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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鬼王的命定缘(12)
    昏暗中忽而出现两点火光, 曳曳跳动。

    箬竹不适地挪了挪眼皮,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她刚刚适应殿内光亮, 就看见床边趴了个人,银发铺洒被衾。

    风遥的掌心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箬竹指尖刚一动弹就惊醒了他,两人在瞬间四目相对。箬竹盯着眼前人的脸久久不舍得移开目光,这是她从九千年前就喜欢上的人,比当初少年时长得更成熟也更俊朗了。

    她不由自主便伸出手抚上风遥脸颊“我才睡了一觉,你看起来怎么好像瘦了大半圈的样子”

    “你可知自己睡了整整十五日。”风遥用灵术操纵茶壶倒水,把杯盏送到她唇边,“来,先润润嗓。”

    箬竹就着他喂食的姿势,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水,而后道“十五日, 那你的伤怎么样了”

    风遥抬起袖子替她擦了擦嘴角水渍“伤自然是早就好了。”

    箬竹看向他的胸膛, 犹记得自己昏倒前还隐约瞧见那处有血迹渗出伤口,不免心有余悸道“我不信, 除非你把衣服脱了给我检查检查。”

    风遥接回空茶盏的手蓦地一顿, 显然是没想到她刚醒来就说出这般大胆的话。

    而箬竹见他犹豫迟迟不动作,便以为风遥不愿意, 不由啧声“上次说帮你治伤, 脱衣服不还挺爽快的嘛。”

    “何时有过你说的情况。”风遥回想他被恶鬼重伤后,箬竹确实亲自给他喂药, 却并不曾有过脱衣服的细节。

    箬竹撑着下巴道“九千年前,我被白虎神君抓回天宫之前那会儿啊。”

    “我当时不过说了句教你清洁术可以,但你得先让我帮你把背后伤口处理了。结果我药瓶子都还没拿出来呢,你上半身衣服就已经脱完了。”

    听她笑着说出这段经年已久的往事, 风遥终于后知后觉“你全都想起来了”

    “封印被解,当然就想起来咯。”箬竹耸耸肩。

    但她在风遥眉目盈盈间,却又突然长吁短叹起来“不过仔细想想,我觉得我真挺像个渣女的。明明是我先喜欢的你,结果到头来把你忘得一干二净,还和别人卿卿我我去了。”

    “哪来的别人”风遥问。

    “我来之前历的那三世啊。”箬竹道,“虽然说他们都是你,但如果只看一张脸的话,还是各不相同的。”

    风遥眸中星光顿时淡了两分,他突然就听出来了,小白兔这话哪里是真的在唉声叹气,而是拐弯抹角和他翻旧账呢。她想起来了前尘过往是真,耿耿于怀他的欺瞒也是真。

    只是相比起之前对他无情无意,所以质问得咄咄逼人,冷嘲热讽。到而今尘封了九千年的心喜重新破土,她再算旧账便是好整以暇,给他个台阶然后好好要说法。

    他太了解箬竹了,仿佛是再用这种方式告诉风遥你看我都这么和颜悦色地问了,你要是还不给我一五一十交代得清楚,我再生气,可就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了。

    他哪能不顺坡下驴,坦白从宽啊。

    恰好有下头人送来热粥,风遥亲自接过用汤匙搅了搅后舀起小半勺喂她,顺便开口道“六百年前,我初登鬼王设宴,结果盼了许久却只盼来天族一个不知名的小散仙,我便以为你有公事忙碌抽不出空,说不失望是假的。”

    “其间我也向天君递过好几次拜帖,想着既然你不来鬼域,大不了我亲自上天宫去寻你,可每回递上去的拜帖都被你们那天君驳回,于是后来的两百年间,我只能潜心修炼,为了趁早有能力硬闯上天门。”

    “不对。”箬竹帮他补充,“你在那两百年里干的事还有风云六界,惹是生非。”

    风遥眉心抽跳“这也要交代”

    箬竹大大喝下一口他喂来的粥“当然啊,否则我怎么判断小话本上那些传闻都是真的还是假的。”

