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 别看了,少看一眼人也不会跑掉。”
尚云潇现在就是暴躁,再一看对面两个人傻乎乎对视的模样, 更是感觉牙酸,手里的水果都不香了。
“云潇姐, 你怎么也在”
阮千柔此时才发现这宽大的车厢中还有一个人, 之前她心神都放在宴安歌那里,唯恐她因为她的靠近再度难受,还真没发现尚云潇也一起上来了。
尚云潇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那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竟然联手对小辈下黑手,一点也不讲武德”
她咬牙恨恨,要不是她一点也没有防备,哪能让她们提溜沙包似的一脚踢上车。
最起码也得先调整个姿势吧。
“啊啊啊,谁要去天武啊我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
尚云潇还是不甘心,又仔细查看了一遍。可是两位城主怎么会没有防范,早在将她扔上车时就做了安排, 哪能让她轻易跑出去。
尚云潇泄气, 恨恨咬了一大口果肉。
阮千柔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我们现在是前往天武学院, 不是去朝武城”
“你没发现我们现在可是往北走的。”尚云潇诧异, 看了她们一眼又恍然,“也是,摊上这傻乎乎的小丫头, 你现在也变傻了。”
朝武城在东南方向, 天武学院却是往北,几乎背道而驰。
在确认宴安歌暂时确实不会因为她的靠近而有异常反应时,阮千柔打开车窗观察了一番。
地行兽日行三千里, 窗外风景急速掠过,间或有武者行人被远远抛下。而她们这一行,除了她们三人,阮千柔没有发现其他人存在。
不知是否有人暗中护卫,但至少原本该回朝武城的宴朝舞并不在此。
思绪回拢,阮千柔也想起宴朝舞当时的意思的确不像与她们随行。可是怎么突然就让安歌跟她一起去天武学院了呢安歌这情况不要请风老仔细诊断一番吗
她目光转回,重又落到宴安歌身上。虽然宴安歌现在看着乖乖巧巧,可阮千柔能感觉到她并不是真如表面这般平静,反像是转入了更深层次的搏斗她与她自己的搏斗。
阮千柔不知道宴朝舞做了什么,她回想着当时她说的话,没有声音便仔细回想着唇形。
可惜当时她的注意力都落在宴安歌身上,只依稀感觉她似乎说了一句“小媳妇”
“你怎么了想什么脸这么红”
察觉自己没有办法逃跑即便逃跑也不能继续回去混日子后,尚云潇不再继续挣扎,转回了注意力,正好看见阮千柔“变脸”的场面。
她“啧啧”了两声,明明她感觉阮千柔应该是冷静稳重那一挂的,怎么经常出现这么不淡定的表情呢
她目光瞥过正傻乎乎鼓着眼像只小金鱼一眼盯着阮千柔不放的自家小表妹,又是嫌弃地“啧”了一声。
想想心里又委屈,要不是为了这臭丫头,现在她家阿雅也该陪在她身边的。
阮千柔回过神,并不想跟她说自己那莫名跳跃的羞人心思,转移话题道“刚刚云潇姐说从天武学院回来,你以前也入过学院修习吗”
说到这个,尚云潇原本玩笑的表情一敛,真正浮上几分躁郁与戾气。切水果的小刀在她指尖转出残影,似乎随时会脱手,没入仇视之人的心脏。
阮千柔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势自她而起,在车厢中肆虐,几欲压得她喘不过气。
但下一刻,一只骨相清俊的手搭在她手上,阮千柔压力顿减。
而车厢中另一股气势骤然升起,锋锐无匹,甚至夹杂着杀意,向尚云潇袭去。
阮千柔怔然看去,却是一直木然的宴安歌骤然护在她身前。小绵羊陡然变成大灰狼,似要倾力撕裂眼前的猎物。
“等等、等等,我不是故意的”尚云潇回神扶额,连忙挥挥手散去气势,又忍不住嘀咕,“真是的,还好这车厢加固得牢,不然散架了哭都没地去。哼,小兔崽子,有了媳妇忘了姐,等你醒了看我不揍你。”
她说着没忍住倒转小刀,一刀柄敲在宴安歌头上。
宴安歌依旧狼似的盯着她,却也并没有因为她冒犯的举动有什么反应。
兔起鹘落,一切转瞬即逝。
阮千柔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张了张嘴,眼眶一时泛红。她侧了侧身子,掩饰自己的失态,也试探性地伸出手覆上宴安歌的手,挪到她身边。
大抵是发现危机解除,宴安歌又恢复到先前木然的样子,只目光低垂,落到交叠的手上,手指无意识地动着。
只这一点反应就已经让阮千柔极为惊喜。
“云潇姐,你、你看”
尚云潇其实也比较诧异,今早见到宴安歌时她就发现她不对劲,并不像她娘亲与宴姨之前商议的那般暂时封印记忆的表现。整个人似醒非醒的,玄力波动得厉害,偏又被完全压制在体内,不露丝毫。
要不是有云雅在,她还发现不了这份异样。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家里那两位长辈是怎么想的,就这么突然的让她们带着傻呆呆的宴安歌去天武。
不过现在看宴安歌这样,她也放心了一些,好歹没傻到家,还知道护着人。
不过想到被防着的人是自己,尚云潇又心梗了。她“啧”了一声,想到刚刚迫近的气势,又忍不住搓了搓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这小表妹这次受伤,实力似乎不仅没有下降,反而更恐怖了。
宴家尽出些怪物
