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沧澜开机已有半月, 贺猗照旧按时去剧组报道,为了确保不再出现上回的“意外”事故,傅时靖一有时间就会陪着他过来拍戏,有时候一等就是一整天。
剧组拍戏都是保密拍摄, 自然不会有消息流传出外界, 不过组内难免有人议论纷纷。
傅时靖对此的看法就是放任不管, 越有人乱说他跟贺猗的关系, 他越高兴,最好造谣他们已经结婚领证, 届时他跟贺猗真发展到那一步,大众也不会多么吃惊。
同时, 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和影响也会大大被削弱。
贺猗觉得他想的挺周到, 可真发展到那一步,未必就会那么容易,也许他不会给傅时靖机会, 也许他会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就消失在傅时靖的视野里,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 傅时靖做的却远比他想的更绝。
中午, 贺猗结束拍摄去吃饭, 傅时靖今天正好有事没来,他就直接跟着团队里的人一起去吃剧组特供的工作餐, 跟贺猗熟的人都知道他没什么架子,也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不堪, 因此气氛很是和谐。
大概因为资方就是星娱, 这样财大气粗的公司拨出的经费自然也十分雄厚,场务供应下来的工作餐也是贺猗待过的所有的剧组里最丰盛的一家。
其实在场所有工作人员心里都清楚,傅时靖是怕贺猗不能好好吃饭, 又担心他会因为被特别优待而不自在,所以才专门插手到后勤让人把工作餐弄丰盛一点。
“这叫什么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同组的妆发师小孙没忍住抱着今天新做的水煮鱼感叹了一句,立马招来了同伴的一记白眼,“有你这么用词儿的么,爱屋及乌才差不多吧。”
“我的错我的错。”
小孙呵呵一笑,余光忽然瞥见贺猗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喉头一哽,看着碗里的米饭出现了半分的迟疑。
“怎么了噎着了么”小崔见状体贴地递去了水杯,贺猗没接,倒是拿出纸巾吐出了个坚硬的东西。
众人凑近一看,“哇。”
几个女工作人员不由得纷纷露出歆羡的眼光,五六双眼睛交汇了一遍后,又心照不宣地埋头默默扒饭。
倒是小孙心直口快地调侃道“贺先生,这饭我们怕是不敢吃了,就怕哪天吃进去个戒指,这恐怕还要找您出医药费呢。”
几个工作人员听了没忍住哈哈干笑了几声,看着他的目光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像是既有歆羡又有嫉妒,当然,不免还有来自同性的轻视和鄙夷。
在圈子里待了快两年了,贺猗对这样的目光再熟悉不过,他也只是低下头面不改色地把戒指包进纸里收了起来,接着没什么表情地扫了小孙一眼,“医药费我倒是没有,不过泻药管够,你要么“
小孙闻言,连忙识趣地闭上嘴摇了摇头。
一直到傍晚收工,造型师帮忙卸完妆后贺猗也没等到傅时靖的消息,他打算先让小崔把车开到公司附近等傅时靖下班,上车前,贺猗刚要拉门,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接着视野里出现了一张灵动的小脸,“贺老师贺老师,等等我”
“你怎么来了”贺猗动作一滞,转过身就发现秦贻抱着纸袋和包包喘着粗气一路小跑了过来。
秦贻是沧澜里的女配,他所饰演的殷素尘,座下最受宠爱的女弟子,男主的小师妹,唯一一个在殷素尘在男主的操纵下被众叛亲离后还肯亲近他的小弟子。
剧里关系那么好,剧外自然也一样,秦贻是剧组里年纪最小也最受宠的演员,十六岁就考上了中戏,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秦贻还是秦掫的妹妹。
知道这个消息时,贺猗其实并不怎么意外,倒不是因为秦贻跟秦掫有几分相似,而是他觉得a市这么繁华,像这种充满名利的是非之地,出现几个耳熟能详的富家子弟也不意外。
“你能不能搭我一程啊。”
贺猗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海苑,秦家也在那边,秦贻自然是跟他顺路的,就像之前打球时,时间晚了偶尔秦掫也会顺路送他回去一样。