    无法,风遥只得把所有细枝末节的事儿都从记忆里挖出来给她说了。其中就包含了把东海搅和到不得安宁,逼得龙王交出东海四公主拿了百花仙子的灵器才罢休。

    再后来,便是四百年前硬闯天宫的事儿。

    其实箬竹心里也清楚,她崴脚这茬怪不到风遥头上。彼时她在南天门闲溜达,恰逢风遥从“天”而降,她一时惊呆于眼前乍然出现的绝世容颜,不禁愣在原地多看了几眼。

    可也正是这两眼,害得她没躲开天族同僚仙君出招对付风遥的灵流,身形不稳,坠落人间。

    只是她初初跌落人间时心里不爽,才把这一切罪责都归到了风遥身上。

    这晌听风遥道“我到了天宫之后,撞上你眼神的瞬间才明白,你没有来赴宴不是因为公事繁忙,而是压根早就把我忘了。那会儿我是真有一种冲动,想把你直接带回鬼域,但没想到我这念头刚生出来,你就先崴了脚。那种情形之下,我是当真什么也没想,本能地便跟着你跳了下去。”

    不料光阴交叠错乱,箬竹是整具原身去了凡间,而风遥则是化作一抹神识,穿梭入旁人体内。甚至不知为何他在跟随箬竹坠落人间的过程中记忆丧失,唯余下对箬竹的感情。

    箬竹听完摸着下巴沉吟。

    莫非,这就是文辞老头儿说的情劫

    她和风遥都失去了对彼此的记忆。

    “直到你死在萧雁行身边,那一刹那我才什么都想起来,立刻回到鬼域想法子救你。”风遥续道,“可我起初并不知晓你灵海中有封印,还以为你单纯不在意昔日九幽中发生的所有,便觉得就算我告诉你真相又如何。”

    “你爱的是他们三个,与我风遥无关。那么我说的愈多,对你而言就越像是情意绑架,像是逼迫你将对他们的情意转移到我身上。”

    “我承认我贪心,不满足这样仅停留于爱屋及乌的情分。”风遥把她喝空了粥的碗搁在床头桌案上,整个人突然站起身,双手撑在她枕侧,缓慢俯倾靠近,“我想要你真正对我动心,再不济也该想起曾经在九幽中的日子。”

    箬竹看着他的面容徐徐放大,虽然瘦了许多,眼下可见疲惫青黑,但轮廓曲线却仍旧俊美绝尘。箬竹强忍住自己又犯花痴的冲动,伸出手轻轻一巴掌毫不留情拍在了风遥脸上。

    “账还没算完呢,别想着动手动脚的,坐远点。”

    风遥眉梢轻挑,似是不甘,但在迟疑一瞬后,还是乖乖坐回了床边。

    而箬竹顾自沉吟着,平心来论,风遥这般解释,她其实是认的。

    假如风遥在她醒来那会儿便坦言自己是池、景、萧三人,箬竹的反应中也许没有生气,但她会不断在日后相处中,从风遥身上找他们的影子。譬如某个举动或某个神态与谁相似,又和谁不相似。还会去琢磨,她该将风遥看成是谁去对待才更加相似。

    箬竹依然是箬竹,可风遥便成了影子。

    没有谁会愿意做旁人的影子。

    他从不否认自己的贪心,贪妄箬竹爱他贪得快要疯了。或许说出来无人相信,风遥才是更没有安全感的那个,哪怕有过四百年的相守姻缘,可他却也比谁都清楚,他们是他却又不完全是他。

    刻意隐瞒,是一场迟早会败露事实的赌局,赌的便是真相拨云之时,箬竹会不会施舍他一次机会。

    可方才箬竹那句淡淡的坐远点,被风遥从其中听出了一股不耐烦的厌弃,情绪蓦地翻涌起酸楚苦涩,恍若海上波涛一浪接着一浪打过心田。他垂眸看了眼自己与少女之间的距离,明明那么近,却触手不可即。

    他想,自己应该是赌输了的。

    熬了十五日不眠不休不合眼的疲惫愈显,他轻轻阖了阖眼,想起昔日白虎神尊强势缉拿箬竹回天宫的那一幕。

    风遥曾以为,只要自己变得无比强大,就能够把她留在身边,再也不被任何人带走。但而今威名叱咤六界,连天君也得敬他三分,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是她自己想要离开,又该如何

