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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癫狂
    澄明的月色被阴云阻隔, 连沧城的夜暗淡下来。

    在喧嚣的火光蔓延整个连沧城前,城中民众依旧于梦乡沉眠,丝毫不知明日睁眼后这座城池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而这一切的起始正悄无声息地发生

    “笃、笃”

    沉闷的叩击声将守夜人从昏沉的困倦中唤醒, 意识还未清明,他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谁啊”

    “我。”

    语气毫无起伏, 寒寂得像寒夜中漂泊无归的鬼魅。

    守夜人一个激灵, 彻底清醒过来。

    他从门缝中看过去,看清那张脸的同时,霎时被嵌在那张脸上的眼眸震住。

    往日温和的眼眸覆上一层死气,眸光静寂,不见涟漪。

    守夜人打心底里生不出丝毫违抗之意,他忙打开门,低着头恭谨唤道“小姐。”

    多余半个字都不敢问。

    阮千柔只着了一件中衣,夜风透体寒凉,她仿若未察。

    她重又踏入阮家,跨过门槛时一个踉跄, 险些摔倒。

    在守夜人惶恐地走近搀扶前, 她已经自己站稳, 脚步虚浮地朝前行去。

    但走不多远, 她就被拦下。

    当初帮宴安歌扭送阮灿进刑律堂的护卫长被调回阮家, 如今正在巡逻。

    看见阮千柔的第一眼,他没认出来。

    他与阮千柔见得不多,但上次一面印象深刻, 以至于如今这个衣衫不整、形容萧索的人与他记忆完全对不上。

    待反应过来, 他心下一惊,忙走过来询问道“千柔小姐,你这是”

    “我要见阮宏逸”

    嘶哑的声音响起, 凉意随声浸入心底。

    护卫长眉头一皱,武者的敏锐让他觉得最好目前不要让两人见面。

    他躬身道“千柔小姐,天色已晚,家主已经休息,要不你”

    阮千柔恍若未闻。

    她回了一遍后,便脚步不停地继续朝前走。

    阮家护卫不好真跟阮千柔动手,随着她走近步步退让。

    护卫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阮千柔的样子,怕是不见人不罢休。

    他扬了扬手,让护卫放行,自己护送阮千柔前去。

    阮宏逸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并未如护卫长所言已经歇下。

    护卫长轻叹一声,抱拳道“千柔小姐稍等,在下这就去通禀”

    可阮千柔并没有耐心等他行动。

    在他意识到不对,想抬手阻拦时,阮千柔已经先一步越过他推开了书房的门。

    房中,阮宏逸正提笔似要练字。

    可光洁的白纸上,除了一个不断浸染的狰狞墨点外,什么也没有。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积攒地情绪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陡然怒吼道“滚出”

    抬眼看见阮千柔那一瞬,吼声戛然而止。

    阮宏逸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地扭曲,又很快被他压下去。

    他放下笔,目光落在阮千柔身上,眸中晦暗不明。

    “你还回来做什么”他冷哼一声,“如此打扮招摇过市,简直丢我阮家的脸。”

    阮千柔静静看着他。

    几日不见,阮宏逸并无完全掌控阮家的风光,反而瘦削得厉害。

    他眉宇中涌动着一股抹不去的阴戾暴躁,似是迷惘的人在绝境中寻不到出路。

    可阮千柔现在想不到其他,她来此只有一个目的

    “娘亲,是怎么死的”

    声落,房中一片静寂。

    连呼吸声都隐匿,只余两颗克制不住剧烈跳动的心跳声愈发明晰。

    半晌,阮宏逸回过神,急促地喘着气,“出去”

    阮千柔固执地看着他,“娘亲怎么死的”

    “我让你出去”

    他脸彻底沉了下来,声音中藏着压抑不住的暴怒。

    阮千柔眸光微动“娘亲是你害死”

    “咔嚓”

    携怒脱手的镇纸擦着阮千柔的眉角飞过去,重重撞在门板上,木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守候在外的护卫长心狠狠一跳,他恭声道“家主”

    “滚”

    门外的声音沉寂下去。

    阮宏逸深吸一口气,看着阮千柔怒极反笑,“你想说什么我害死了我的妻子呵,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凭什么”

    他咬着牙,瞳中血丝密布,面色看上去愈发狰狞。

    阮千柔握紧了拳,毫不退让道“你为什么要让娘亲炼凝心丹”

    阮宏逸瞳孔蓦地收缩,“住口”

    “你明知道炼制凝心丹有危险,你明明看出她的迟疑,为什么还要让她炼”

    “我让你住口”

    “为了获得城主府的支持为了你要的权势或者仅仅是为了你的面子你一直跟我说,成为家主是娘亲的遗愿,是你们共同的期冀,可自始至终,那都是你的私欲”