“送倒是能送,不过你怎么一个人李姐呢”
李姐是秦贻的经纪人。
“她被公司召去开会了,我就没让她陪。”秦贻眨了眨眼,“贺老师能不能送送我,别拒绝别拒绝”
秦贻年纪小,贺猗比她大能有九岁,平日里就当妹妹看,贺猗其实想问她经纪人既然要开会,应该会另派人送她回去,为什么还会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
不过看秦贻这副特地来找他的样子,八成就是没打算多解释,想想平日里关系也不错,再加上又是个小孩子,贺猗也就懒得再多问,让她直接上了车。
“你一个女孩子的,以后可别乱上陌生男人的车了,要是让你哥知道了,可要说你了。”
贺猗体贴地帮她把塞纳的座椅往后调了调,让秦贻好放下她那大包小包的东西。
秦贻反倒没皮没脸的一笑,“贺老师也算陌生人嘛,我哥都说你人特别好,当初来试戏时,他还告诉我,你要是知道我是谁,肯定会照顾我的。”
“你哥想的倒是挺全面。”贺猗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不过你以后也别当众叫老师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你是在给我招黑还是诚心实意的夸我。”
像秦贻这种正儿八经科班出生的演员,理论方面的知识肯定要比他懂得多,但是论起实操经验来,组里大概只有贺猗算是资历最深的,毕竟算上今年,他在圈子里也待了快有七年了。
七年的摸爬滚打,就算再不成器,那铁杵也该磨成针了。
“哎呀叫老师不是早晚的事嘛。”秦贻理了理头发,乖巧的笑了笑,“对了,贺老师,你下次有没有时间啊,我想约你出来吃顿便饭。”
“约我”贺猗心里了然,果然,秦贻来找他还是另有所图,他索性也不再陪她打哈哈,直截了当道“到底是你哥约我,还是你约我啊”
眼看瞒不过,秦贻只得哈哈一笑,如实交代道“大哥很久没跟贺老师见面了,说想跟您吃个饭,顺便,杨哥也在呢。”
然而任凭秦贻说的如何真诚,贺猗还是婉拒了她。
即便有杨陆瑜在,他也不敢再跟秦掫见面了,上回在篮球场闹那么一次,傅时靖都差点儿把肺气炸,虽然一直憋着没跟他发过脾气,但只要他俩日常小摩擦,傅时靖回回都把这事儿翻出来说,越说还越委屈,他自己倒是能忍,贺猗听得都替他憋屈,要是再私底下跟秦掫接触,姓傅的以后还不得把自己气进医院。
等着车子慢慢汇入车流,逐渐行驶到傅时靖所在的公司大厦后,贺猗让车停下了,回头对小崔吩咐道“傅总刚刚发消息让我上去找他,你先送秦贻回去吧。”
小崔点头,“嗯,好。”
秦贻趴在车窗上冲他招手,“贺老师再见”
等着贺猗的身影渐渐与夜色霓虹融为一体后,秦贻忽然溜到副驾驶上,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小崔哥,听说贺老师今天是不是从饭里吃到了一枚戒指啊”
小崔启动了车子,“对啊。”
“那,戒指是不是傅总送的呀他没扔吧”
“可能吧。”小崔偏头打量了她一眼,仿佛早就习惯了一样,“怎么了说吧,又想获取什么八卦”
“没有,就是好奇而已。”秦贻吐了吐舌头。
贺猗一路随着电梯上到了二十六楼并没有见到傅时靖,他又打了个电话,这人手机也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说实话,被傅时靖连着骚扰了那么长时间,一天之内再怎么忙也要给他打好几个电话发几十条短信的人,突然就把他冷落了下来,贺猗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他起初以为傅时靖出了事儿,后来才从职员那里知道,傅时靖今天开了一天的会,几个董事正好从各地聚集了过来,正忙着处理要务,现在人还在会议室待着。
看着办公厅层的人来来往往,贺猗就去了傅时靖的办公室找了个比较显眼的位置坐着等他回来。
为什么要找个比较显眼的位置
那是因为贺猗又怕发生上回那样的事从傅时靖嘴里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虽然他一直以来无论遇见什么事都尽力劝自己想开点儿,只要过去了就好了,但在听见或者遇见那些让他不开心的事时,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觉得难过。
他现在可以不在意任何人对他的诋毁,但他还是希望他和傅时靖之间尽量保持和谐。