    当他摒弃一切强硬手段,摒弃所有不光彩的小心机。沦陷者,早已将毕生情意,毕生欲念,毕生的喜怒悲欢,都牵系她一人之身,再难解脱,亦不愿解脱。

    他甘愿画地为牢,既无法相守,便默默守护也未尝不可。

    肩膀突然被人用手指推了一下,并不重的力道,但他实在太累了,身形不禁微微摇晃。

    箬竹奇怪看他“狗东西你怎么了”

    风遥睁眼抬头“没事。”

    “没事儿你整个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箬竹撇嘴不满,“而且我都叫你三声了,一点反应都没有。该不会因为我让你离远些,就闹小情绪吧”

    她说着也不等风遥再回答,已然认定了自己这个猜想,掀开被褥往风遥身边一坐,再把长发凌乱的脑袋搁在了他肩膀上说道“那这样,我离你近些,总该高兴了吧。”

    前一秒还眸光黯淡的人,瞬间神情微顿“阿竹,你”

    他喉咙有些哽咽,不敢顺口说下去,生怕自己误解错了这个举动的意思。话音在唇边陡然转了个弯儿“你刚刚说叫了我三声,是要说什么”

    箬竹在他肩膀蹭了两下,似是想蹭出个舒服的位置,但试来试去都是硬邦邦的骨头,不禁道“我说,你最近太瘦了,靠起来一点都不舒服。不过这也没事,有我在,以后带你吃各种好吃的,绝对很快就养回来了。”

    她没再继续靠着他,而是晃着双腿顾自坐在了一旁。风遥的心绪却比方才荡开更加波澜壮阔,他脑海中反复循环过箬竹那一声“有我在”。

    恍若说的来日方长,有她在的来日方长。

    箬竹却并没有他想的那样多,她只知道她从九千年前就喜欢风遥,后来虽然忘记了那份存有喜欢的记忆,可又阴差阳错,喜欢上了另样的三个他。足以见文辞老头儿有句话说的不错,她和风遥就是有命中注定的缘分。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为难他,为难自己呢。

    为仙为鬼,寿命千万年长,就是用来好好享受的,不论是吃喝玩乐,还是情意悱恻。

    箬竹风风火火蹦下床铺,她拽过风遥的手就往外跑“依我看也别等以后了,正好我睡了那么久肚子饿,咱现在就去外头胡吃海喝一顿”

    风遥掌心传来她的温度,还没被欢喜冲昏头脑,将刚起身就蹦蹦跳跳不安分的人拉回来按在床上。

    而自己蹲身在她脚边,拿起摆放榻边的鞋道“先把鞋穿上。”

    箬竹笑嘻嘻的也不客气,直接把脚伸到了风遥面前,甚至俏皮地动了动脚指头。

    少女巴掌大的白足如玉莹白细腻,风遥将它托在掌心,先是套好蚕丝织造的轻薄袜子,再塞入石榴红色镶嵌金铃绣鞋,每一个动作都虔诚而珍爱。

    箬竹摆了两下腿,金铃细响悦耳动听。

    她道“今后帮我穿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要是我再崴脚,那就是你的错。”

    风遥点头认真道“绝不会再让你崴脚。”

    “这么信誓旦旦”箬竹玩笑说,“如果我真的再崴了,你岂不是很打脸。”

    风遥依旧是不容置喙的态度“不会。”

    音落,他双臂分别环过箬竹的膝盖与后背,将坐在床榻上晃荡着双腿的少女兜膝抱起,一本正经道“我说不会,就绝对不会。”

    箬竹怕掉下去,不得不双手勾住风遥的脖颈,控诉道“你这是走歪路子虽然这样我的确不会崴脚了,可你总不可能一直抱着我啊。”

    风遥若有所思后道“未尝不可。”

    箬竹“”

    她便这样,被风遥从寝殿抱到了鬼城中,一路上引来诸多行路客的瞩目。甚至到了酒楼,一份份美味佳肴上了桌,风遥也依旧没松手。耐心地将食物夹到碗中,再喂到箬竹嘴中,乐此不疲。

