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容桑仰头看他, 随环视了屋内一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爬下床,盯着面前的场景愣了一下,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引来的灵气将整个房间都扫荡了个干干净净“那个盒子呢”
“什么盒子”江归晚脸色有些不自然,他问完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来这儿目的好像不是看她找什么盒子。
可容桑太能转移话题了, 两次都被她打断, 亲几下就弄得自己三天来的埋怨消散了个干净。
可他还偏吃这一套。
他低头暗骂了一句什么,用尽了自己所有仅剩的意志力才勉强让自己没有跟着容桑下去找了起来。
容桑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心理挣扎,她在地上找了两圈,终于在窗下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个红木盒子。
她捡起来,吹吹上面的灰,走回去放到了江归晚手上。
“还好没把这个吹走。”容桑握住江归晚右手指尖, 不轻不重地揉了起来“这个给你,是我在云芷那儿拿来的,是她那个时候想尽办法想给你喂下去的东西。”
云芷
江归晚费了老半天劲儿才想起来,这人是在桃夭斋幻境里他那些“小妾”中的一个。
他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容桑同样破了的唇角,嘴巴抿成一线, 不太高兴地冷哼一声“师尊倒是什么都记得清楚。”
说完, 他皱了皱眉头, 仍旧没有抽回自己的右手,转而换成左手打开了盒子, 看到了里面的一小截指骨。
“这个不是”江归晚怔住,似是没有想到这个东西会在容桑这里。
他转了一下手中东西, 右手指骨便也跟着响了一声。
看着他的表情沉默起来。
这人不会还觉得云芷是个好人吧
如今已经确认了江归晚当时是真傻,再一想起来那些事情,她仍旧觉得有些心虚。
“她, 我以为她是你同伙,”容桑试图解释,“于是我就拿过来了”
说完她像是知道错了,低下头全心全意揉搓起江归晚的手指来“好吧我知道错了。我当初的确是针对你,但我如今已经知道错了。”
错的就离谱。
她带着水雾的眸子眨了眨,独属于她的雪花气息扑面而来“我真的知道错了,归晚原谅我好不好”
江归晚被她逼得紧绷了身子,瘦削的下颌线变得更为锋利,如墨的瞳孔几不可见地微缩了一下。
他有些贪婪地吸了起来,像凡间赌场里孤注一掷的赌徒,赌上一切换一个结果。
其实他也说不上来容桑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那种味道很淡,要在雪里泡很多年才会有,干净得容不下一丝杂质。
他呼吸倏地一滞,没有接话,转而抬手按上了她的唇角。
可现在这股清冽的雪花气息被他玷污了。他甚至觉得,雪花混杂着血腥,才是这世间最动人的迷情药。
江归晚也没说信还是不信,他像是笑了一下,收回手将指骨放在掌心“师尊可知这东西对我有什么用处,既然费尽心思从云芷那儿拿了过去,为何如今又轻易地给了我”
容桑总觉得他喊自己“师尊”的时候仍带了六七分怨气,她不喜欢江归晚这样喊她,但又想想这些都是她自己作的,怪不得人家怨她。
“我当然知道。”她抬眼,“你不是总是容易躁郁吗,哪怕你在那间宅子里掩藏得再好,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你每天心情都不好,你眼底总是红的,很容易就发脾气。”
是那一身不完整的魔骨在作祟吧。
“你把它塞进去。”容桑点了点自己手心里他的指尖“塞回去,它就不会生气了。你这样,我心疼。”
江归晚脸色阴沉,像是在思考这些是不是容桑新的骗局。
他试图把手抽回来“师尊就不怕我魔骨全了,回过头来找你们麻烦”又冷笑一声,“你都不问问我前几日那几个门派死去的长老是不是我干的”
“那是你吗。”容桑握紧手心,仿佛松了手江归晚就会跑似的。
江归晚被她这丝毫不好奇的语气刺了一下,眯了眯眼睛“是我。”
“师尊要杀了我帮他们报仇吗”
“哦。”容桑不甚在意,反而催他快些“你快把这截指骨融进去,等你好了我们再说。”
江归晚突然气愤了起来,他将指骨丢回她身上,眼底再次一片猩红“师尊是不信我”
“我不是都说信你了吗”容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都说信了他反而更生气了,“都说你躁郁了,快点,别总生那么大气。你再不快点我就又亲你了。”
江归晚看着她莫名有些期待他拒绝的双眼“”
哪怕他成了魔尊,依旧有人死死克他。
太没面子了。
他争不下去了,又坐下来将那截指骨握紧,运气到右手中,将指骨顺着气流渗下了自己的皮肤之中。
