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瞄准镜, 是要用金刚石来做的。
红发的女人慢慢地调整校准着手中的枪,她一身黑衣,长长的红色头发编成了一条辫子, 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顶级掠食者一般的光芒。
苏娅是帝国最强的狙击手,没有之一,因此当他们看到那面旗帜被打穿的时候, 必然知道是她无声无息的宣言。
自由的星际游侠, 这是苏娅暂时的身份,她是帝国悬赏通缉的犯人,但她也一文钱都没有接受共和国的支持。
她抬起了手肘,将枪支放在了上面,她眯起了一只眼睛,看向自己的目标区域。
红发女人略微吃惊地眯了眯眼睛。
洛兰
那个有着一头白毛, 背影纤薄的家伙,如果不是洛兰,那他绝对应该招募这个人当自己的替身。
但是这家伙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凑热闹。
苏娅埋伏的地方是个会场,本次大规模案,有一个漏网之鱼, 或者说漏王之鲸鱼, 毕竟肯定还有很多小鱼小虾逍遥法外, 但是这头鲸鱼不知道用了什么神奇的手段,使得自己免遭起诉。
他将在音乐节上致辞, 然后苏娅打算打穿他背后的旗帜,告诉他, 某些眼睛依旧在看着他,某些冤魂尚未散去。
所以洛兰来音乐节干什么,这家伙懂音乐吗苏娅想了想好像医院就在旁边, 那还应该就是如假包换的洛兰。
苏娅忍不住感觉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她印象中的洛兰是个听到别人耳机声音大都会感觉闹心的人。
他在这里倒也无妨,按照交情来说,他应该不至于来抓自己,苏娅轻轻地出了口气,然后她的瞄准镜里,她看到了洛兰肩膀下的少女。
那个金发少女,好眼熟啊。
她见过她。
在什么地方呢。
苏娅突然想起了什么。
西旋203星球登陆战。
她的特别联络官被人暗杀了,那是一个黑发的少女,但是头发的颜色不要紧,可以染的,苏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倍镜仔细地观察那个少女的侧脸。
不像。
但是又有哪里她一定会记住,因为当时她感觉那个少女,是个少见的天才,天生冷血,波澜不惊。
很少有人能在她的注视之下,不动声色地完成自己的任务,然后抽身而退,一切都完美的不像话,双手稳如泰山,她还记得那位联络官的死法。
被干净利落地一刀抹了喉咙,连人生最后的都没有发出来。
而少女的浅灰色工兵制服上,一点血都没沾,她在走廊里和自己擦肩而过,她甚至露出了一个礼貌而羞怯的笑容,就像是夏夜里默默开放的柠檬花。
苏娅在复盘中确定无疑,那名联络官,就是那个少女杀死的。
她那时能有多大,绝不超过十六岁,纯洁而漂亮,黑色的头发垂在线条漂亮的下颚线旁,就像是校园里每个人都会遇到的那个白裙女学生一样,她柔弱而精美,如果不是出现在战场上的话,苏娅绝不会想到她和任何十六岁少女有区别。
后生可畏。
如果是自己人的话,苏娅倒是可以把她收为自己的弟子,但是现在。
走过去一点,再走过去一点,好了。
苏娅的枪法一贯一枪穿两个人是常态,偶尔可以打三四个,所以她打算用这一颗子弹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打穿某人背后的棋子。
第二件事,告诫洛兰你身边那个少女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她,甚至察觉到了我在瞄着她呢。
她隔着倍镜,和那个少女湛蓝色的眼睛对视了。
然后她身边的白发青年转过了头,那人的确是洛兰,
夭寿了,洛兰带着小女生逛音乐节了,苏娅忍不住在心里说,她原本以为洛兰是个千伶百俐的人,原来美人计从来都这么管用吗
然而下一秒钟,她的倍镜里,在她扣动扳机的前一刻,少女用自己的背影挡住了洛兰的,用一个极为标准的军中守卫的姿势,将洛兰扑倒了下去。
她保护了他。
子弹从她的肩膀上擦了过去,在少女白色的衣服上瞬间开出了一朵花,然而她只是把那个白发青年牢牢地按在了地上,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她回过头,隔着倍镜,看向了苏娅的眼睛。
那一瞬间,苏娅感到了某种东西,事实证明自己的眼光没问题,这个少女的确后生可畏,如果她此时是被自己瞄准的猎物,那么一颗子弹已经飞向自己的藏身之处了。
“你没事吧。”洛兰伸出手推了推安汶的另一侧肩膀,然而金发的少女岿然不动,她微微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只是擦伤。”
她伸出手按压了一下,“没事,没伤到什么重要的地方。”
“先生没受伤吧。”她垂下目光问道,洛兰微微地撑起上半身,然后他从安汶的肩后看到了一个身影,站在高楼之上的身影。