尚云潇心里嘀咕了一句,面上却是坦然,“你放心吧,宴姨既然让她跟我们一起,想来自有自己的考量,现在看样子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说着,她又正色向阮千柔道了歉。
其实仔细一想,她也知道那两位长辈为什么要她走这一遭。这些年浑浑噩噩,遭了一劫心性不仅没有跟上来,反而失而复得后,一遇到云雅的事就易失控,实在辜负了太多人的期望。
尚云潇抿了抿唇,尝试克服心里的烦躁,没有避讳地向阮千柔解释她刚刚失态的原因
“天武学院能人多,风老是最顶级的医师,只是常年云游在外。他还有个兄弟你知道吧,世人称为云老,是最顶级的药师。我那时也不算入院修习,只是出了些事”
医师救人,药师制丹,其中区别自不必赘述。
说到这里时,尚云潇紧皱着眉,眼底水色氤氲,泛着难掩的红意,似乎只是稍一提及,便是心痛难忍。
阮千柔大抵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了,一时哑然。
尚云潇还要接着说,紧缩的心脏蓦地传来一阵暖意,似是有人察觉她的心伤,予以最温柔的抚慰。
尚云潇手抚上胸口,眉眼舒展开来。
尚云雅每出来一次,总需要更多时间恢复精力,哪怕并非是作为玄技化身而战斗,只是最简单的存在于这人世间。
但尚云潇永远庆幸,她还在。
她笑了笑,接着道“我在云老那里修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察觉到阿雅的存在”
提及尚云雅,尚云潇语调晦涩许多。
顿了顿,她又笑,“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
她那时候的确像个疯子。
尚云雅以自身为祭,为她挣得了一线生机。于是,所有暗中出手的家族都迎来了灭亡。
木槿城在三日之内血流成河,青石地砖被暗红的血液浸染,至今亦留下了洗刷不去的污迹。所有人见识到屹立木槿城数百年的大族尚氏真正的底蕴,在尚家少主不计后果的疯狂报复下。
可是仇报了,心也空了。
她练武结束不会有人适时递上一块洁净的毛巾为她擦汗,她提笔作画不会有人笑语后随手添上两笔将涂鸦描绘出别样的美
她不可避免地想这一切的起始,要是自己不那么冒进,不那么固执己见,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那一丝以往不明白的异样情愫在长久的思念里愈辨愈明,于是,愈加绝望。
好在尚明月敏锐察觉到她的不对,将人打包送到天武学院。
天武学院汇聚大陆杰出的年轻武者,个个出类拔萃,是个引人奋发的好地方。离了熟悉的环境,尚云潇也终于摆脱随时想到尚云雅,又意识到她已不在的残酷事实,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
若是这样继续下去,也许尚云潇终有一日会从尚云雅离去的心伤中走出来,回到木槿城,成为她以前与尚云雅畅想时她们述说过的城主模样。
可是世事总是变幻,在你最昂扬的时候狠狠摔你个跟头,又在你落入谷底时让你见到最美的风景。
尚云潇现在说到时哪怕愤恨都犹带着一分感激
“学院中有个能错乱玄技的武者隐藏其中,他暗中攻击我时,我感受到了阿雅的存在。”
尚云潇至今没有找到那个武者,对方隐藏得很好,似是通过媒介远程攻击。于是,在她发现尚云雅的存在不是她的错觉后,她逃了。
生平第一次做了逃兵。
连夜从天武学院狂奔,昼夜不歇,最终狼狈地倒在了木槿城城门前。
可直到现在,尚云潇依旧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哪怕因此成为城中的笑柄。
但当初对方的攻击不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的,想到尚云雅如今的样子,尚云潇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天武学院那段时光实在是美妙又让人心有余悸,阮千柔提起时尚云潇不可避免地想到在对方第二次攻击时尚云雅摇摇欲散的身影,一时难掩激愤。
阮千柔自然不会因为她的失态怪罪什么,只是听完她的述说后看着身边的宴安歌,愈加庆幸自己的选择。
跳过这个话题,两人自然而然地说起了天武学院的情况。
阮千柔原本更多从路人口中或书中知道些概况,有了在学院中待了不少时间的尚云潇的介绍,原本只有一个扁平的大陆武学圣地印象的天武学院在她脑海中也渐渐立体起来。
地行兽急速驰行,有这驾车在,其他人全力赶路也要十天半个月功夫的天武学院,她们不过两三日便能到。
但木槿城与天武学院间还有一个地方须多加注意,便是其中必经之路卧龙岭。
据说卧龙岭中有龙沉睡,夜间禁行,否则有入无出,便是武圣也不例外。
“这当然是传说了,这世间哪还有什么真龙不过这里有大家伙倒是真的,我娘都说不好对付。”尚云潇下车前解释了一句。
虽然以地行兽的力量,她们并不需要停下来补给,但也没必要挑战禁忌,小心为上。
阮千柔也是赞同。
宴安歌现在这样子,她不想有任何冒险。
地行兽不是一般人能乘坐的,她们的到来引得不少武者侧目。
只是尚云潇也没想到,她甫一下车,便见到了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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