    尘封的记忆中,娘亲的声声控诉一字一句敲在阮千柔心上,让她无处逃脱。

    阮千柔竭力压制的情绪终于克制不住地爆发出来

    “你骗她你骗我”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字字句句,声嘶力竭。

    血顺着阮千柔划破的眉角流入眼中,又顺着眼角流下,宛如泣血。

    “嗬、嗬”阮宏逸的声音像是堵在了嗓子眼,破碎喑哑。

    “是我不、不、不是我”

    他从书桌上走出来,走到阮千柔上前,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语气轻柔地在阮千柔耳边道“你错了,千柔,我的好女儿,你错了。”

    “你不是问你娘亲是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是因为你。”

    “因为你啊”

    他蓦地伸手掐住了阮千柔的脖子,双眸中潜藏的所有仇恨暴露在眼底,“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阮千柔,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

    刻入骨髓的仇恨让他的脸完全扭曲,神色癫狂。

    生存的本能让阮千柔竭力挣扎,可阮宏逸的诘问又引出了脑海中另一段控诉

    那个惯来温柔的声音含着恨“都是因为你,我才会留下,前途尽丧若没有你若没有你”

    “不、不、不,这不是娘亲说的话”

    阮千柔奋力推开阮宏逸,跌倒在地。

    她紧紧捂着耳朵,却躲不过那无孔不入的声音。

    阮宏逸陡然激动起来,强自令阮千柔看着他,急声问“你娘亲说了什么你记起来了是不是告诉我,告诉我”

    “娘亲说,娘亲说她说,你只在乎你的面子,你的眼里只有自己,她为你断送一切,可你只当她是工具”

    阮千柔心神近乎崩溃,无意识地重复着。

    “哈、呵,她怎么能那么想”

    阮宏逸动作僵硬地放开阮千柔,倒退两步。

    想到什么,他重又激动起来,“不、不是那不是她的心里话,一定是迷心花的作用,对,一定是迷心花的作用”

    迷心花

    这个名字将阮千柔沉沦的意识唤醒一丝,她尚未理清思绪,便蓦地对上阮宏逸满是杀意的眼睛。

    来不及阻挡,一脚正中胸口。

    巨大的冲击力将阮千柔的身体抛飞,重重撞在门上。

    门板应声碎裂,阮千柔整个人滚了出去。

    “千柔小姐”护卫长大惊,怎么也没想到这父女俩竟一言不合到动手的地步。

    他刚想上前扶人,便见阮宏逸拖着佩剑走了出来。

    剑尖在地面摩擦的声音刺耳难听,阮宏逸的神情却舒缓下来。

    “千柔,我的乖女儿,别怕,爹爹送你去见你娘亲,她那么喜欢你,宁可自己”阮宏逸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转瞬回落,“她一定想你了”

    他提着剑一步步靠近。

    “家主且慢,有什么话您与小姐好好说”

    护卫长上前一步,手按在剑柄上,劝解道。

    “怎么,你要拦我”阮宏逸看着他,目光冰冷。

    护卫长神情犹豫不定。

    他觉得阮宏逸真是疯了。

    先不说阮千柔是她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单说对阮千柔动手,后果阮家能不能承受得起。

    一个童家就够阮家喝一壶了,还有个身手莫测的新姑爷在。

    不知姑爷今晚为什么没有陪在小姐身边,但若说感情破裂,虽然护卫长只真正见了她们一面,也是不信的。

    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是令他这个向来不懂情情爱爱的大老爷们也少有的歆羡。

    可他投身阮家,听得自然是家主之令。

    即便如今家主的命令会将整个阮家拖下水。

    护卫长握着剑柄的手默默松开,躬身行了一礼,退到一边。

    在阮宏逸与护卫长对峙时,暗影中的角落一道人影不知潜伏了多久。

    “欸呀呀,差不多了,再来我的玩具就要被人玩坏了。哼,没想到这老东西竟也有点本事,可惜啊,还是废物”他看了眼院中,戏谑一声,又咬牙道,“啧,还是快走吧,要是晚了,被追上就不好了。”

    他眸中波动一闪,额角青筋倏地显露,“哼,都这样了,还想挣扎”

    “我的小玩偶,来吧”

    躺在院中的阮千柔随之一动,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她撑着头,似是有些迷茫。

    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离开这里,去找他,找那个可以让她依靠的人。

    她可以依靠的人

    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阮千柔竭力摇了摇头,不对,不是他

    不、是、是,是他,去找他,去找他

    是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失约了,欠一章,我记着。

    另外,本章能看懂吗总觉得我又写得云里雾里的,诶,跟我想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