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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摩擦
    卧龙岭作为木槿城通往天武学院的必经之路, 又因夜间禁行的禁令,向来不少武者驻留。

    如今夜色降临,卧龙岭外陆陆续续燃起篝火, 一座座蘑菇似的小帐篷拔地而起,稀疏遍布。

    这里不是没有客栈, 在地势最好的地方, 一栋称得上富丽堂皇的小楼矗立着。

    楼壁上镶嵌着无数光耀石,远看并不招眼,近看却是将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卧龙客栈”映照得极为亮堂。

    只是客栈中往来的人并不多,若非是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便必然是气势凌然实力出众的高手,一般人是没这个财力的。

    毕竟要在这地上搭座小屋都不是简单的事,何况是常年建楼,这住宿费自然不菲。

    作为木槿的少城主,尚云潇从来无需顾虑钱财的问题。

    在车子里窝了一天,明明醒着的是她和阮千柔, 却被迫做“孤家寡人”的滋味她受够了, 尚云潇迫不及待地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好好泡个澡去去尘气与闷气。

    地行兽停在客栈门口, 尚云潇一跃而下。

    只是还没站稳, 她目光一凝,转而大大翻了个白眼。

    “哟,我说我这是看见谁了这不是剑圣大孙子甘学名甘大少爷吗您不在木槿城挥斥方遒, 怎么跑到这穷乡僻壤来了”

    当年木槿城大洗牌前, 甘学名他爷爷天和剑圣败于宴朝舞之手,随即闭了死关,整个甘家也因此夹起尾巴做人, 倒是逃过一劫,成为少数保存实力的家族。

    这些年随着木槿城的发展,甘家韬光养晦愈加强盛,成为城主之下第一世家。

    而在尚云潇出事后,尚家出手踏平了不安分的家族,实力震慑世人,可也因此多有折损,甘家借此机会更是隐隐以木槿城第一世家自居。

    这些年木槿城中有关尚云潇的流言甚嚣尘上,其中若是没有甘家推波助澜,鬼才信。

    甚至尚云潇清醒后一度怀疑当年乾阳山脉之事有甘家的影子,只是她抓不到破绽,尚家也经不起一再损耗,她才勉强罢休。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

    总而言之,尚云潇对甘家没有一点好感,尤其是这个打着木槿城第一俊才名号却整天扯着甘天和的武圣大旗,“爷爷”、“爷爷”不离口的大型“爷宝”。

    先前想起天武学院之事涌起的郁气被宴安歌强制压下还没消散,这会儿看见甘学名,新仇旧恨一块涌上,尚云潇张口就是一阵阴阳怪气。

    甘学名被她“剑圣大孙子”的称呼气得一阵心梗。

    他爷爷甘天和虽败于宴朝舞之手,但剑圣实力是实打实的,一直是他崇拜的对象与追寻的目标,他心里也并不觉得他爷爷的实力真输于宴朝舞

    当年要不是爷爷闭死关,这木槿城是谁当家作主还是两说呢。

    如今敬崇的爷爷从尚云潇口中以如此轻蔑的方式出场,甘学名才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他眸间怒火凝聚,正要说话,就见阮千柔掀开车帘,目光环视下方一圈。

    阮千柔现在是做男装打扮,但她并没有刻意修饰,甘学名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尤其阮千柔如今心头一块大石暂且搁下,轻快不少,看人时眉间带着温柔与喜悦,落在甘学名眼中便是她在对他笑。

    “千柔姑娘”

    他眸中怒火霎时散去,涌现出一丝喜色,可这丝喜色还未上眉梢,便见阮千柔转身,牵出一个人。

    他的嘴角将翘未翘,一下子凝在一个古怪的弧度,甚至因恐惧而轻微颤栗着,似乎快要哭出来。

    短短时间内变脸数次,尚云潇好好欣赏了一番,不得不佩服宴安歌的威力。

    毕竟将一个骄傲自负自诩天之骄子的大少爷吓成这样,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尚云潇眉头一挑,戏谑道“甘少爷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因为见到我表妹太激动了吧咱们都老熟人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她回来了嘛。”

    “不对”她说着,眉头一敛做沉思状,眼中却俱是嘲讽的笑,“要说咱在木槿城聚聚也正常,可这突然跑来这十万八千里的卧龙岭外甘大少爷,你不会是听说我表妹回来,所以连夜逃跑了吧”

    甘学名身后还带着一众侍从,可没她们仨轻装简行跑得快,能一日就到。

    “尚云潇,你胡说什么”

