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和顾昀同床共枕这回事, 陆雨昭一回生二回熟,在顾昀洗漱时,她已经葛优瘫在了床上发呆。
听到脚步声她方才回神, 拉起被往床里边儿一滚, 拿后脑勺对着他。
刚才面不改色和顾昀聊亲亲这事儿, 已经消耗完了她的厚脸皮额度。
在意识到自己对顾昀那点心思后,听着他轻手轻脚熄灯摸上了床, 陆雨昭方觉他的存在感有多强。她现在才慢慢生出那么丝不自在来。
要是能立马睡死过去就好, 可惜现在装睡也太假了。
聊点什么能显得自然从容一点。
陆雨昭乱七八糟地想着,只手忽然伸过来,往外扯她的寝被。
顾昀淡声说“我觉得不用分两床寝被, 以你的睡相, 你人连被子总归要跑我这儿来的。”
陆雨昭“”
顾昀未见其声, 低着嗓轻笑问“睡着了”
陆雨昭有点气,哼哼唧唧, “听不到, 睡着了。”
顾昀“啊”了声, “睡着了那就好办了。”
说着, 掀开陆雨昭的被子躺了进来, “为了我们两个人的睡眠着想, 不共一床被子。”
你放屁, 看我半夜不把你那半边被都抢走。
陆雨昭默默腹诽着, 后颈蓦地传来轻微的瘙痒, 少年的发丝扫过, 气息陡近,顾昀悄无声息靠了过来。与此同时,腰际沉, 少年的手臂揽过,陆雨昭略略被人往上捞,便往后靠进了少年的怀里。
“喂,你”
黑黝黝的房间里,陆雨昭面染绯红,哪有他这么冠冕堂皇占她便宜的
“嘘,别说话了。”少年慵懒低喑的嗓音近在耳畔,“睡了。”
顾昀阖上眼,紧紧揽着陆雨昭,巴靠上她的颈窝,漫不经心地蹭了蹭。
那嗓音仿若裹着电流钻入耳膜,竟该死的性感,陆雨昭疯了。
想挣脱开不他愿,偏偏听到渐渐沉稳匀称的呼吸声,想着他这天应该累了,就不忍动了。
这样的结果便是,顾昀睡得倒是香甜,而陆雨昭一动不动过于紧张,又失眠了。
近五更天,天际冒了鱼肚白,顾昀大早起床,她方才撑不住渐渐入睡。
顾昀睡得餍足,上半身靠着床沿小翼翼坐起来,陆雨昭枕在他的腰腹上静静睡着,阖着眼呼吸平稳。
姿势如昨夜里样,小猫儿一般安静窝在他怀里。居然这么乖,动都没动过么
这个认知让顾昀的唇角轻漾,伸手轻轻地拨弄她脸颊的柔顺额发。
“郎君起了吗时候不早了,郎君该出门了,郎君”
人未到,阿宽的声音远远就传来了,与此同时,房门“哐当”声被人打开。
阿宽的后半句戛然而止,他身后端着铜盆紧随而入的岁微也脚步一顿。
两个人瞪大双眼,就看见郎君的手轻轻摩挲着娘的脸,慢慢躬身低头,用鼻尖无限亲昵地蹭了蹭娘的脸,而后嘴唇轻轻碰了她的唇。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阿宽嘀咕着捂住脸,话未落就被岁微拉出了房间。
顾昀轻声笑了笑,似几丝不舍般指腹在陆雨昭的唇上滑过,低喃“瞧瞧,我亲一亲自己的夫人,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话毕,顾昀轻手轻脚了床。
背着床侧穿鞋的时候,身后的少女悄无声息地咬了唇,耳根透红,双肩微不可察地颤栗。
五更天,陆雨昭本就刚刚睡着,睡意很浅,渐渐被顾昀的小动作弄醒了。
在那一刹她想也未想,浑身紧绷,装作自己还没醒。
结果这个家伙变本加厉,对她又亲又摸的,被人抓个现行还面不改色说那番话,简直是堂而皇之的耍流氓
顾昀人走后,陆雨昭红着脸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睡是再睡不着的,她坐在床头发呆,时思绪纷杂。自从那夜里个恶作剧样的接吻之后,顾昀好像变了个人,变得非常不对劲,异常主动,近乎发直球的举动
她再迟钝再粗线条也觉得出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若隐若现的暧昧涌动,按耐不住的跳频率。
哎,陆雨昭捂住脸在心里哀嚎,完犊,她好像慢慢在沦陷毋庸置疑,她不排斥他,确乎是喜欢他的,她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情,可是他太游刃有余了面对他的游刃有余,陆雨昭有点害怕这种失控和沦陷。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岁微和屿月进来,连声唤她,“娘,娘”
陆雨昭回神,她猛地拍了拍脸,“怎么了”
屿月捧着沓衣服过来,笑讲“这是我们娘给你添置的两套秋裳,快七夕了,女子孩童皆换新衣,娘试试”
