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回舟这些年几乎所有精力都在学业上,没想过未来会和谁在一起，更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男孩儿。

    但那个人是陆寻声的话，怎样都好。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李回舟看着陆寻声随步伐晃动的手腕,心里痒痒的。

    走出十几步,李回舟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拉我啊”

    陆寻声顿住，扬起嘴角说“有点害羞。”

    说着害羞，手却已经伸过来,一把握住李回舟。

    冬日里手心火力最足，沿着血脉传至心脏。李回舟偏过头笑，陆寻声也不故意看他,一直面朝前方,一双桃花眼弯成月亮。

    恋爱开始了。

    重点高中管理严格，不让学生带手机。两个人给学校和韵华小区附近的不少地方都取了特别的名字,约定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像是在对全世界只有他们知道的暗号。

    陆寻声的求学道路虽然断断续续，但好在他从没荒废学业，只要医生允许上学，名次还是能排在上游。两个人打卡了晏城的各个图书馆，有时候会相对而坐，奋笔疾书学习一整天，有时候索性坐在书架旁的地上,晒着太阳看一下午闲书。

    偶尔傍晚或周末去陆寻声家里,李回舟便会听他弹琴唱歌。

    有一天李回舟培优班下课,陆寻声去校门口等他。

    李回舟神神秘秘道“带你去个地方。”

    两个人来到学校旁边的巷子口，陆寻声看见角落摆着一个猫窝。

    猫窝是旧纸箱打底，里面放着垫子和小碗。陆寻声笑道“你做的”

    李回舟得意地点头“小猫平常就在这附近玩。”说罢,他又从书包里掏出猫粮袋子，小心翼翼地撕开倒进碗里。

    不知是不是发现有了吃的，小猫很快就出现了。尖耳朵长尾巴，土黄色的毛，再普通不过的一只流浪猫，却很通人性。

    陆寻声也蹲下来，觉得李回舟也像一只小猫，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

    陆寻声问“它有名字吗”

    “应该没有，”李回舟单手托腮，“学校毕竟在市中心，附近的流浪猫不算多，这一只是我前天才发现的。”

    一股香味传来，李回舟吸了吸鼻子，抬眼看见巷子里不远处一个摊位正在卖烤土豆。

    “看小猫这个颜色，”李回舟笑道，“要不就叫土豆吧”

    土豆吃饱喝足，舒坦地“喵”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顾雯对猫毛有些过敏，陆寻声没办法把土豆带回家收养。李回舟家就更不行了，蔡楠瑜一定不同意。好在土豆活动范围小，就在巷子这一片，李回舟放了学能常常给它带吃的。

    高中生学业太重，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高三下的期末考试落下帷幕，班里却没有一点放松的氛围，班主任语重心长，一遍遍强调高三的重要性。

    “还有，”班主任把眼镜往上一推，“一些同学在不合适、不成熟的时候，被感情所困，这是我们要坚决制止的。高三时间紧迫，大家一定要全心全意投入学习，高考后才不会留下遗憾。”

    班主任离开，一些学生忍不住窃窃私语。高中的班对儿一直是大家津津乐道的八卦对象，同桌小声对李回舟道“是不是谁给老班打小报告了”

    李回舟有些心不在焉，说“可能吧。”

    同桌被这么敷衍觉得没意思，转头和后桌聊起来。

    李回舟看了眼表，还有半个小时下自习放学。陆寻声最近又去医院复查了，正好是今晚回家，他急着去问问情况。

    门铃按下，来开门的竟是陆寻声的父亲陆徵。

    “是回舟啊，”陆徵笑了下，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快进来坐。”

    李回舟小声说了句“叔叔好”，觉得自己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外交工作性质特殊，陆徵很少在家。此时来打扰一家三口团聚，李回舟有些不好意思。

