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比想象中过得要快, 来到海苑住的半个月,贺猗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大概是傅时靖对他不管不问, 也不像以前那样约束他, 他居然会过得比以前还要自在。
他可能根本就不适合跟人谈恋爱。
除了初恋到现在, 他经历的每一场恋爱都以失败而告终,不是被骗就是被渣,他自问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值得人针对,可能是他自己有问题而不自知,又或许是像火象星座上说的那样,他们这种人对另一半往往都比较慷慨, 属于会尽其所能迁就对方的那一种。
所以他很喜欢惯着另一半,这就导致有些人总是有意或无意的容易在他的底线上反复践踏,譬如裴双意。
最近开始参考星象这方面的问题还是托了杨陆瑜的福,大概是年轻人都比较热衷于研究星象玄学这类的东西,他本来对这方面的学问不感兴趣,结果被杨陆瑜忽悠了一段时间, 差不多也快信了。
他上次拍完戏路过r大, 出于某种好奇心进学校逛了一圈, 才得知杨陆瑜和阮奕一样也在这里上学,而且每周五晚上都会在这里的篮球场打比赛。
上回的五人小队里因为其中一个队员临时有事差了一个控球后卫,他正好技痒就帮忙顶替上了,控球要求做到把球成功从后半场带到前半场,对球员全场的控球和传球能力要求比较高。
他隐约还记得他最后一次篮球比赛, 还是在五年前的校篮球运动会上,在这之后因为忙于工作和生计就没怎么碰过这类体育运动了。
没想到上周那场篮球比赛发挥的还不错,混进一帮学生堆里成功拿到了一等奖, 杨陆瑜也因此彻底跟他混熟了,男人之间的友谊总是很容易就建立起来了,有时候是因为一场比赛,有时候可能会是因为一场打架。
起初认识杨陆瑜时,贺猗对他印象不太好,毕竟一上来就横冲直撞的确实不怎么会讨人喜欢,后来相处了一段日子,他发现杨陆瑜其实就是心眼直嘴巴快,没什么心机,相处起来也不会感到有压力,索性他一有时间就跑来r大打篮球,跟一帮没出过社会的学生待在一起,总要比在成年人之间斡旋周顾来的简单快意。
“下场你帮我上吧,我好累啊。”
他刚坐下不久,迎面就走过来一个身形高瘦的青年,顺手掀起白色球衣的衣角擦了擦汗大步走了过来,栗色的头发在黄昏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粉,夕阳间游移的细小光影宛如一只只小精灵一般在这些年轻且充满活力的躯体上跳跃着挥舞着,让人自然而然地产生一股移不开眼的歆羡。
“就这么会儿就累了”
贺猗把长凳上放着的矿泉水递了过去,杨陆瑜大汗淋漓地在他身旁坐下,刚拧开瓶盖“咕咚”几下,整个矿泉水瓶眨眼间就已经空了一半。
“什么啊,姓秦的那小子就不是个东西,说什么吃饭会影响水平发挥,让我最好别吃,今天训练了大半天了,我是人又不机器,不吃饱哪来的力气继续打球”
杨陆瑜絮絮叨叨地嘀咕了一大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怨气怎么也挡不住,他扯了扯衣服歇了口气儿,目光落在贺猗身上,就发现往日都会跟在他身后的助理小崔不在,“哎,你今天怎么一个人来的”
“杀青了。”贺猗喝了一口水,抬眸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通透如水,“我让小崔提前下班回去休息了。”
“诶,真的啊”杨陆瑜一听瞬间来劲了,“那你既然有时间了要不要考虑明天跟我出去玩啊。”
“明天”贺猗知道他拉他入车队的想法还没死心,这回没说一定也没说不行,不过杨陆瑜看他那样子估计就是默认了,登时高兴的说话都语无伦次了,“你要是真来了,我拿老大的签名头盔就有希望了,看在我陪你打了那么久篮球的份儿上,就帮帮我呗。”
杨陆瑜嘴里的老大是业界十分有名的机车手霍伦,毕生总共参加过236次机车比赛,在fi主办的世界摩托车锦标赛连续六次夺得冠亚军,知名度响彻海内外。
能拿到自己偶像的亲笔签名甚至是贴身“战盔”这对于热衷于机车这项运动的人必然十分令人激动。
贺猗对这方面虽说没有特别热爱,但是有机会试一试也未尝不可,知道他有这个想法后,杨陆瑜高兴的不行,之后的比赛也没让他帮忙替了,跟打了鸡血似的又重回了赛场。
一场比赛一直打到八点多才散场,中间贺猗还帮忙轮替了两场,一群人汗水淋漓地从赛场上下来,其余几个都进了体育场的淋浴间冲澡,贺猗看了一下时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平日里他都会在天黑之前赶会海苑,如果有加班加点的情况,他就会直接在剧组住下。