    这一顿饭箬竹吃得甚是省力,愣是享受了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慵懒。

    到了后来天色渐明,店肆打烊,街道变得冷清,风遥再这样将箬竹抱回宫殿。

    如是这般脚不着地的日子,箬竹过了三四日,委实是觉得不能再继续了。虽然可以极大程度地偷懒,但她明显发现最近下巴处的肉越长越多。毕竟连饭后消食都是被抱着进行的,可不得长胖嘛。

    于是箬竹正儿八经地提出,她要自个儿走路溜达。

    彼时风遥正在帮她脱鞋袜“想去哪里我陪你。”

    箬竹目光在殿内流眄,而后眨了眨眼道“就去那天我才走了一半的密道吧,想看看你还刻了些什么东西。”

    “好。”风遥应声的同时,用灵力在指尖划破一道浅伤,削出血珠滴入青幽烛,暗道轰然打开。

    箬竹把方褪下一半的袜子又穿上,她握住风遥的手,两人一同步入。

    除了上回箬竹看见过的几幕壁画,还有九幽地狱中她帮他上药去除腐肉,她生火给他做烤肉,以及箬竹被白虎神君带离时的背影。

    再接下来,便是风遥硬闯天宫后。

    箬竹崴脚跌进池惟青怀里,于千秋宴冰面起舞抚箜篌,与池惟青护城河边放花灯深夜潜入景问筠屋内偷三清镜,红袖招中药依偎景问筠怀抱,花前月下做糖人儿破庙抱着萧雁行住他逃脱追捕,汾青城假孕同床共枕,讨伐声中毅然带他进入神魔深渊。

    他们昔日的点点滴滴,全被记录了下来,在这一条狭窄暗道。

    “你怎么会有闲心弄这些”箬竹站在青幽烛浅浅微光下问他,“都不嫌麻烦的嘛。”

    “是等待你仙身重铸完成那三个月里刻的。”风遥带着她继续往前走,“我怕上古流传的秘术无法应验,也怕醒来之后的你什么都不记得。把所有都刻画下来,至少有一个人能永远记得。”

    “那现在有三个人记得,我和你,还有它。”箬竹指了指彼此,又指向墙,“如果忘了就回来看看,肯定什么都能记起来。不对不对,这样说的好像我们都还会忘一样”

    她说着突然摇起脑袋自我否定,纠正说“现在我的封印已经被解开,不会再有你担心的如果。”

    像是承诺,她语罢朝风遥仰头一笑,明媚漂亮的杏眼里满含对而今点滴的满足与欢喜。

    风遥心尖轻颤,少女总说他的容貌惊艳得能颠倒众生,殊不知她活了将近万年,眸中纯粹而璀璨的星光始终如一,才是这世间最弥足珍贵的至宝。教人忍不住想温柔亲吻,用一生的时间珍藏守护。

    风遥将握着她手掌的姿势变成十指交扣,两人一直走到暗道尽头,视线所及是一片没被刻画完的墙壁。

    箬竹当即认出,这是半月前从九幽回来那晚,她手中拿着书册,站在床边质问风遥为何欺瞒她的场景。

    彼时她甚至淡漠无情地承认,她爱了风遥幻化的三世,独独不爱风遥。

    残酷至极,残忍至极。

    篆刻的最后一笔停留在她的长发,想来是那日箬竹灵海中封印动荡,头疼欲裂,风遥听见动静急急丢下刻刀而留下的未完成品。这幅画还差最后她的脸庞神情没有刻,箬竹眨了眨眼,掌心变出刻刀握紧。

    她在墙上添了个笑脸。

    末了很是满意地拍拍手“这样,就不像是争吵了。”

    箬竹转过身,抬眼发现风遥正凝眸地盯着她,不由自主踮起脚尖与他平视“看我做什么”

    风遥突然走上前一步,指腹伸出在她眼尾轻抚摩挲。分明是微凉如雪的触感,却仿佛摩擦着带出熠熠火花,直蹿过四肢百骸,在心底绽开绚丽焰火。

    “你把身为神明所有的气运给了我,而我的气运”风遥嗓音低哑,眉目温柔,“我从来都以为自己生而不幸,可我又何其有幸”