等待的期间,秘书小姐殷勤地过来给他倒了杯茶,“贺先生,傅总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您要是坐的累,可以先去隔间的休息室里休息一会儿。”
“嗯,我知道了,谢谢。”
贺猗就这么又等了半个小时,一直等到茶水渐凉,也没等来傅时靖,这段时间演戏吊威亚太频繁,再加上上个月打架受了伤,去找医生复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腰肌劳损已经有些严重了。
他坐的腰酸背痛,实在没忍住起身把茶水端去了茶水间的洗漱池子里,打算活动一下筋骨。
冷水在他手背上被冲出一层层绵密的气泡,贺猗刚把洗好的碗盘放入沥干架上,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一股热气和着熟悉的冷香扑入了鼻尖,贺猗还未转过身,男人就已经从身后拥了上来,伸手穿过他两只臂弯抱住了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茶水间里很小,小到傅时靖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贺猗能敏锐地听到外面还有人,他动了动胳膊推了推他,傅时靖仍旧一动不动地抱着他,声音懒散且低沉,“秘书说你在办公室等我,我猜你不在外面坐着,就一定在这儿了。”
不等贺猗回复他,傅时靖又勾了勾唇,贴近他耳畔,视线却从他下巴逐渐转移到了他领襟外露出的一小截锁骨上,语气促狭道“贺先生,你该不会又想跟上回一样偷听我和别人说话吧。”
“”贺猗腕间用力,把他推开了,“没有。”
“怎么还不高兴了”傅时靖视线落在他浓密的睫羽上,微微一笑,“我逗你玩呢,你想听什么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我又不会瞒着你。”
“你想多了,我只是来洗个茶杯而已。”
“什么茶杯还要你亲自洗,来了就坐着休息,有事儿吩咐他们不就完了。”傅时靖看他要推门出去,语气忽然严肃了下来,“王彬在外面。”
“”
贺猗身形一僵,不得不把手从门把上收了回来。
“那你去跟他谈吧,我在这儿等你。”
傅时靖闻言却没应他,而是伸手把他拉到了跟前儿来,眼神满含笑意的打量他,“我怎么看你不高兴的样子,谁又惹你了不会是我吧”
贺猗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我一天天哪来那么多精力跟你生气,你不是还有事儿么,早点儿出去解决完,我们好回家。”
“”
傅时靖没说话,忽然将他一把拽住拖往了茶水间另一侧的暗门,这里面浴室更衣室一应俱全,贺猗虽没进来过,但是他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后背猝不及防地摔上了身后的大床,似乎察觉到他想干什么,贺猗心头一跳,连忙拿胳膊顶住了打算扑上来的傅时靖,“外面还有人,你能不能别胡闹”
“我哪里胡闹了。”
傅时靖捉住他胳膊往他胸口压下,“这儿又没人会看见,更何况你不觉得在这里做很刺激么”
“”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掀贺猗的衣服,贺猗往后躲了几下没躲开,傅时靖直接手脚并用地扑上来想去扒他衣裤,就在贺猗打算抓住他肩膀把他扔下去时,暗门这一侧忽然被人敲响了。
两人动作一顿,门外响起了陈枳的声音。
“傅总,王总说还有话要跟你说。”
傅时靖没回应,贺猗则抬着下巴呼吸紊乱地盯着他,用眼神示意他去开门。
傅时靖偏偏不动,就这么趴在他身上按着他,眼里笑意充盈,同时对门外的敲门声恍若未闻,“贺猗,今天一天没见,你就一点儿也不想我”
“我想你个头,还不过去开门”
傅时靖有那个脸敢在全是人的办公室里亲热,贺猗可没那个脸,他表现的越不容抗拒,傅时靖便越不敢胡乱造次,扫兴地撇了撇嘴,松开他从床上爬了起来。
就在贺猗以为他彻底放弃胡闹时,傅时靖又跟只死性不改的狐狸一样,欲擒故纵地扑了回来,一把捉住他手腕,压下他肩头用力地吻住了他。
灵活的舌尖轻轻刮蹭过尖齿和上颚,不由得引得人一阵颤栗,男人隔着一层衣物不轻不重地揉搓着他,硬是逼着贺猗,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他想听到的声音。
门外,陈枳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动静,心下一阵了然,却是不言自明地转过身去,劝退了还守候在外的王彬和其余董事。
