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想杀买家”张照云假意不在意狄雪倾的目光, 边说边往杯中倒酒。
“难道不当杀”狄雪倾淡淡反问。
张照云顿了顿,隐忍道“当杀。”
“杀个人不难,难的是查出来谁是买家。”孙自留捏着下巴,思虑道“这么多年, 霁月阁在江湖里也结了些仇家。阁主这趟出门, 又少不得招惹是非。千头万绪的, 要费一番功夫喽。还请阁主宽限几日,半月不,一月时间,让掌秘部详寻此人。”
狄雪倾道“何不直接去问夜雾城, 我”
孙自留不等狄雪倾说完, 笑着摆手道“夜雾城口风紧着呢, 问不出来的。何况, 白冬瓜那老头儿性子犟, 向他去问无异于当面侮辱他。怕是买家没问出来,命就先没了。”
“是么。”狄雪倾眸中清光流闪, 颇有意味道“白冬瓜为明夜令的事来找过我了。”
“啥”孙自留不可置信的看着狄雪倾,讶异道“无血葫芦见了阁主, 却没杀你”
狄雪倾眉目一凛。
孙自留忙改口道“不是, 属下的意思是, 白老头近年少入江湖, 竟为阁主的明夜令专程出山。而阁主与无血葫芦打了照面, 却是安然无恙。看来白老头并无取阁主性命之意。况且,他与老阁主深有旧交, 应该是来提醒阁主的。”
狄雪倾点头,道“正是白冬瓜告知明夜令之事。”
“哈哈,妙啊”孙自留思考一下, 猜测道“半年前,叶寒溪刚把义女叶夜心推上夜雾城二席之位,明摆着就是让白老头解甲归田放马南山。白老头哪受得了这种委屈,肯定想着法儿的给叶夜心使绊子,没想到便宜了咱们阁主。”
阮芳菲插嘴道“什么叫便宜了咱们阁主,那是咱们阁主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孙兄弟怎么竟说些不着调的鬼话。”
“看我这嘴,又犯毛病了不是。”孙自留嘿嘿一笑,问狄雪倾道“白老头可说是谁买的明夜令”
张照云闻言,沉默将酒杯凑在嘴边,看似不以为意,耳朵却在细听狄雪倾如何应答。
“白冬瓜不知道,明夜令应是叶夜心接的。”狄雪倾目光不离张照云。
张照云髭须微动,将得意之情掩在杯中,一饮而尽。
“叶夜心啊”孙自留又揉起下巴,嘀咕道“现在掌秘部只探得那丫头性格嚣张狡诈,行事不讲规矩。阁主的明夜令若是叶夜心接的,还是多给属下些时间,让属下仔细的查查吧。”
“不劳掌秘史。”狄雪倾幽然道“叶夜心也与我照面过了。”
孙自留惊愕道“叶夜心也杀不得阁主不,我是说”
“掌秘史不必解释。”狄雪倾淡淡言道“叶夜心杀我易如反掌,但她并无此意。”
张照云听见,眉心骤然耸动。
狄雪倾看在眼中却不动声色,只继续道“说来也巧,叶夜心幼时出身辞花坞,正与顾西辞同门。二人两小无猜,情深义重。今因明夜令久别重逢,西辞已是夜雾城的座上宾。我们只需静候数日,待西辞修书而来,那买家的身份”
“就不攻自破了。”孙自留一声慨叹。
皎晖楼的厅堂再次沉寂下来。众人已不知该如何形容狄雪倾。说她运气好吧,刚及满月便逢大祸,流离失所二十载。说她运气差,分明被人下了明夜令,竟还有白冬瓜和叶夜心接二连三无心助她。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夜雾城
皎晖楼外天色渐深,风卷碎雪吹得繁乱。一时间,密不见边的藏雪厚云仿佛全部低垂在霁月阁上空,也重重的阴沉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众人虽各怀心思,却又不约而同达成共识今夜洗尘宴后,霁月阁将会落一场涤天濯地的大雪。
“信到之前,我会暂居阁中。待谜底揭晓,就把那人杀了罢。”狄雪倾深眸如水,幽幽俯瞰众人。
孙自留点头,道“如此甚好,夜雾城杀人之技再精,也必不敢闯进霁月阁中来伤阁主。”
富扬尘道“掌秘史言之有理,阁主且请保重。”
狄雪倾并不理会,只拉紧身上轻裘,轻声向迟愿道“我累了,随我回去吧。”
张照云这时才站起身来,向狄雪倾离去的背影拱手道“要变天了,阁主小心御寒。”
回到离尘院,进了机枢房,副使尤速重重关上房门,转身直奔张照云面前。