    客厅开着顶灯，光线很亮，李回舟一眼就看见茶几上摆了各种材料，“音乐学院”的英文映入眼帘，他心里猛地一跳。

    陆徵去给李回舟倒水，顾雯亲切地问了几句家常。陆寻声和李回舟并肩坐在沙发上，脸色不是太好。

    李回舟一下子就明白了。陆寻声想要学音乐，他身体情况特殊，加上父亲工作原因，出国是最好的选择。

    陆徵知道这是儿子的朋友，出于好心道“刚好回舟在这儿，也能帮着参谋一下哪个学校合适”

    陆寻声忽然打断“爸，我不出国也可以的。”

    陆徵刚要说话，忽然看见顾雯的眼神，再看看儿子一脸不悦，聪明地换了个话题。

    李回舟坐如针毡，离开的时候杯子里的水还留了一半没喝。

    那一晚他失眠了。

    高三学生没什么假期，单是复习卷就有几十套，李回舟把自己泡在题海里，一周都没和陆寻声见面。

    夏季多雨，搅的人更是心烦。放晴那天，李回舟依然坐在桌子前，手里握着笔，人却在发呆。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口琴声，那是陆寻声自己谱的小调。

    李回舟愣了片刻，站起来往楼下看，竟真的看见陆寻声在朝自己挥手。

    几分钟后，两个人坐在了小区花园的长椅上。陆寻声笑道“卷子这么多啊，以后我都得变身罗密欧翻墙才能看见你。”

    李回舟努力笑了一下，但只是扯动嘴角，眼睛里没有光彩。

    这样子太可怜了，陆寻声不再故作轻松，他正色道“我跟爸妈说了，可以在国内艺考，也有很多音乐学院可以选。”

    李回舟抬头看他，没说话。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心事。李回舟怕耽误陆寻声，陆寻声怕李回舟胡思乱想。

    陆寻声说“安心复习，我能说服他们。”

    李回舟很难过。

    用了“说服”这个词，陆寻声和父母必然会有争论。

    太年轻了，他们之间没承诺过未来，李回舟不愿对不起陆寻声。

    但李回舟心里再乱，课还得去上。毕业班八月就提前返校了，一片蝉鸣中，备战高考的学生们埋头苦读。

    陆寻声看出李回舟心情不好，想尽办法逗他，经常买好了小吃在校门口等。

    李回舟有时候就这么远远地看他。陆寻声太好了，好到自己舍不得让他有任何牺牲。

    心思细腻的人总是花很多时间内耗，李回舟知道自己状态不行，日复一日，愧疚感越来越重。他开始查各种关于音乐学院的资料，怎么看都觉得出国对陆寻声更合适。

    李回舟捧着烤鱿鱼串，食欲全无，试探地问了一句“如果你出国”

    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山高水远，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陆寻声正聊着有趣的事情，面色忽然沉下来。

    李回舟连忙闭口。

    陆寻声意识到自己也没控制好情绪，他想的事情不比李回舟少，只是不愿让他担心，总表现出一副积极的样子。

    有一种爱叫麦琪的礼物。

    欧亨利笔下，丈夫卖掉了祖传的金表，为妻子买了一把镶着珠宝的梳子。妻子卖掉了美丽的长发，为丈夫买了一条金表链。

    少年们努力抗争，却不知为何离对方越来越远。

    高三开学测试，李回舟考的不算理想。

    班会结束，班主任照例找了几个学生谈话。

    班长说“李回舟去一下办公室。”

    同桌替他抱不平“老班也太严了，谁没偶尔考砸过一次，下次你肯定回到前三。”

    李回舟心里叹了口气，做好了挨一顿批评的准备，却忽然在走廊拐角看见了蔡楠瑜。

    李回舟懵了。

    被叫家长的回忆停留在初中，读了高中以来，李回舟一直是优等生。

    妈妈怎么在这儿

    蔡楠瑜脸上阴云密布，和李回舟一起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极力调整了情绪。

    她说“赵老师，李回舟来了，他不会做那种事的。”

    李回舟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妈妈继续道“快跟老师解释一下。”

    班主任搓了搓手，试图用缓和的语气问道“回舟，你是不是早恋了”

    “而且是和一个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