“贺猗,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很高兴。”
“你高兴什么”
贺猗能明显听到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在耳鬓逐渐放大,他一阵咬牙,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任由傅时靖抓咬,“我今天做了一件大事,你想不想听”
“什,什么”贺猗不由得轻嘶了一声,额头青筋暴起,抬腿就想踹他,“你那么大劲儿干什么”
“抱歉,太激动了。”傅时靖安抚地冲他笑了笑,力气果然轻柔了下来,手心也渐变得些湿润,“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有机会拆散我们了,因为,我放弃了。”
“”
短短四个字就这么被他云淡风轻地给说了出来。
然而贺猗却是一阵晴天霹雳。
放弃了
放弃什么了
“我放弃在公司的所有职务,包括竞争董事长的权利。”
这就意味着,以后傅成学退位了,傅家唯一一家企业的继承人不会是傅时靖,如果这期间出现什么变故,他可能日后连笔安家费都拿不到。
事情也许并没有贺猗预想的那么严重,毕竟傅时靖好歹是傅家的独苗,傅成学肯定不会亏待他,但是老爷子如此寄予他厚望,傅时靖之前又做了那么久的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若是这么自毁前程傅老爷子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你是不是疯了”
贺猗被他气的咬牙,刚想起身,就不得不迫于被人握住的把柄而跌回了床上,傅时靖显然是料到他会生气,为了避免自己被打,就想着先钳制住他。
贺猗不止一次由衷地觉得傅时靖这人挺他妈无耻。
“我没疯。”傅时靖表现的格外淡定,“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
“你忘了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了你如果不继承董事长的职位,我是不会答应跟你”
“那就不结婚好了。”傅时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倏然任性到极致,“我可以做不婚主义,你也是,这样,我们就可以谈一辈子的恋爱。”
“”
贺猗说不出话,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傅时靖,忍到最后,鼻梁上冒出几颗汗珠,他唇线紧绷,“你先松开,我们回去再说。”
“我就要在这里说。”
傅时靖直视他,英挺的眉目微带着几分笑意,他分开双膝跪在床边,又朝贺猗靠拢了些,“其实我很讨厌那些人对我的私生活指手画脚,我更讨厌他们指责我的爱人是个不干不净的戏子,他们既然容不下你,那我又何必委屈自己成全他们”
“我本来就厌倦这样被人指手画脚的日子,仿佛他们只要是抱着为公司好的借口,就人人可以对我评头论足,贺猗,其实你也很不甘心这样被人诋毁吧。”
“不如你继续做你的演员,我改行去做我的导演,这样你的剧只能由我来拍,我以后也只捧你一人 。”
“”
这样的话,贺猗从未妄想能从傅时靖嘴里听到过。
他从来都不觉得傅时靖会是个用情至深至此的人,也从来不会为了所谓的情爱放弃巨大的财富和利益。
因为这不像他,一点也不像。
他觉得傅时靖今天肯定是受了刺激了,才会情急之下对他说出这些话,他事后去找过傅成学,但是傅成学摇了摇头说无可奈何,傅时靖在董事会上把所有董事得罪了个遍,就算他有反悔的想法,那些董事恐怕也不会给他反悔的余地。
贺猗急的想去找傅老爷子把傅时靖打一顿,彻底把他打醒就好了,然而却被佣人告知傅老爷子带着卡洛斯早就去了国外,可能要年后才会回来。
事到如今,他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傅时靖掐好时间,突如其来地搞了这么一出,摆明了就是没打算要给自己留后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森燼”x10“h寒”x1“德鲁纳张总”x10的灌溉
s23:00还会有一更,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