    甘学名气急攻心,脸涨得通红,可反驳的话却并没有什么底气,甚至因为一边说还一边偷瞥宴安歌那边更是坐实了这个猜测。

    甘学名现在心里就是后悔,刚刚看见阮千柔的那一霎,他心里涌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缘,甚至因此忽略了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

    譬如说阮千柔不止是男装打扮,还有那种明显矛盾的错觉他以往经常从宴安歌身上感受到的属于木槿城主的幻术气息。只是以往他打宴安歌的主意,特地搜寻过一些破幻的功法器具给自己装备上,所以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现在见阮千柔与宴安歌举止亲昵,他突然反应过来,尚云潇似乎是说过这两人是未婚妻妻关系

    他脸色极为难看,被尚云潇戳中痛脚,更是颇为羞恼,脚步反而因此定在原地,不如以往那般见到宴安歌拔腿就跑,而是暗暗观察宴安歌的举止。

    宴安歌如今的异常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出来,甘学名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

    一眼看去,宴安歌双目无神,只痴傻般看着她与阮千柔交叠的手,没有半分动作。要是以往,宴安歌看见他在这儿,别的不说,一枚幻月银怕是就扔了出来。

    见他一次打一次,这蛮不讲理的朝武少城主放话后是真正贯彻落实的,半点面子都不给。

    可如今他站在这半晌,都不见她有行动,单这一点也让甘学名心里存疑。

    他脚步微挪,不自觉靠近车架,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尚云潇皱眉,一个错身挡在他身前,“甘大少爷今天胆子膨胀啊,我表妹和表妹妇相亲相爱,懒得理你,你还非要惹人嫌去打扰她们不成”

    “你”甘学名气急败坏,可他刚开口便蓦地寒毛竖起,有一种被猛兽衔住后脖颈的悚然。

    他错眼看去,便见宴安歌已经顺着阮千柔的牵引下了车,目光看似无神,却紧紧锁定他。

    甘学名“”

    对宴安歌的畏惧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腿比脑子反应快,眨个眼的时间,甘学名就只剩个远远的背影。

    一众侍从傻了眼,慌忙追了上去。

    尚云潇看着他们的背影“嘁”了一声,闷气发泄出来,她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看着那些侍从慌乱中不失稳健的步伐,眸光深处掠过一抹沉思。

    阮千柔就颇有些诧异了。

    虽然先前那一面就让她知道甘学名对宴安歌是有些惧意的,但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到了这副望风而逃的地步。

    “他做了什么”

    阮千柔带着宴安歌下车,看着身边小孩乖乖巧巧的样子,转头问尚云潇。

    之前尚云潇说过,甘学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被宴安歌暴打,但她怎么看也看不出宴安歌是那种因为被示好而过分欺辱人的人。

    那过分的肯定是甘学名,阮千柔确信。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尚云潇随口道“甘大孙子还以为他爷爷真有多厉害呢,宴姨要赢还要耍手段可笑”

    阮千柔懂了,宴安歌失忆后还能时不时脱口而出一些她娘亲的话,必然对她娘亲是极为敬爱的。

    而甘学名既然觉得宴朝舞是凭手段赢的甘天和,心里自然不会多敬崇,态度便也敷衍,被宴安歌察觉便让她不会对他多加辞色。若是有什么失智的时候吐露了心声,更甚者对宴朝舞言语不敬,那结果可想而知。

    事实也正是如阮千柔所猜想,甘学名本就因为宴安歌疏离的态度心生怨怼,跟一群狐朋狗友喝高了后,被他们一激,嘴上便把不住门了,不干不净的,自然也牵涉到宴朝舞,却不想正好被宴安歌撞见了

    宴安歌当场就下了战书,甘学名骑虎难下,又被酒撑大了心胆,还想着打败宴安歌让他刮目相看呢,结果可想而知一招立败,被按在地上摩擦。

    真摩擦那种,半边脸都肿得三个月不能见人。

    当然,也可能是他本来就没脸见人,躲在甘府不敢出门。

    反正自那以后,宴安歌就放话见他一次打一次,也真做到了。

    甘学名从死皮赖脸往宴安歌身旁凑到望风而逃,也就打了不到三次吧,每次几个月不出门而已。

    真是太弱了

    尚云潇一边跟阮千柔吐槽,一边带人进了客栈。

    而甘学名这边,等他回过神,已经站在了卧龙岭入口边缘。要不是武者本身的警觉,他怕是直接一头扎进了卧龙岭。

    甘学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哪怕周围寂静无人,他也有一种在大庭广众下裸奔的羞愤难堪。

    “宴、安、歌”

    甘学名一拳砸在身边合抱粗的古木上,一字一顿念出了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名字。

    他目光投向卧龙岭身处,眸中闪过一丝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