    “能够遇见你。”

    他身上淡淡彼岸花弥漫在墙角狭小空间,飘洒入箬竹鼻腔。嗅觉在幽暗环境中被放大,彼岸花香便如它本身明艳绮丽却又暗含危险,诱人却也惑人。裹挟着风遥的话音,在少女心底荡开层层涟漪。

    箬竹轻轻推了他一下“油嘴滑舌。”

    但她使出的力道极轻,不仅没能推动风遥,反而自己在醉人花香间迷迷糊糊小退了半步。

    风遥见眼前人身形微微踉跄,下意识以为她又崴了脚,连忙跨步上前揽住她的腰,将人搂进臂弯间。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箬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突然以这样一种诡异姿势仰望进了风遥垂落下来的目光,她小声撇嘴“又动手动脚。”

    风遥哑声“不可以吗”

    箬竹眼珠子灵动转溜,很是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末了一本正经道“除了牵手,亲亲抱抱举高高都得先问过我的意见,我同意了才可以。”

    风遥缓慢俯身“那现在”

    “现在不可以”箬竹不等他说完,很是果断地抬手一巴掌糊在了风遥脸上,将他眼神呼吸和话音全部挡住。

    “我看到这些壁画后,想起来一件正经事,现在要先说正事儿。”箬竹从他怀里退出来,施施然掸了掸弄褶皱了的衣袂道,“你那天对我说,跟我跳下南天门后,你只是化作一抹神识进入了他们体内”

    风遥笑着拿下她的手,隐约预感她要说的事必然重要,点了点头“本来是真想直接跟你去人界,再趁那个机会把你带回鬼域。但中途始料不及地发生光阴错乱,我为了跟上你,只能化了神识。”

    箬竹若有所思“可我第一次回天宫之前,亲眼看见池惟青的陵墓梓宫,内里是空的。”

    如果照风遥的说法,他仅是神识入体,那么在他离开之后,池惟青的遗体定然还在帝陵内才对。

    箬竹脑子蓦地闪过一抹不可思议,突然急切伸手“快,把你的传音水镜给我。”

    她拿了风遥的水镜登时注入灵力,分别传音给文辞老头儿和陆尘修。

    果真,她从文辞那儿得到的结果是,自她离开后,景问筠的尸身在一日夜里莫名其妙消失了。好巧不巧,她遇见萧雁行同样是在夜晚。

    而陆尘修的说法是,自那日仙门落败魔族之后,众仙门弟子皆胆战心惊会遭到魔君寻仇,可说来也奇怪,他们再没听说过魔族有任何动静。

    箬竹再将这些信息联系上醒来那日侍女同她说的话。

    这四百年间,鬼域中人压根就没见到过风遥,说明他本人并不在鬼域之中。

    是以箬竹倏尔抬眸看向风遥“你不是神识入体,你和我一样,同样是身体去到了各处错乱的光阴。”

    只是因为记忆受损严重,又在意识毫不知情之下,幻化做了旁人模样,才叫风遥误以为跟随着箬竹的是神识。

    箬竹又道“不然你想想看,过去四百年间,你除了和我在一起的记忆,还有没有其他”

    风遥被她这样一说,也觉出了些端倪。

    他仔细回忆,再三确定没有遗漏之后,缓慢摇了摇头。

    “是了,那就没错了。”箬竹斩钉截铁地道,“不需要九九归一,你就是他们。”

    “我爱的,从来都是你。”

    云销雨霁,仿佛笼罩在心头的一层薄薄迷雾彻底驱散,再无隔阂。

    她道“现在可以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风遥微愣不明觉厉,而箬竹见他居然没反应忍不住就伸出手捏住了他的薄唇,揉搓玩弄成鸭鹅般撅起,歪了头嘀咕“刚才想亲亲抱抱的不是你吗,既然不要的话,那就算了。”

    闻言,风遥终于晚半拍意识到,她这声“可以”,回答的是自己先前那一问。

    再不需要多余言语,拥她入怀。

    魅人彼岸花香铺天盖地包裹在她周身,箬竹睁着水灵灵眼眸,淡淡青幽烛下她清楚瞧见风遥眉目弯起,纤长眼睫微微卷翘,根根分明,还有唇角晕染笑意,是极晃眼的好看。

    她丝毫不知自己的视线有多么灼热,直到风遥揉了揉她的脑袋,沉声道“闭眼。”

