙,早被剑气吞没了。
“嘶!”小呆的衣袖被剑气割去了。
他挥玲珑刀外划,借助猛的后掠,“砰”的撞开土墙跃到客栈外面去了。
黑风老怪随后追出,身形已化入剑气——追出的就是剑气。
剑气又化入了黑风。
黑风在小呆身体周围和上面缠绕。
小呆施展“四美刀法”苦苦招架。
血从他伤口处开始流溢。
小呆甚至渴望与黑风老怪实打实、硬碰硬、真对真地比拼内力,他实在头痛对方这出神入化、妙之峰巅的剑法。
他完全被剑气困锁住了,缚手缚脚,穷于应付。
黑天鹅出现在客栈房前,依然身无片缕,她紧张万分地注视着两个人生死相搏。
小呆今天在客栈大显神威,可谓战得:
激烈!
惨烈!
壮烈!
轰轰烈烈!
黑天鹅甚至在想:这少年如果不算英雄,世上还有谁能算英雄!他是!
尽管他自己不承认,但他不论在床上还是在战场上绝对是一个少年英雄!
面对拼战得难解难分的两个人,黑天鹅突然放开美妙歌喉唱起歌来:
“自将杨柳品题人,笑捻花枝比较春;输与海棠三四分,再偷匀,一半儿胭脂,一半儿粉。
“厌听野雀语雕檐,怕见杨花扑绣帘;拈起绣针还倒拈,两眉尖,一半儿微舒,一半儿敛。
“海棠红晕润初妍,杨柳细腰舞自偏;笑倚玉奴娇欲眠,粉郎前,一半儿支吾,一半儿软。”
“啊!”美妙动听的歌声中突然混进黑风老怪的惨叫。
黑天鹅停住歌唱,定睛望去,见厮拼的战圈已经散开,两个人相距一丈站定。
小呆浑身是血,俨然是一个血人。
黑风老怪右手自腕而断,血流如注。
小呆胜了!
胜得惨!
胜得险!
他在接连被刺中的危险关头,灵机一动,挥玲珑刀开始抢攻。
一抢攻就施展出东瀛忍者刀法中最霸道的三个杀招:
“落日”、“飞虹”和“流星”。
三招攻出把黑风老怪的软剑砍断三截,把他执剑右手自腕砍断,每招都不落空。
黑风老怪牺牲了他的软剑和右手,保住了一条命——如果小呆不再杀他,才可这么说。
小呆还有能力杀黑风老怪吗?
小呆却转过身投目黑天鹅,道:“告诉我,小王子到底来没来过这里?”
为了这一句话,他付出了足够大的代价。
但这句话关系他下步行动,他不能不问。
黑天鹅摇头,道:“那小王子的事情是总舵飞鸽传递的消息:有人探听小王子行踪‘杀无赦’”。
小呆恍然,道:“你为了留住我所以才故意让店伙说破小王子的事……”
黑天鹅道:“当时我无计可施,只好试一试你,详情,你当然可以问我们帮主。”
小呆踏步逼向黑风老怪,冷道:“我正是为了追踪后金国的小王子才来到西藏的。“在途中偶然从你们黑风帮人手下救了那个少女,才引来你们的截杀!
“我不想与你们为敌,但你必须老老实实告诉我关于小王子的情况!”
说完,已站到黑风老怪面前,像一尊血神。
黑风老怪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冷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保证不杀我。”
小呆怕黑风老怪不老实,左手在黑风老怪肩上重拍一下,把一股毒功拍进黑风老怪体内。又道:“我答应你!”
黑风老怪立即觉得肩头麻痒,随之有股气向心脉攻侵,急忙运功逼住,试图逼出体外,但那股气却到处乱窜,突然冲到右臂断腕处,随着一股血箭喷射出去——
这股血箭竟是黑色。
黑风老怪暗骇,脚底冒上一股寒气。
假如没有断腕处可以喷射出那股毒气,自己岂非要被毒死?
难怪这小子不怕自己的毒砂掌!
小呆不知道他拍进黑风老怪体内的毒功已让黑风老怪混血逼出,见黑风老怪变颜变色以为他被毒功折磨得难受。又问:“你快点说!”
黑风老怪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数日前我师弟——就是你说的小王子带一伙人到黑风山找到我,让我们黑风帮的势力帮他清楚追踪他们入藏的人。
“我就下令各处分舵堂口凡是有打听小王子一伙人行踪的杀无赦。”
小王子竟是黑风老怪的师弟?!
