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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种植
    庆历七年,元春已是二十三岁。

    在元春前世的时候,庆历八年的春天,皇帝和太子便会父子相疑,而太子在东宫闭门思过期间,便会醉酒落水而亡。

    之后,便是元春的上位。

    但以元春近段时日的观察,目前这皇家父子俩的关系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陛下做“闲王”的时候,自是有大把的时光陪伴儿女的成长。

    太子作为嫡长子,自是得到了最多的关爱。

    陛下儿时又是被来自民间的生母亲手带大,在面对儿女的时候,往往不是“父王”,而是“爹爹”。

    太子失母之后,陛下对这个儿子更是格外怜惜。

    不止是日常份例大幅提升,有些紧俏之物陛下甚至宁可自己不用也要赐给太子。

    太子年少之时作为“闲王”世子,所受教育自是远远不足以匹配如今的太子之位,哪怕册立太子之后陛下安排了肱骨重臣孜孜教导,但在朝堂之事上,太子也常常力不从心,常有错漏之处。

    每到此时,陛下从不怪罪,不仅将弹劾的折子压下,还会把太子叫去,细细分说,耐心教导。

    元春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陛下有见疑太子的苗头。

    而太子本身失母,只剩皇父,自是孝顺无比。

    陛下偶有不适,太子必是要亲自伺候,喂药端茶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朝堂之上也从不结党营私,只兢兢业业完成陛下交待之事。

    不管元春如何看,也看不到太子有一丁点的野心。

    这样一对父子,后宫的娘娘们得有多大的能耐才能让他们父子相疑

    不过元春很快便想到,如今和前世,也是有一些差别的。

    这一次,皇后比元春前世多活了一年。

    如今,太子尚未出孝,后院自是无人怀孕。后院之人的娘家也是低调安静。

    而前世这个时候,太子已出孝,后院两个良媛两个良娣都已有孕。

    因孕期相近,良媛良娣们的娘家自是在朝堂之上上窜下跳,想为还没出生的外孙在太子心里先挣个体面。

    又是弹劾其他皇子的外家,又是利用权势姻亲为太子加码,仿佛一夕之间,太子羽翼已丰。

    倒是为后宫娘娘们污蔑太子降低难度了。

    不过如今的元春,已不把封妃机会寄托在前世的记忆了,自是不会盼着太子如期死去。

    她已收到消息,哥哥已将甘薯种植法子整理成册,待九月甘薯收获以后,便会连同收获的部分甘薯一同送往京中。

    以她对陛下的观察,陛下吝于加恩前朝,乐于加恩后宫。

    陛下登基以后选秀进宫的那么些人,除了因生育有功晋升的,其他几次晋升都是娘家有功于朝堂。

    待甘薯进上,除了给哥哥爵位赏赐,想是会给自己赐以高位,以示恩典。

    番禺县,贾珠赤脚站在田边。

    身边跟着当地里正和几个种庄稼的好把式。

    明明已是九月,日头却不输六月的京城。

    当年芝兰玉树的勋贵子弟,风度翩翩,面如傅粉,举手投足之间又自带读书人的风采。

    可如今的贾珠,皮肤黝黑,身体壮实,若不是那身更为体面的衣裳,和站在他身边的农家子也没什么差别了。

    去年初春收到家里秘信,得知甘薯一事,贾珠初时自是欣喜若狂。

    但等他冷静下来,属于读书人的清高和气节,又让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和羞耻。

    为了家族和元春,也为了他自己,他必是要侵吞属于别人的功劳,这可是比剽窃文章更加无耻之事。

    思考了一夜,他吩咐贾母派来的人手,到了吕宋,务必先找到在那做生意的福建长乐人陈振龙或是其子陈经纶,表明身份,请此二人协助盗取甘薯。

    待成功盗取甘薯,临走时再将自己的帖子给他们留一份,邀请他们回国后前来一叙。

    贾母派来的,都是贾代善亲兵的后人,身手矫健却又忠心耿耿。

    临来时贾母吩咐他们一切听从贾珠安排,他们自是记在心里。

    如今得到贾珠的吩咐,他们便也不管主家少爷为何如此吩咐,不打半点折扣的照着去做。

    既是要出海,贾家也不是缺银子的人家,便高价找了最好的船队搭乘。

    这船队也是往来吕宋的豪商所有,听说他们是为荣国府办差,特意将他们安置在最好的船上,一路上有惊无险的到了吕宋。

    又怕他们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两眼一抹黑,便又特意帮他们联络上了陈振龙才自行离去。

