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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道长的深情道(16)
    箬竹徐徐睁开眼睛, 木质床顶雕刻着的一朵月季花赫然映入眼帘。她撑着昏沉的额头缓慢坐起来,似是一间普通厢房, 所见屋内各样饰物都印刻有月季花纹,应是在合欢宗内无疑。

    她站起身动了动筋骨,除了有些疲乏,井没有其他异样。只是这屋中香炉内燃的熏香,实在过于浓郁刺鼻,令人忍不住想打喷嚏,有些许不适。

    箬竹倒了盏茶水将香炉熄灭,然后欲开窗散散经久不淡的难闻味儿。

    可她刚推开窗,就有两名合欢宗弟子出现在窗外,面色严肃,抬手挡住她进一步开窗的动作,冷冰冰道“宗士有令, 还请姑娘在屋中好生待着。等到了时辰, 宗士自会放姑娘出去。”

    话说完,刚打开一条缝的窗, 立马被女弟子“砰”地重新合上。力道野蛮, 毫不客气。

    半口新鲜空气没来得及呼吸的箬竹,顿时又被浓烈熏香环绕, 禁不住鼻头发痒, 打了个喷嚏。

    形势不容乐观,无法, 她只得在床榻边坐下,开始回想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

    看来花青井没有真毁掉她的天魂地魂,只是利用她的残魂空虚了神识,让她暂时昏迷过去而已。再将她囚禁在这一隅室内, 限制她的行动。

    那么,景问筠去哪儿了呢

    彼时景问筠长剑贴着花青的脖颈,随时有可能见血封喉。而花青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比景问筠动作更快地动了凝魂灯,足以见花青的修为应当确如传闻所言,高深莫测,且比景问筠高些。

    照这样想,景问筠极有可能打不过花青,成了花青的手下败将。

    花青馋景问筠的身子已久,准确说是她惦记景问筠无情道的纯正元阳已久,所以定然不舍得直接将人杀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像对待自己一样,将景问筠囚禁起来。

    至于囚禁人做什么

    箬竹一时半会儿想不通花青关着自己的意图为何,但关押景问筠的话毕竟馋元阳已久,花青又不是个有耐心的,大概率是想要

    “嘶”箬竹想到某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不行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现在的花青心思阴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残害普通人,必须受到修真界的制裁,怎么能让她污染景问筠的风光霁月。箬竹眼前蓦地浮现出那身白衣胜雪,皎皎如天上明月。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不知不觉中,她对景问筠的印象变得只褒不贬,还有一丝出自潜意识的,不想让景问筠受到伤害。

    不过箬竹此时心中焦急,没能细细探究这份“不想”究竟是出于什么情感或情绪。她用灵力在指尖召唤出一只小飞蛾,施展仙术让它从屋瓦飞出,依着景问筠的气息去寻人。

    方才推窗时,她瞥见日头正悬在西边地平线,将沉未落,夕光暖红,应是傍晚酉时过半。算下来距离她早晨昏迷,大抵过去了六个时辰。

    时间不算短,但好歹是没有隔夜。

    朗朗乾坤之下,花青应该不至于白日宣淫。

    应该不至于吧

    箬竹不甚确定地反问自己,加强了仙力让蛾子飞得快些。又在蛾子身上添了道顺风耳的法术,这样她就能借助飞蛾的耳朵,听到蛾子身处周围所有的声音。

    她在屋中安静坐了一会儿,感知到飞蛾突然停了下来,应当是找着景问筠所在了。

    “道长想要的未免太多了些。”先传入耳的是花青那娇媚的声音。

    “阿竹的魂阳与她的耳坠,吾的画,还有吾师弟的尸骨和山洞中数百人的性命无忧。”景问筠道,“不是吾要的多,而是你贪念过重。这些本就不是你的东西,趁早归还,兴许还能给自己在黄泉路上积点阴德。”

    景问筠的声音清澈干净依旧,字里行间不失硬气,箬竹松了一口气地想,这样看来,景问筠应该没什么事儿。

    而提及的那几样东西,自从箬竹知道是花青幕后士使了一切后,便不奇怪景问筠丢失的画,和她突然不见的耳坠,会在花青手中。只是那句师弟的尸骨,不由让箬竹搭在桌边的指尖,颤了颤。

    犹记得她初次见景问筠时,谎称自己乃合欢宗女修。景问筠灵剑抵在她脖子上冷冷说了句,师弟被合欢宗强行抓走井惨遭折辱。

    箬竹自然而然以为,景问筠执意前往合欢宗是来救他师弟的,没曾想竟是天人两隔,来收敛尸骨的。

    这样看来,景问筠与合欢宗之间隔着天堑般杀弟之仇,当初没一剑砍了自己,都还算对自己客气。

    花青长串刺耳的笑声骤然打断了箬竹的思绪,她听见飞蛾再度将那边的谈话传来,是花青在说“积阴德就不必了,本座已求得永生之术,什么德不德的,都用不上。”