红发的苏娅,星际游侠,人称黑骑士其人。
她肯定是不想把我一勺烩了。
我没欠过她钱,她好像还欠我钱。
但是苏娅可能打偏吗
“抓住她”身边顿时嘈杂一片,洛兰伸出手将领带拽了下来,压住了安汶的伤口,然后止血包扎,“的确没什么大问题。”洛兰轻声说道,他白色的睫毛盖住了蓝色的眼睛,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他放弃了,“但是还是快点去处理一下吧。”
洛兰抱起了金发的少女,消失在了苏娅的视野里。
红发的女人微微地叹了口气。
“诸位,我先行告退了。”苏娅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她将在指尖打了个转,没有人敢于靠近这个名为苏娅的女人,尤其是她拿着枪的时候。
她笑了笑,踢翻了脚边的易拉罐,苏打水冒着泡沫了淌了出来,瞬间炸响。
一切散去的之后,她背靠的柱子上钉着一张字条。
“致某些人,我今天还活着。”
“你和苏娅元帅有什么不愉快么”安汶轻声问道。
洛兰摇了摇头。
“我和大多数人关系都很好。”他轻声说道,目光落在了窗外的楼上,他看上去似乎被什么念头攫住了。
洛兰没有说谎,他和大多数人关系都很好。
就像是水豚一样,和所有的动物,只要不来伤害他,都可以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所以你和她有仇吗”洛兰没有回过头,他问道,阳光落在他的发丝上,显得它们有种半透明的玲珑剔透。
安汶轻轻地出了口气。
她从来都觉得这群家伙绝对是怪物,她的确见过苏娅,但是那只是一面罢了。
安汶垂下了头。
“但是你保护了我。”洛兰轻声说道。
洛兰坐了下来,他看着窗外,不愿去看少女的脸。
“不管怎么的,你刚刚救了我。”洛兰低声说道,“而且你救了我好几次了。”
安汶站了起来。
“你有什么想要的么”洛兰开口说道,“你不可能,”没有什么想要的吧,没有什么目的吧,没有什么图谋吧。
但是他的下半句话没有成功地说出来。
金发的少女不讲道理地吻住了他的嘴唇,将他所有想问的东西都堵了回去,安汶细长的手指将他的双腕强硬地攥在了一起按在了墙上。
安汶咬破了他的嘴唇,他的脑海中忍不住掠过了从前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一句话。
一头金发的人不是极度冷静就是极度冲动。
他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安汶的肩膀上的伤口似乎又洇出了血,但是金发的少女无知无觉一样,两个人的血彼此尝起来都算不得甘甜。
安汶本想在他的耳边暧昧至极地说一句,我的确图谋不轨,我想要你,这样的话。
但是她发现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感觉不到,她压抑了十余年的人生,她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大多数都是温柔可人的,然而她骨子里的某种东西。
说的好听是勇敢,说的难听是跋扈的东西。
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全部涌了出来。
洛兰细弱的腕骨在她的手中发出了危险的咯咯声,但是安汶并不想松开它们。
如果说洛兰开始的僵硬是吃惊,那他现在的顺从又是什么。
这个男人从来没什么反抗精神,从小到大活得逆来顺受。
包括现在吗
她尝到了他的血,他也尝到了自己的。
安汶松开了手,上前了一步,“很多人都想对您图谋不轨,也包括我,先生。”少女轻声说道,声音听上去带着隐秘的危险。
好似蝮蛇的低语。
强势而不容置喙。
洛兰缩回了手,他吃痛地用左手握住了右手腕,他垂下了眼睛。
“即使被这样冒犯。”安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伸出手放在了洛兰的腰上,她摸到了他的配枪,然后抽了出来,将枪柄对着洛兰,“您难道不应该现在爆了我的头么”
洛兰退后了一步。
“如果只是这样。”洛兰轻声说道,他抬起了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如果你只是想要我的话,”
他的眉间斯湖掠过了一丝莫名的痛楚。
“我必须拒绝你。”洛兰说道,“你还这么年轻。”
他伸出手,安汶看到了那枚银色的圆环在他细瘦的腕骨上动了一下。
“而我不过笼中之鸟。”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安汶从此之后,逐渐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