    陈振龙得到消息,自是奇怪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少爷为何知晓自己这一号人物。

    但他还是匆匆赶来将荣国府派来之人接手。

    待他听说了众人来意,便释然了,想是某次和其他海商喝酒,感叹这甘薯之事被人听了去,又辗转被这国公府少爷知晓了,便派人来找自己了。

    正好自己也在打这甘薯的主意呢,若是能借机搭上荣国府的少爷,那可是受用无穷。

    于是,陈振龙便配合着荣国府之人,将甘薯盗取,渡海回国。

    他自是不愿放弃结交贾珠的机会,便直接跟着这些人去了番禺。

    贾珠心里正是对他歉疚的时候,立时便接见了他,表示若是事成,在折子里自会给他请功。

    陈振龙思付,他不过帮着打点了吕宋关卡之人,其他的事均是荣国府之人操办,便是给他请功,也无甚大用,或许就是赏赐一些财物。

    还不若借此和贾珠打好关系来的实惠。

    他已经打听清楚,这荣国府少爷可是自己考中的进士,舅舅是九省统制,岳父是国子监祭酒,姑父是巡盐御史,妹妹在宫里掌宫务,将来本就前途无量。

    如今这甘薯一献,自是没人敢抢他的功劳,这眼看着就会青云直上。

    若是能借此交好贾珠,那才是长长久久的好处。

    于是便拒绝了贾珠的提议,直说怎能厚颜分润贾珠的功劳。

    这话却更是直接如同利刃插入贾珠的心里,让他快被愧疚之情淹没。

    但他也无法与陈振龙说清,便只能将此事牢牢的记在心里。

    而对陈振龙来说,贾珠没有直接给他好处酬功而是记了这次情,便是最大的好处,遂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贾珠得到甘薯,看着手里的“甘薯十三胜”,他不愿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剽窃者,他想让甘薯种植之法更加完善,以稍微对得起将来到手的爵位。

    正值春末夏初,恰是栽种甘薯的时节。

    他先是出面,买下一个农庄,又花钱请了当地老农,将盗回的甘薯切块育苗。

    衙门的公务他都托付给舅舅帮他寻来的师爷和跟他来上任的族弟,两人互相监督,有不决之事再来寻他。

    之后,便一头扎进了农庄里。

    贾珠详细记载了在不同的土壤、光照、水份、种植深度的条件下育苗、移栽、生长、收获的过程。

    今年,又花钱租下了庄子附近的大片土地,上田、中田、下田均有,又雇佣善农之人,正月一过便将头年收获的甘薯再次分批次以不同条件育苗、移栽,尽其所能模拟不同的栽种条件,便是连山林之中与河滩之地也不放过。

    从三月到九月,除了偶尔去县衙处置公务,贾珠依然扎根在了庄子里,整理记录着甘薯之事。

    当地之人只当这国公府少爷爱好特殊,但有这么个不刮地皮不找事的县太爷,他们也很是满足,自不会去打扰。

    被租地和雇佣之人更是高兴,这地真金白银的租给县太爷,自己又被高价雇佣来种地,虽不许对外说他们种的东西和种地的具体过程,但这有啥,这一年收入可能抵上之前年了。

    他们真是恨不得祈求老天爷让他们县太爷长长久久的留在他们这里。

    如今,这甘薯便到了收获的季节。

    这一日,贾珠顶着日头守着这些庄稼汉们挖完了整整一亩地,待把挖出的甘薯全部过称,竟是超过了一千九百斤。

    这还不是据他推测产量最高的一亩

    贾珠已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澎湃,转头却见里正和其他庄稼汉们全部跪倒在地,以头贴地向他叩首。

    贾珠连忙去搀扶里正,却见里正再一扣头,红着眼恳求道“还请太爷赐下神种。”

    原来里正和为贾珠种地的庄稼汉们早已猜出这所种之物必是果腹之物,只不知亩产竟有如此之高。

    他们倒也能私藏一些自己种植,毕竟这大半年来,该如何打理这些神种他们已是烂熟于心。

    但摄于贾珠的背景,他们却不敢如此,只能祈求贾珠赏赐。

    贾珠忙答应了下来,只说这本就是打算上奏全国推广。

    待朝堂查验之人到来,参与种植甘薯之人必会有大赏赐,或许还能有更大的造化,让他们不必心急。

    又过几日,待甘薯收获完毕,贾珠记录完不同条件下对应的亩产,便派了心腹之人带着他的笔记和奏折先行快马加鞭赶回荣国府,又派人拉着几大车的甘薯混着节礼紧随其后。

    如今他能做的都做了,就看敬大伯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