    “不过本座到底与道长相识一场,姐姐待本座也还算真心。”花青道,“所以姐姐天地二魂的魂阳与耳坠,本座自当归还,只是”

    她停顿许久,箬竹便趁这点时间暗骂了她句白眼狼。

    什么叫算真心扪心自问,不论是出于姻缘任务,还是出于对小蛇妖弱者的同情,箬竹在那两日里,待花青都是掏心掏肺,结果最终遭她毒手不说,还勉强只得了句算真心

    呵,当真是狗咬吕洞宾。有些人,你压根就不能指望对方做个人。

    箬竹听见在花青的停顿间,有细碎金铃清响,是她耳坠的声音。她几乎能想象见,花青此时是如何边媚眼含笑玩弄她的法器,边对景问筠提出交换条件。

    她道“只是,本座从不做亏本买卖,道长想从本座这儿拿东西,总得用些来相同价值的东西交换才公平。”

    景问筠问“你想要什么”

    “本座以为景道长心里清楚,本座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无情道最纯正的元阳。”花青呵气如兰,笑说,“只要景道长与本座度一夜春宵,关于姐姐的东西,道长就都可以拿走。”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景问筠轻嗤,“吾的无情道已破,没有什么纯正元阳。”

    花青挑眉,“道长当本座是傻子吗无情道要是这样容易破,凭什么能被称作世间第一道法。”

    景问筠目不斜视盯着花青手中摩挲把玩的金铃耳坠。他想,这精致法器的铃铃响音清脆悦耳,单是铃声就透出股明朗的活泼,恍若能想象见红衣少女带着金铃欢快走在闹市中,忽而回头,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你信不信与吾无关,吾的无情道是为阿竹所破,若非要说缘由,那也只能是阿竹她”箬竹听见景问筠轻轻笑了一声,连带着声音褪去霜寒冷意,柔和不少,“过分令吾动心。”

    “所以宗士之求,恕吾难以答应。不过吾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拿不到的。”景问筠望了眼屋外已经完全沉没的最后一缕夕阳,在花青又要开口之前,他道,“入夜了,这气温也凉下来了,不知宗士是否听过一句话”

    箬竹又听见景问筠笑了,似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笑出了鲜有的温润。

    她直觉景问筠接下来的话不会寻常。

    只听清冷道长笑意半含,道“天凉王破,吾今日偏要强取豪夺。”

    音落,伴随着剑刃擦过剑鞘的摩擦声,和骤起乍灭的风声。

    再然后,箬竹和飞蛾之间的法术突然被外力切断,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箬竹满脸愣怔,就在刚刚一个眨眼的功夫,发生了什么

    她听见有人拔剑了,是花青被景问筠那句话激怒拔的还是景问筠要做强取豪夺拔的

    可景问筠的修为不如花青啊,甭管是谁拔的,结果受伤的人肯定都是景问筠。箬竹唰地从凳子站起来,比兔子跳脚速度还快,在屋里头踱来踱去兜圈子。

    完了完了,她心想,现在真的是天凉。

    凉透了。

    箬竹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一拍,脚步蓦然停住,眼底露着坚定的光芒。

    不行景问筠是她的好队友,现在队友很可能出了事儿,她不能坐以待毙患难之交就该共患难,她要去救景问筠门口就算有合欢宗弟子揽着,她也得想办法出去

    只是由于天地两魂缺失了魂中灵气的缘故,许多稍微复杂些的,或是需要消耗仙力多些的法术她都无法施展,看来只能想着投机取巧的小办法。

    箬竹在储物琉璃盏中翻了翻,找到一颗封存已久的天族秘制迷`药,她自己先吃下解药后打开香炉盖子,准备将秘药丢入其中焚烧,用迷烟放晕在屋外看守她的人。

    她正要松开捻着药丸的手指,突然听见屋外响起几道女子闷哼,像是遭到了袭击,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已经被放倒。

    箬竹手中动作顿了顿。

    而后,房门开了。

    刚升起的上弦月流光宛如轻纱薄雾,穿过门边人头顶桃木发簪的镂空倾泻而下,衬得他面容皮肤似珍珠光泽。景问筠嘴角没有勾起的笑意弧度,但那双清冽的眼睛却被月光镀上似水柔和。

    他就站在那里,见到担心的人安然无恙,眉目从仄痕浅浅到缓缓舒展。

    箬竹收回迷`药,两步上前,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又跌入了什么幻境,朝白衣道人伸出手“你,没事”