小呆问道:“他们说要去哪里?”
黑风老怪道:“我师弟说去喜马拉雅山见我师父大藏真仙。”
难怪黑风老怪这么厉害!
难怪黑风帮这么霸道!
小呆道:“在小王子一伙人中有没有一个浑身散发出香味的美女?”
黑风老怪思忖道:“有。”
无需再多问了,一切都清楚了。
小呆想了想,道:“劳烦你把我送到你师父那儿去!
“到那儿我就帮你吸出你体内的毒!
“不然就算我不杀你,那毒留在你体内,你永远都不会好过!”
黑风老怪已经撕衣袖裹缠住了断腕,想了想,道:“我想不答应你也不行了……”
小呆让黑风老怪送他去见大藏真仙,一是他找不到;二是他也可以免除许多麻烦。
黑风老怪一指那四轮八马华丽马车道:“咱们可以坐我的车。什么时候上路听你的。”
小呆心中惦记楚香雪,自然不愿意多逗留。
但现在遍体鳞伤,也实在需要歇息包扎。遂道:“今天天快黑了,明天一早就走。”
黑风老怪转对黑天鹅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招呼客人!”
黑天鹅当然已听见了两个人对话,对小呆绽开笑脸,道:“大英雄请进来吧,让贱婢先为你洗去一身血污。”
转对客栈里三、四个探头探脑的店伙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准备洗澡水!再把死尸收拾一下。”
半个时辰之后,小呆已经躺在温热适度的大澡盆里了。
大澡盆就放在黑天鹅的雅室香屋。
她这屋里的香气与别的女人闺房里的香气不同——是酒香。
黑天鹅已经穿上了一条素花裙子和一个贴身小褂,蹲在澡盆边为小呆洗身子。
小呆不时疼得呲牙咧嘴,因为黑天鹅的手再轻、再柔也难免要触碰到他的伤口。
洗完血污,黑天鹅找出一条白绸子撕成几条开始为小呆包扎伤口。边包边道:
“这白绸子是我准备自己有一天上吊用的。
“今天让你用了,以后你一定赔人家一条。”
小呆身上几乎缠裹满了白绸。
包扎完,他就躺到了那华丽的大床上,叹道:“我真的就是这个命了……”
黑天鹅喊来店伙抬出那血水般的洗澡水,闻言一怔,不解地道:“你说什么?”
小呆道:“胡周胡大诗人说过,最难消受美人恩。
“美女的人情债最难偿还。你对我这么好,我岂不前端了你的人情?”
黑天鹅格格一笑,道:“那你把我带在身边不就行了?你不是要去喜马拉雅山吗?
“我也跟随你们一块儿去,沿途也省得你寂寞呀!”
店伙又送进新的洗澡水。
黑天鹅开始洗澡。
小呆忍住不去看,淡淡地道:“你不想在这儿当老板了?”
黑天鹅道:“你认为我还当得下去吗?你知道我以前过的与狼共眠的日子有多痛苦吗?
“虽然黑风帮的人都知道我是黑风老怪的人谁也不敢碰我,但那份寂寞真让人难受得要死。”
小呆有些酸溜溜地道:“黑风老怪常来吗?”
黑天鹅道:“不常来,他有的是新鲜女人。他忘不了的是我的歌声和陪他喝酒时的乐趣。”
顿了顿,又道:“他那马车里可能就有女人。他喜欢新鲜女人,每晚换一个。”
洗完,又穿上裙子和小褂。
她喊来店伙,问道:“帮主那边可伺候周到了吗?”
店伙恭声地道:“帮主不需要什么伺候,正在楼下喝酒。”
黑天鹅道:“告诉帮主,这位大英雄不让我离开,请帮主多担待吧。”
店伙便端出洗澡水走了。
黑天鹅关好门,来到床前坐下,凑到小呆耳边道:“你不担心黑风老怪偷着逃走?”
小呆道:“我用毒控制着他呢!”
拉过黑天鹅的手,笑了笑,又道:“我就担心你在我睡着后把我脖子砍断,或者用我的小刀把我的心口刺穿!”
黑天鹅媚笑两声,道:“那还真说不定呢!”
又盯住小呆眼睛,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呆道:“小呆。”
黑天鹅道:“你骗我吧?”
小呆道:“骗你是狗。”
黑天鹅道:“你多大了?”