只是今天回去晚了,傅时靖应该会生气吧。
不过转念一想,傅时靖这段日子自己都忙的脚不沾地,估计也没时间搭理他吧。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给陈妈打个电话说一声,只是电话还没拨出去,余光里就走来了一个人影。
是个身形颀长长得还蛮帅的男生,贺猗认识他,叫秦掫,据说是杨陆瑜所在院系的系草,也是他们篮球队的队长,长相出众、成绩优异,带领的篮球队回回上场都能拿第一,传说级别的人物,简单比喻一下就像是校园小说里最受女生追捧欢迎的全能型男主。
“晚上要一起吃个饭么”
秦掫伸手递过来了一瓶水,贺猗顿了一下,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接了过来,“谢了,不过吃饭就不用了,时间有点晚,我得赶回去。”
“这样啊。”秦掫笑了笑也没强求什么,双手抱胸往衣柜旁随意一靠,“今天那场三分球上的不错,就是可惜了,杨陆瑜那小子要是有你一半能力倒也不用我那么着急,每次都跟赶鸭子上架一样。”
“他实力还不错,就是有的练,三分投射其实不难,只要肯花时间,准确率是能达到70以上的。”
秦掫一笑,不置可否,“那以后你还有没有时间过来,陪他练两场或者加入我们后面还有几场正式比赛,要是有你在,说不定能连胜。”
“我”贺猗愣了一下,“我就不必了,平时打球都是图个乐趣,你们都是学生,正式赛讲的是公平竞争,我一个大人混进去,总是有点欺负人的吧。”
说完,似乎是意识到有些不妥,贺猗又补充了一句,“有你这个队长在,连胜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么。”
“贺先生过奖了,其实你比我们也大不了多少吧,更何况正式赛是可以合理要求外校的人一起参与的,有你在,不是更能如虎添翼么”
“不了。”贺猗还是拒绝了,“时间不允许,体力也跟不上,怕出错拖后腿了,还是你们玩吧。”
“贺先生说笑了。”秦掫勾了一下唇角,打趣道“就是不知道,贺先生是不是有女朋友啊,每天晚上都回去那么早,是怕家里那位生气么”
贺猗眉梢抬了一下,一时竟然没答上来。
女朋友他没有,男朋友倒是有一个,只可惜他们的关系,他说不了,也不能说。
“他就是有女朋友又能怎么样啊小掫掫你就是女的,我贺哥也眼光高着,照样看不上你。”
他犹豫的那一会儿,杨陆瑜已经洗好出来了,笑着一把揽住贺猗的肩膀,无形之中化解了这个问题,“哎你看天色都那么晚了回去还有饭吃么要不吃完了再回去吧,反正都这么晚了,再晚一会儿也没什么。”
秦掫也没在意杨陆瑜的调侃,眼底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不动声色地应和道“贺先生,要去么”
贺猗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抗住杨陆瑜的嘴炮攻击,跟着秦掫他们一起去夜市找了家烤肉店。
他的问题和困扰,别人不知道,杨陆瑜其实是清楚的,也多亏了杨陆瑜,他好歹有个人可以说一下心事。
“傅时靖这个人吧,我没接触过,但是从第一眼开始,我就不喜欢他。”吃到一半,杨陆瑜拉着他出去透了一下风,两个人趴在栏杆上,望着脚下的人来人往和远处海岸的万家灯火,“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贺猗支着栏杆,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只开了口的易拉罐,他眉心微蹙,眼底倒映着不远处的光影,雾濛濛的,好似一滩化不开的愁绪。
“天蝎男的特质你知道是什么吗”
杨陆瑜又开始扯起了他的星座学,“控制欲强,自大狂妄,说话又毒还伤人,你跟他怎么能合得来呢虽然我嫂子和我哥也是白羊和天蝎,但是我哥面冷心热会疼我嫂子,我嫂子呢心性好强,但是会主动迁就我哥,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学会互相妥协,你说他骂你,要换了我,肯定早跑了,我是受不了别人一天到晚的贬低我,时间长了,负面情绪多了肯定就累啊。”