陆雨昭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岁微便兴高采烈拿着衣服给陆雨昭换上,嘴里念叨着七夕给女子孩童做新衣是汴京城的旧例习俗。
入秋后的衣服繁复,陆雨昭穿了半天。姚汐细,两套试过都挺合身,没有要改的地方,屿月这才离去。
人一走岁微便道“娘,昨日你问我郎君何何的,我当还有犹疑,现今我觉得郎君肯定欢喜你得不得了”
陆雨昭眨了眨眼,“为何这么说”
“娘不知道,清晨时郎君偷偷亲娘呢,被我和阿宽看到啦。”岁微红着脸偷笑。
陆雨昭“”
她几分无适从,掀开被子床,含糊说“是嘛。”
然后便转移了话题,“七夕是何时”
“后日。”岁微应道,“后日便是初七了。”
陆雨昭点点头,“我们出去转转吧。”
不然她呆在房间又要想七想八,陌生得不像自己。
出去逛逛,无非去马行街的川饭店看看,再四处走走,随机找个店觅食。
今日街上颇为热闹,车马盈街,摊贩满市。
七夕将近,市集沿路皆是卖摩喉罗、花瓜和果食花样的,还有用黄蜡浇铸成鸳鸯、凫雁等形状的“水上浮”,诸如此类的七夕日应节小物件应有尽有,各个做得奇巧精致。
陆雨昭买了个果食花样,用糖、油和面粉捏制而成的糖面小人,是个咧嘴笑的娃娃头。
她不由想到不二家那个扁扁圆圆的棒棒糖,糖果纸上印着个吐着舌头的圆脸姑娘,便和那一样的俏皮可爱。
这么可爱的东西,当然要咬一口尝尝的。
陆雨昭刚刚“咯嘣”咬了口,娃娃头剩一半,岁微惊呼道“娘怎么还吃上了,这东西买来送人和摆家里头的”
陆雨昭“”摆家里好看
她笑吟吟把娃娃头咀嚼下肚,面面的,甜津津的,剩下半头也嗷呜口咬下去,含糊对岁微讲“吃了它,才是物尽其用。”
并未被这歪理说服但又找不出观点反驳的岁微掀了掀唇“”
陆雨昭笑眯眯拍了拍她的头,往她手里塞了个果食花样,这回是一个深目虬髯、门神武士模样的“果食将军”。
不知不觉抵达川饭店,大约是巳时,店里刚刚开张。
店里稀稀拉拉坐了两个人,指名要孙十三娘做瓜齑,“几日我瞧你做了酱瓜,我馋得很,酱瓜可腌好了,用来炒瓜齑再妙不过了。”
陆雨昭心里“嘿”了声,这家川饭店还有她没吃过的菜呢。
于是踏进门笑吟吟喊,“店主人,我也要。”
“好嘞,客官们稍等,炉刚开火,须得等会儿。”
孙十三娘在料理台后忙里抽空抬眼,这才看清是陆雨昭,难怪方才觉得声音耳熟。
她笑了,“郎君喝点什么或者配饭配馒头,单吃稍显咸口。”
陆雨昭的眼珠子转了转,“就来紫苏熟水,半碗饭,再来一盘你们店里的红煨肉”
那两个食客想了想,也跟着陆雨昭点了红煨肉,“店里红煨肉的确不错,我俩要豆蔻熟水,两个白面馒头。”
陆雨昭嘿嘿一笑,得意洋洋朝孙十三娘眨了眨眼。
孙十三娘摇头失笑,“客官们稍等。”
话毕,便埋头去做菜了。
“欸”岁微扫了圈店面没看见张学,好奇问,“十三娘,张学呢”
“他呀。”孙十三娘从酱坛里取出两条酱瓜,对半切开,“说是陪心上人去买七夕物件了。”
陆雨昭撑着巴笑起来,八卦问“上人谁呀”
“青梅竹马,邻家妹妹。”孙十三娘将对半的酱瓜麻利切丝。
岁微忍俊不禁,“张学春心动了呀。”
时店里几人都笑起来,都是川饭店的常客,各个认得张学,便随口打趣起张学来。
笑够了,陆雨昭问孙十三娘“你个人忙得过来吗不午把店关了,你带着丫丫也去街上逛逛罢。”
孙十三娘头一点,“我正有此意呢。”
玩笑罢,陆雨昭起身,熟门熟路自去倒了熟水,两杯食客的豆蔻熟水,杯自己紫苏的。
“咱们不客气了,老熟客了,自在一些。”她随口说着,就递给了二位食客。
知晓陆雨昭见她忙在帮忙招呼人的意,孙十三娘激不已接话,“当自己家就好。”
两位食客笑呵呵,“你专做菜,我们不急的。”
孙十三娘见状,便安切菜去了。
酱瓜切完丝,接着把生姜、葱白、茭白、鸡胸肉都切成了长条细丝,然后一同香油爆炒。还未出锅,陆雨昭就嗅到香得不行的缭绕锅气,是诱人的家常小炒的味道。
最后洒把虾米继续煸炒两分钟,洒少许盐,锅瓜齑就做好了。
菜从料理台那头端上来后,孙十三娘上了饭和馒头,便去做红煨肉了。
陆雨昭迫不及待去尝这炒瓜齑,首先自然是酱瓜,咬一口酱香脆口,花椒麻,茴香辛,是酱腌黄瓜的味道。
口空吃的确有些咸,但同其他配料起吃,味道就刚刚好了。茭白丝、鸡胸肉丝等都裹上了酱渍的风味,难怪孙十三娘只在最后洒了点盐,里有谱得很。
“店老板这酱瓜腌得太好了,炒来做瓜齑饭得很。”食客由衷叹道。
没过多时,红煨肉也上来了,他们拿着馒头大快朵颐,瓜齑很快吃空了,末了盘上红煨肉的菜汁也不放过,掰了小块馒头片刮上盘,硬是用馒头将盘刮抹得干干净净。
陆雨昭撑着巴笑,暗道会吃会吃,点不浪费。
作者有话要说 瓜齑食谱参考吴氏中馈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