小呆道:“二十一了。你呢?”
黑天鹅道:“你看呢?”
小呆道:“十**?”
黑天鹅拍了小呆脸颊一下,笑道:“还想你那十**的小妹呢!”
小呆道:“没有。她回到父母身边,是我最安慰的。”
黑天鹅道:“我是不是很老?”
小呆道:“不老,一点不老。”
黑天鹅道:“想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小呆道:“当然想。”
黑天鹅道:“我原来是个穷苦人家的女孩儿,娘死后,爹把我卖到拉萨一户富贵人家当丫环。
“十四那年主人发现我嗓子好,爱唱歌就让我去学跳舞唱歌,当了他家的歌舞女。
“十七岁当了领班儿。
“正准备要和主人朋友的儿子结婚,黑风老怪到主人家做客相中了我,把我要到了黑风山。
“在黑风山一呆就是五年,后黑风老怪对我腻了,又舍不得杀我,便让我来这当老板,又是四五年了。
“我在这儿名则老板,其实啥事也不管,整天借酒消愁,打发时光。
“逃又不敢逃,死又下不了狠心死……”
说到这里已是眼含泪水,一副我见犹怜的凄楚情态。
小呆道:“想不到你这么苦。你要是愿意可以跟在我身边……”
黑天鹅道:“当你什么人?”
小呆道:“你说呢?”
黑天鹅道:“你不会拿我当你消愁解闷儿的工具吧?”
小呆笑道:“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黑天鹅道:“算了。愿意是什么是什么吧。像我这样的还指望什么呢?”
小呆被她这话说得心上一疼,道:“再不你就当我老婆……”
黑天鹅苦笑一下,道:
“你才二十一岁,我都二十六七了,你不觉得委屈?况且以你这样武功,还怕找不到年貌相当的意中人?”
小呆笑道:“我相信缘分。我就是这个命了。”
终于不忍心欺骗对方,又道:“我必须告诉你实情:你可以当我老婆,但却是第五个老婆……”
黑天鹅张大的嘴巴,半天才闭上。
小呆道:“你可以反悔,我也可以收回我说的话。”
黑天鹅突然笑了,笑得花枝乱颤,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笑完,道:“你果然是少年英雄!英雄少不了两样东西……”
小呆接声道:“美女和酒。但我不会饮酒……”
忽尔想到:昨天与她对饮,自己怎么没醉?
难道会是换上毒龙血的原因?
还是自己内功深厚能抗住酒力?
黑天鹅道:“你老婆越多,说明你越是至情至意的多情种子!
“跟这样的男人女人永远都不会吃亏!
“只有这样的男人才会舍命去保护他的女人。
“就像在楼下你保护那少女一样。
“老天爷真是睁开眼了,我到底遇上可以终生托付的男人了。
“别说是第五房,第五十房我也愿意呀!”
小呆心中暗忖:五十个老婆?
“那我真可以成为一个老婆帮了。
这一夜倒平安无事。
小呆睡了一宿好觉。
黑天鹅见他伤重倦累也没忍心在缠他欢爱。
次日清晨,小呆和黑天鹅起床。
黑天鹅收拾了要带走的东西,包了两个大包袱。
他们在房里吃了早餐之后,离开房间下楼。
走到楼下,见黑风老怪铁青着脸从楼上一个房间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肩扛着女人的店伙。
那女人的鲜血正不断低落下来,像是已死了——未知她怎么惹恼了黑风老怪,还是黑风老怪要杀她出气。
小呆相信了黑天鹅的话:那女人定是昨天黑风老怪随马车拉来的。
他们出了客栈,小呆对跟出的黑风老怪道:“你骑马吧,我们俩坐车。”
就和黑天鹅提着包袱坐进了华丽马车。
一进来小呆不由赞叹出声:“好漂亮!好阔气!”
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的马车。
车厢内十分宽敞,有个和大床差不多的卧榻。
黑天鹅告诉小呆卧榻下面有世上最好的酒,还有许多好吃的菜肴。
小呆对黑天鹅笑道:“再加上你,我这一路之上肯定舒服得要死。”
马车终于启动,缓缓向前。
小呆和黑天鹅当然都不知道去往喜马拉雅山的路,他们还天真地认为黑风老怪会带他们去见大藏真仙。
黑风老怪昨夜之所以没逃走,他就是要把小呆送到一个能要小呆命的人的手里。
小呆香车美人乐悠悠,焉知前面等着他的却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