“可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有一部分确实是我的错。”他知道傅时靖见不得他跟别人亲近,尤其是裴双意,会生气会发怒也是理所当然,如果换了他,他也很难做到风轻云淡地一切装作无事发生,他觉得难过,只是因为傅时靖那句“他本来就适合结婚”。
他以为他跟他结婚,是因为他能带给他温暖和爱,可谁知道在傅时靖眼里,都只是他省事听话适合结婚。
他本来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去陪着傅时靖面对现实,可到头他一句领个证,就把他所希望和憧憬的未来抹杀的干干净净,如果他们的关系永远没办法公开,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要谈一辈子的“地下恋情”甚至在傅时靖跟其他人亲近接触时,他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所求不多,可不代表他不会吃醋不会有占有欲,也不是他不相信傅时靖,而是走到今天这步,已经很难再回头和重新开始了,他的勇气和爱就那么一点,如果没有了,就真的没有了。
“其实我觉得吧,陷在爱情里的人本来就很难保持理智,如果他足够理智,那就说明爱的不够深,他最好说的都是气话,如果不是气话,我建议你还是跟他分开的比较好。”杨陆瑜喝了一口酒,“不过啊,我这个人一向是劝分不劝和,能拆一对是一对,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干嘛非要这么憋屈的成全一个见不得光的恋情呢”
他朝贺猗靠近了些,拿肩膀推了推他,“要不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再不济,你看我怎么样”
“你”贺猗被他逗笑了,调侃道“你不是直男么更何况你要是不怕被打死,我倒也不是不可以。”
“啊这。”杨陆瑜一想到傅时靖,瞬间就怂了,“怕了怕了,我算惹不起他,你都拿他没办法,我这不是找死吗对了,我今晚说的这些话,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是把你当亲哥哥才跟你说这些的,一般人想听还听不到呢。”
“嗯。”贺猗微微颔首,垂下眼帘把易拉罐里剩的最后一口啤酒饮尽,一股回甘后的苦涩混杂着无数心事从舌尖被慢慢卷入腹中。
离开烤肉店时,时间已经很晚了,贺猗本来想一个人打车回去,不过秦掫提出要开车送他一路,杨陆瑜怕他不同意,硬是拽着他上了车,“反正咱们都顺路嘛,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陆瑜确实跟他顺路,毕竟杨家也在海苑住,不过秦掫也在海苑住,他倒是吃了一惊,海苑那边是出了名的富人区,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即便有钱也不一定能在那里落户,倒不是他觉得秦掫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而是来海苑住还有和他们结识半个月了,他居然都不知道秦掫也在那里住。
“一会儿停在门口就行了,我自己走进去。”快要到达目的地前,贺猗特意嘱咐了一句,倒不是他心虚,而是他怕傅时靖看见,又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杨陆瑜对着他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眼神,秦掫什么也没问,安静地应了一声,把车稳当地停在了门口。
快要下车时,贺猗忽然想起什么,扯了扯衣领,看向驾驶座的秦掫,“你的衣服我找时间还给你吧。”
洗完澡时,他本以为是杨陆瑜的衣服,谁知道是秦掫递来的,他虽然喜欢男人但也不至于对所有同性都退避三舍,杨陆瑜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孩儿,充其量可以当个弟弟来关心一下,但是秦掫不一样,给他的感觉总是有种超越同龄人的成熟稳重还有深不可测。
尤其是那举手投足间露出的微表情,总是给他一种仿佛在跟小了他好几岁的傅时靖说话的错觉。
不管是不是他想多了,他自然是能避就避。
原本到了嘴边的“不”字很快转化成一个轻巧的弧度,坐在驾驶座的秦掫回头看向他轻轻一笑,“好。”
贺猗推开别墅门时,整个大厅都静悄悄的,安静的仿佛落针可闻,他进门前特意看了下鞋柜和卧房的方向,发现没有傅时靖回来的痕迹,回来之前他也给陈妈打了电话,说傅时靖今晚有应酬,很有可能不会回来。