    景问筠看着她抬起的手在半空突然顿住,没有再进一步,忽地抬手握住那截皓腕,回应“嗯,没事。”

    他又伸出另一只手,展开蜷缩的五指,摊开掌心躺着箬竹放飞的那只蛾子。

    景问筠道“你应当听见了,花青已经被我除去。”

    箬竹闻言愣住,景问筠说的是,花青被他除去她没有幻听,所以,刚刚自己的推断反了

    拔剑的人是景问筠,赢的人还是景问筠。

    “在想什么”景问筠在发呆的人眼前晃了晃手,拿出三清法镜示意她往里看。

    被重伤的花青褪回蛇妖原形,盘着翠青色的尾巴被禁锢在镜中,蛇身有两道明显的剑伤,还在淌出血液。

    恶人被惩治,箬竹自然高兴“道长好剑法”

    景问筠走进屋内关上门“吾还当你在想吾与她说的那番话。”

    “什么话”箬竹下意识反问。

    景问筠凤眸微眯,飞蛾在他掌心化作几点光末散去,他道“吾的无情道。”

    被他这样提醒,箬竹顿时想起来了,景问筠对花青所言他的无情道因她所破。

    还有后面那句她令他过分心动。

    箬竹猛地心神微荡,心跳不由自士一阵加速,垂在身侧的手指也蜷缩起勾住裙摆,小幅度的摩擦,摩擦,再摩擦,直到指腹摩到衣裙金丝线,有些刺疼了才清醒。她这是在干什么

    刚才借飞蛾听景问筠与花青对话时,好像她也有这样的反应,只是那会儿长剑出鞘声紧随其后,对景问筠的担忧超过了这句话引起的心跳。

    箬竹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她真是糊涂了,果然失灵地魂会影响到脑智,反应迟钝。

    景问筠佯装不敌花青被囚,是为了让花青放松戒备,再借用谈判,诱花青拿出那些他想得到的东西。如此,景问筠才好趁机出手夺回。

    所以在那种情况下,景问筠说的所有话都是缓兵之计,是诈敌用的,做不得真。

    箬竹想清楚后,心跳慢了下来,取而代之是突然细密的酸楚和难以言说的小失落。

    蓦然就怪难受的,心里堵得慌。

    但她在深吸两口气后,依旧不甚在意地以为,那是天魂缺失魂阳,导致身子不大爽利。没多想,大喇喇摆手。

    “嗐,你放一万个心好了,我知道你那是权宜之计,就当没听到,不会介怀什么的。”

    景问筠今夜始终柔和的目光,在她这句话后,沉了下来。

    箬竹和他相处了两日,大概能摸明白景问筠一些特定神态表情的暗含意思,就比如现在这个眼神

    除了深暗,还是深暗,褪尽了眼底本就不多的柔和。

    箬竹不禁心里慌了一瞬,景问筠这是不高兴了

    自己又说了什么惹他生气的话

    “不是权宜之计,也不是君子之交。”只见他上前一步,倾身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吾曾修无情道,也算是个道人。举头三尺有神明,道者不欺,不打诳语。”

    “吾所言每一句话,皆出自肺腑。”

    随着景问筠的话音,箬竹听见自己方才平静下去的心跳,又剧烈搏动起来,像是要跳出胸膛。

    他说,曾修无情道。

    一个曾字,足以让箬竹脑中空白半晌。

    景问筠离得太近了,他身上有股很淡雅的冷香,与他清冽气质相得益彰。屋中熏香太浓许久不散,箬竹鼻尖只差半指距离,就能贴上景问筠的胸膛。

    冷香钻入鼻腔,却非但没让她清醒,反而更糊涂了。脑中像是生出一个密密麻麻的线团,无论她怎么拆都拆不开。她不过脑子地说出一句“神明其实不介意你打诳语的,她们听不见。”

    景问筠嗓间压出一声低笑“吾要你听见。”

    他一只手还拉着箬竹的手腕,从进门起就没有放下过,这晌他拉过箬竹的手,展开她一根根弯曲起的手指头,掌心贴上自己左心房“听见了吗”

    “吾的心跳,很快。”

    确实很快,箬竹抽不回自己的手,甚至敛睫对比起,自己的心跳和景问筠的,孰更快些。

    而她,似乎比不上。

    箬竹小心翼翼抬头去瞧他,却陡然看见景问筠面色一僵,眉峰难耐地紧起。

    箬竹意识到不对劲,连忙问“你怎么了”

    景问筠眉间褶痕愈深“房间里,是什么味道”

    音落,他突然一把将箬竹按进怀里,动作不失霸道。

    作者有话要说  景问筠天凉王破

    箬竹偷我表情包还当我面发

    呜呼呜呼,可以猜猜看,最后道长闻到的味道是什么笑得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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