指骨“咔”地一响,魔骨全了。
江归晚仔细感受着周身的变化,体内的魔骨找回了自己仅剩的部分后果然安分了不少,没有之前那般吵闹了。
他指尖微动,又问她“师尊真的不怕吗”
容桑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怕不怕他魔骨全了来找修界麻烦时,她笑了笑,坦然道“怕。”
江归晚一瞬间就握紧了拳头“那为什么”
“但是我在你身边啊。”容桑眼睛亮晶晶的,望向他,“有我在你身边,我会陪着你,不会让你变成那个样子的。”
过去犯下的错,还好她现在还有时间来赎。
江归晚一时像是被这句话扼住了脖颈,他睫毛垂下来,漆黑的眼珠盯着自己的手心。
他脸色有些阴沉,说出来的话意味悠长“那师尊可要记住今天的话,之后万莫后悔。”
江归晚就这样在清灵阙住了下来,容桑带着他去了之前住过的那间屋子,她从未收徒,平时也不让什么人过来,所以这间屋子仍保持着江归晚走前那天的模样。
自己的房间里也被她重新添了些家具,不然空荡荡的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也没问江归晚为什么不把她抓回魔界而要在这儿住着,江归晚对她的态度依旧十分纠结。不过容桑也不急,她对他做了那么多,本也不求江归晚一天就能原谅她。
日子好像和从前都差不多,江归晚换上了以前的弟子服制,依旧同以前一样给她做饭,只是死活不做桂花糖糕了。
要说实在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江归晚一天到晚拉着的脸了。江归晚每天都用一种淡淡的带着几分幽怨的眼神看着这几日额外殷勤的容桑,似是在怀疑她又在憋什么大招。
容桑表示实在是委屈,她明明只是想让江归晚不那么恨她了而已。
修界派去讨伐魔界的修士们几日前便到了魔界外,常经纶每日都会给容桑传消息告诉她现在的进度。这几日魔界明明被围却没什么动静,弄得这些仙门仙府也不敢随意乱动。
容桑看完常经纶传来的消息,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练习剑法的江归晚。
江归晚为何不回去虽说她也不希望他回去带领那些魔修迎战,但是江归晚态度这样随意,反而让她觉得他还有什么别的计划。加上魔界内的人被困,也没有半分动静,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了。
她起身,外面太冷,她想递杯热茶过去,可刚拿起杯子,她便察觉到有另一个魔修闯进了清灵阙来。
清灵阙覆盖着她的结界,没有她的允许常人进不来。可那股气息在江归晚的作用下不但闯了进来,还径直朝她这儿来,容桑指尖被滚烫的热茶烫了一下,随即她望见季偏在雪地中由一团黑气变为了人形。
“尊主。”他跪在江归晚面前,对自己的主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没有丝毫疑问。
江归晚这才停了手中的剑,问他“都准备妥当了吗”
“禀尊主,都准备好了。”季偏注意到了一旁的容桑,像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恢复了自然。
容桑觉得那不是惊讶这有一个人的眼神,更多的是惊讶于她的长相。
毕竟却舒和容桑的确不是一个长相,差的有些远。
季偏接着道“那些修士们明天要攻进魔界,魔界长老们急了,打算今晚上偷袭,只要他们出城门,属下布下的陷进就会困住他们,倒时只要通知一下常掌门便可。”
容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江归晚帮助掌门师兄对付魔界这是什么神奇走向
可江归晚却没觉得丝毫不对,他脸色都没变一下,端详着手中的剑点了点头“嗯,你回去吧。”
季偏来得匆忙,走时也迅速。
他一走容桑就冲了上去“你讨厌魔界,是吗为什么”
“是他们想杀了我。”江归晚鸦羽长的睫毛挡住眼睛,轻轻颤了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即,他冷笑一声“因为我杀了前任魔尊。”
前任魔尊
那不是江归晚亲爹吗
她回忆起阿蝉说的,是江归晚的父亲杀了他的娘亲。她以为江归晚只是让前任魔尊退了位,但没想到他干脆利落直接把人杀了。
知道再问下去只会让气氛更尴尬,容桑走上前,抱住他,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要去喝杯热茶吗我给你煮了一壶。”
江归晚沉默了起来,容桑脸靠在他胸膛上,感受到了一阵阵颤动。江归晚扯出一丝很淡的笑“我比谁都更想看见魔界毁灭,看着我那冷心冷血的父亲费尽心思护了几百年的东西破碎,不是比杀了他更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