他倒不是怂了或者害怕了,只是他现在和傅时靖正是处于谁也不搭理谁的状态,目前很多矛盾都没解决,他自然是希望先保持住这个状态,免得到时候又争锋相对,一石激起千层浪,那才是真的让人头疼。
冷暴力这个东西虽然确实不好,但最起码可以让人适当冷静一下。
他推开浴室门,打算先洗个澡,驱驱寒气和酒气,只是水刚放到一半,贺猗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动静。
像是皮鞋踩在地砖上的清脆声响,正一步步地从楼梯踏进卧房的位置,贺猗屏住了呼吸,目光一转,忽然意识到浴室的门还没锁,他刚想过去锁门,心头一跳,下一刻,门就被人一把拉开了。
云蒸雾绕的热气勾勒出男人英挺的脸庞,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眸在橘色暖光的照耀下更是透出一股熠亮的微弧,傅时靖伸手掰住了门框,阻止了他想要拉门的动作,眼神微微下挪,带着一股意味不明的笑意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勾了勾唇,“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洗澡从来不锁门。”
谁在家洗澡还要锁门
谁会料到有人会跟个神经病一样热衷于看人洗澡
贺猗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也懒得管顾自己有没有穿衣服,伸手掰住门扉想要一把拉回,“出去。”
傅时靖不肯松手,贺猗也不肯松手,一扇门就这样在他们之间脆弱的横亘着,更是因为这两方势均力敌的较劲和对冲力发出求饶似的颤动。
最终,贺猗眼底一动,率先松了手,傅时靖按住他肩头直接把他推回了浴室,反手砰地一声锁上了门。
贺猗觉得傅时靖是疯了,毕竟这狗男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一次疯,更不用说今晚还喝了酒。
下唇被人舐咬的生疼,鼻息间浓厚的酒气和一股宛如发泄似的怒气冲着他毫无防备地奔袭了过来。
贺猗从来都没觉得自己还有耐心去承受任何一个人对于自己的发泄和怒气,可现在,他也不懂自己在干什么,明明有无数个冲动和理由可以推开傅时靖,可不知道为什么,热水从头顶一冲而下,流进嘴里,混杂着一股血味,仿佛能激起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他对傅时靖有欲望,甚至还有喜欢。
只要这两种本能还存在,还没有在接踵而来的失望下被磨灭,傅时靖就可以依旧仗着他的喜欢为所欲为。
“你够了没有”
贺猗沉下脸色一把推开了他,花洒下的水珠不断溅落打湿了他们的身体,名贵的西装外套也在挣扎下被丢弃在地砖上,露出被水打湿的衬衣下健壮结实的躯体。
傅时靖往后退了两步,伸出无名指摸了一下唇角,上面有血,是贺猗的,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没有银丝镜框束缚的眼睛,就好像是被解开了封印一般,那双往昔总是冷静理智的眼神也变得多情而又魅惑。
“怎么会够呢”傅时靖看着他微微一笑,“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我还没玩够,你怎么就能说够了呢”
不等贺猗发怒,他再次冲了上去,死死锁住了他手臂把他按在了浴室的瓷砖上,抬眸看向贺猗眼底的清冷,眼里的情绪复杂莫名,“我本来还以为你会耐不住,要么跑,趁此和我一刀两断,要么冷脸待我,从此不闻不问,没想到你还是选择留下了,甚至选择和我继续亲近”
“所以你想说什么”
贺猗睁开眼看他,眼底的情欲被浪花一冲而下化为乌有,很快,那双黑直的睫羽微微一颤,鲜红的唇角却勾起,露出一个勉强的弧度,“试我的态度试我的忠诚傅时靖,外面等着你玩,等着你睡的人大把,你何必在我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呢。”
手臂上的青筋微微暴起,他使尽力气一把甩开了他,贺猗拽过一旁的浴巾裹在了腰上,他赤着脚刚拉开门,身后就再次响起了傅时靖的声音,“明天随我回傅家,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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