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顺变。”林诺轻声说道, 握了握老贵族的手。
“莫罗死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吗”老人问道。
林诺脸上没有什么变化,“没有。”
“我应该多安慰他一下的。”林诺说道。
老人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拂过,那双灰色的眼睛里似乎写着狐疑。
“他说他没成亲很焦虑, 其他的也没说什么了。”林诺轻声说道。
“自杀者是没有安息之处的。”老人轻声说道,“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呢。”
林诺垂下了眼睛。
“德鲁兹说他可能是被什么人威胁了,他所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你了。”老人轻声说道, “我不是说是你的问题, 我想知道他有没有和你透露什么。”
“他只是说他很累了。”林诺说道,他直起了身子,“今天好像要下雨了。”
“愿主宽恕他的一切罪孽,以到达你的国。”神父在上面念诵着经文,林诺转过身打算到自己的车里把伞拿出来,当他拿到了伞, 他听到了神父的那声,“阿门。”
愿宽恕一切罪孽,前往他的国。
林诺撑开了伞,来追悼会的人不少,一半是家族的亲朋好友, 一半是战友, 还有几个他在教育部呆的这段时间的几个认识的人, 包括他自己。
他死了,本来应该由他做的事情, 还会有别人来做,甚至有很多人会抢破头的来做, 什么都没有改变。
金属的伞柄上开始凝聚水珠。
林诺静默地坐在角落里,他把伞收起来放在了一边,水在地上淤积了一滩, 有个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老师。”林诺轻声说道,“我一直都不知道您想要什么。”
穿着黑外套的鲁兹将伞收了起来,放在了一边,“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洛兰对您不好么。”林诺轻声问道,“我记得那时候,我们逢年过节就会去您家里拜会。”
“他也从来对您没有任何不恭敬的地方。”林诺说道,“然而我感觉您似乎想把他当自己人的意思都没有。”
鲁兹摇了摇头,“你难道不知道,他天生就注定和我为敌么。”
林诺迟疑了一下,“说实话,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我根本没在意过这件事,也没有挖空心思去探究他到底是什么性别。”
鲁兹轻声笑了笑,“oga永远都和他的丈夫一个阵营,你不要指望你对他多好他就会有改变的。”
林诺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的脸。
“这样么”他轻轻地笑了一声,笑声有几分尖锐,“那您为什么还害怕他呢,想把他的旧部全都拆分蚕食,就像对我那样。”
“小子,你太年轻了。”鲁兹笑了笑,“如果你从此谨言慎行,说不定我死后,你有点竞争力。”
林诺点了点头,“那我就谢谢老师了。”
“其实洛兰曾经喜欢过你的。”林诺轻声说道,“他这个人对年长的人有一种天然的依赖,尤其是又年长又强大的人。”
“他是个乖孩子。”鲁兹说道,“你想这么说是不是,我本来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难道不是一直都很乖么”林诺轻声说道。
“他如果乖就不会现在这样了,你见过乖孩子叛逃的么。”鲁兹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失言了。
林诺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他放在口袋里手轻轻地按灭了一个小巧的录音笔。
我可没说某人没有死,这个消息是您泄露出来的了。
而第二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他的旧部,他没有死,你们不必再为他的身后名而死了。
这个消息的来源会加上,德鲁兹大人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洛兰一篇篇地向下翻着悼文,很多他熟悉的人都撰写了文章。
他翻到了林诺的文章。
这篇文章似乎有点不对,总感觉有些奇怪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什么刺激,林诺在他的印象里在遣词造句方面的天赋相当一流,当年还在学校里的时候,校刊都是他一手经办的,他将这篇悼文又读了一边,感觉并不是没有什么可说的,所以引用了不少拉丁文圣经来凑篇幅。
而且林诺是个无神论者,他和基督教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形同陌路。
“说起来,从前罗马将领的短剑都是统一标准的。”在逛博物馆的时候,学长这么说,用手指戳着玻璃窗内的短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洛兰思考了一会,“为了整齐”