“还说别人太岁头上动土,我看那妮子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尤速怒不可遏的数落道“她算什么东西,开口就要裁撤掌命部。掌命部是老阁主的出身,岂是她说撤就撤的瞧她刚才那副颐指气使目中无人的讨厌模样,叫她一声阁主,她还真把自己当霁月阁的主人了平日咱在霁月阁,谁不对风老爷敬畏三分今晚她可是半分面子都没给老爷啊说什么谜底揭晓杀了便是,也不知道她和顾西辞叶夜心,有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再大声些,吵得人尽皆知如何”张照云坐在椅中,轻合双目似在思考。
尤速撇撇嘴,凑近张照云耳边,低声道“要不老爷你点个头,咱们先下手为强,今夜我就去结果了她。”
“亏你想得出来。小丫头刚说裁撤掌命部,转眼就死在霁月阁,你是生怕掌命部嫌疑小么。”张照云斥责一番,缓缓睁开眼睛,目光阴沉道“若能在阁中动手,三个月前她就死了,何需等到今日。”
尤速又气又闷道“不杀她不杀她掌命部就没了。万一真被她问出明夜令”
“杞人忧天。”张照云笃定道“连明夜令都能走漏风声,以后谁还愿意把万两黄金花在夜雾城就算叶夜心有意出卖,叶寒溪也绝不会答应。”
“风老爷说得对,我看那妮子也是虚张声势。”尤速稍稍放了点心,但依然咽不下一口恶气。他转转眼睛,又询问道“可阁里不能动手,她又缩在阁中等顾西辞的信,夜雾城那边再不放消息,咱们岂不是要一直祖宗一样供着她”
“这么多年在我身边,光长力气不长脑子。”张照云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小丫头躲着不出去,就想办法逼她出去。出去之后,江湖广大,明夜令尚且未销”
尤速恍然若悟,盛赞张照云深谋远虑。
张照云拂手制止,谨慎道“在那之前,还有件要事务必安排人手前去探明。”
尤速道“老爷吩咐。”
张照云捻着胡须,低声言道“小丫头不是省油的灯,她身边那个白月,更透着一股邪气。我听闻她在正云台上结交了一个御野司提司,嫏嬛夜宴也是二人一同出席。即刻派一路人马到阳州,查那白月。再派一路到既州,探探红尘拂雪如今身在何处。”
“白月不是笑面鬼去查了我们还需要”尤速费解。
“他”张照云冷哼一声,不屑道“二十年了,我始终信不过他。毕竟是跟狄晚风穿过一条裤子的人。”
“好,属下就去安排。”尤速应下,离开机枢房。
北风似刀,疾雪凌乱。两伙人乘着夜色悄然出走离尘院,离了霁月阁。几行清浅足印很快便被大雪覆盖干净,再没痕迹。殊不知,飞檐高处的暗影中,已有一双清凛眼眸将一切尽收眼底。
望晴居的房门被人扣响三声,文柳站在风雪中,静待白月前来开门。
“进来。”屋中远远传来的,却是狄雪倾的声音。
文柳迟疑一瞬,推门而入。
外屋没人,狄雪倾与白月都不在。
文柳更加生疑,试探着向中屋走近几步。但见屏风之后,狄雪倾还裹着那件白裘披肩,独自倚在木榻边休歇。
“白月不在”文柳大胆询问。
“文姑娘,寻我”迟愿掀开门上垂帘,带着一缕细微凉意从内室走了出来。
文柳皱眉斥道“白女侠怎可擅入阁主内室,当真无礼”
迟愿环剑怀中,反诘问道“在下是狄阁主请来的护卫,为她检查一下卧室,有什么不对”
文柳一时语噎,改口追问道“检查卧室为何周身缠着凉气”
“有凉气么”迟愿假意感受,又推脱道“那应是文姑娘方从院中来,自己染的风雪。”
狄雪倾轻咳一声,冷漠问道“我要的名册拿来了么”
说话间,迟愿已近至狄雪倾身旁。那塌前端端设着一尊铜制暖炉,可是炙热得很。人一近前,什么凉寒之气瞬间也就氤氲不见了。
文柳无法再去发难,只得应道“已为阁主取来了,不知阁主要掌命部的名册作何用途”
狄雪倾眉心轻蹙,露出不悦神色。
迟愿知她不是喜形于色的人,如此做作神情,应是故意给那文柳看。于是配合道“霁月阁主要做的事,一个弟子也敢过问,谁才无礼”
“我,我只是关心而已。”文柳自知理亏,上前献上名册后,便垂首退了下去。
“她是掌命部的人,知道也无妨。”狄雪倾悠然翻看名册,半是有心半似无意道“临行清州时,我罚金佛爷赚够五千两黄金,就是给掌命部弟子筹的安身立命钱。取来名册,明日点卯,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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