“别这么敷衍我啊。”林诺说道,他从袖口抽出了一根宽带子,在手指上绕了几圈,“从前罗马的密码是这么写的,然后拆开就是一条普通的带子。”
“收到的将军再把他缠在自己的短剑上。”洛兰笑了笑,“然后就能读出来了是么”
“是啊。”林诺笑着说,“这对于那么久之前的人类来说,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发明。”
洛兰伸出手,调出了设置。
“更改屏幕尺寸。”他戳了下去,输入了他们制式显示器的画幅。
“杀了老师,洛兰。”
他轻轻地念了一遍。
起初他的脑海一片混沌,甚至没有理解这几个字拼在一起的意思。
杀了老师。
洛兰轻轻地出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等到机会到来的时候,我会杀了他的,他在心里说道,这个任务我一定会完成。
“如果德鲁兹进军的话,要选用刺杀的人才,你推荐谁。”
安全局局长坐在座位里,看着这条消息,陷入了思考。
谁,能杀了德鲁兹。
御衣黄的背叛对于他的人才来说损失不可谓不轻,而德鲁兹当年还是一名士兵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战绩远超大多数特工,如今他虽然已经年纪大了,但是还没有到体力衰弱的年纪。
刺杀他。
局长伸出手按住了太阳穴。
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他能百分之百信任的那个人,能寄托全部希望的那个人,只有那个人啊。
虽然说她承诺过,如果有需要,她就会回来的。
但是即使是她,这也许是一条没有归程的征途。
他一生也做过不少后悔的事情。
但是若是论对帝国高层的了解,执行任务的经验。
“喂,安汶么”
安汶将一枚扑克牌贴在了软木墙上,端起了墙,准确无误地四枪打掉了草花的叶子和柄拖。
“在外面听不见呢。”洛兰走了进来,“看来还是很成功的。”
“你从哪里弄的软木。”安汶笑着说。
“酒厂遗址,”洛兰说道,蹲了下来,研究着地上的水管,“在这里砌个洗手池怎么样。”
“挺好的。”安汶说道。
“我看上了一组毛巾。”洛兰站了起来。
“是小鸭子的那一组是不是”安汶笑了笑。
洛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说起来,听说你的老师,那个叫鲁兹的,年少的时候是个兵王。”安汶轻笑着随意地说。
“他当年有过百人斩的战功。”洛兰说道,“可以说是一代枭雄了。”
安汶在心里轻轻地合计了一下。
“怎么了”洛兰的目光转向了她的脸。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厉害的,我可没干过这么大的一票。”安汶轻声说道。
“你不都是潜入么。”洛兰说道,“如果百人斩的话。”
“没有人看到就是潜入。”安汶振振有词地说道。
洛兰表示你说的都对。
“过一段时间,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安汶轻声说道。
洛兰站住了脚。
“会有别人来保护你的。”安汶说道。
洛兰转过了身,看着她。
“如果我说你不要去,可以么”洛兰轻声开口道。
安汶笑了笑,摇了摇头。
洛兰伸出了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你把枪给我一把。”
安汶看了看,“怎么的,你还要和我决斗怎么的。”
“不,”洛兰轻声说道,“给我看看。”
安汶把枪递给了他,青年熟练地拆解,手指在什么奇怪的地方弹了弹,“你这把是帝国的制式么”
“是啊。”安汶轻声说道。
“感觉出差别了么”洛兰询问道,蓝色的眼睛变得冷肃而认真。
“膛线不一样。”安汶轻轻地笑了一声。
洛兰的脸色变了变。
“不只是膛线不一样。”洛兰轻声说道,“你听说过那起贪腐丑闻么”
“有一个批次,会卡壳的。”洛兰淡淡地说,“你手上的这个,就是那个批次的。”
“而这个批次是发到我那支部队的手上的,你打算潜入那里。”洛兰说道,“这把枪在练习房里什么问题都没有,明天你试试它去上山打猎,看看它会不会害死你。”
这个秘密帝国一直讳莫如深,看来这份情报倒是没有泄漏。
“而如果老师接管了部队,那么必然会把这个型号全部淘汰。”洛兰轻轻地说,“所以你是要去,杀死老师吧。”
安汶笑了笑,“我看你也可以去当特务头子了。”
“不,这只是监守自盗的优势罢了。”洛兰回绝道。
他抬起了他蔚蓝色的眼睛,静默地看着金发少女的脸。
“可以不要去么”过了半晌,他说道,声音很低,就像是溢散在了风里。
安汶轻轻地抽回来了手,“我可以回来的。”
“难道按照你的了解,我是解决不了那个人的么”
洛兰垂下了眼睛,霜白的睫毛在眼底遮出了一小片阴影。
“我不知道。”他终于说道,“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你们是觉得,打不败他所以计划刺杀的话。”洛兰低声说道,但是却像是下了某种异常坚定的决心,“那我,会杀了他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