    箬竹在眨了眨眼后依言照做,她想,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看,不差这片刻朝暮。此时这暗道就恍若人间小情侣最爱去的小树林深幽绝密,倒不如趁此机会干些情人该干的甜蜜事儿比较刺激。

    可她左等右等也没等来风遥的吻落下,反倒是整个身子被打横抱起,听见风声过耳。

    箬竹扯了扯风遥的袖子“你要带我去哪儿”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风遥故作神秘。

    随着一阵不同于风遥体香的馥郁花香入鼻,箬竹缓缓睁开眼睛,斑斓彩色蓦地撞碎她眼底错愕。

    这是一片花海

    花红胜火,蕊黄似焰,点缀花芯的三两滴露珠闪出如月晶莹光芒。箬竹从风遥臂弯间跳下,欢快奔跑间,指尖和衣袂拂过芬芳。纵然在西王母举办的赏花宴上,她也不曾见过如此瑰丽美景,却万万没想到,素以昏暗闻名的鬼域,竟能勾织出无边绚烂。

    她想起自己从前便最是羡慕百花仙君,成日与各种摇曳着花茎、舞动着花瓣的花花草草们在一起,入目五彩斑斓、所闻满庭馨香,想来就极是心旷神怡。

    只可惜当初百花仙君赠予她的花海灵器被东海四公主半路截胡等等,花海灵器,东海

    箬竹蓦地恍然,停下脚步回头,略有些狐疑地问风遥“你这是”

    不等她问完,风遥将一柄花团扇放入她掌心“百花仙君的灵器,物归原主。”

    箬竹的手被他握着轻轻挥弄团扇,一只蝴蝶瞬间从扇面飞出,在半空幻化出成百上千的蝶云游花间。

    漫天彩蝶一齐扇动翅膀,引得锦簇花团随风起伏,似火浪、如波涛,更像翩跹仙子微微褶皱的秀丽衫裙飞舞。

    “喜欢吗”风遥问。

    “喜欢。”箬竹回答得毫不犹豫。她抬眼望见熏风吹拂起眼前人银白披发,风遥眼底有微光明暗闪烁,璀璨得压过这整片似锦繁花,不由迈上前一步,挨近到与他只剩咫尺之间的距离笑意盈盈“但最喜欢你。”

    风遥伸手轻捧起她的脸,目光细细过这张心心念念了九千年多年的面容轮廓,如今终于只倒映他一人身影。

    鬼域无月,她就是他心底的万丈星辰。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从眉目到鼻梁,最终覆在如清水冲洗过樱桃般水润绯红的唇,久久辗转,深深缠绵。

    箬竹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好在是有了那么些经验,懂得换气呼吸。她趁机隙砸吧了两下嘴,感受着紧贴自己的唇微凉似玉,可触感却又是软绵绵的,宛如云絮。

    非要做个贴切比喻的话,箬竹折中地想,那便称它为冰镇过的棉花糖好了,又软又凉还带着丝丝甜味儿。

    风遥环搂着她腰身的手收紧,指尖在最敏感那处软肉轻掐了一下“嗯这样也能走神”

    音落,在瞬息间灵巧地撬开了少女牙关,于唇齿间攻城略地,霸道地流连过每一处都留下独属于他的印记。箬竹哪经得住这般缱绻,几乎要溺死在他周身弥散的魅如妖醴彼岸花香,理智一寸寸被抽离,如坠云间。

    而她闭着眼,气息逐渐急促间又是一番天旋地转,是风遥护住她后腰将她放倒在了花丛中。

    一缕发丝自风遥肩头滑落,垂至箬竹微凸的锁骨,随风扫过周围细腻皮肤勾起酥酥麻麻的痒,直击心田。

    箬竹喘着气伸手抓住他的衣襟,用薄雾朦朦的眼眸嗔瞪他控诉“你刚才亲我之前,又没有问我意见”

    风遥手肘撑在她肩两侧,呼吸同样未匀称平稳,声音嘶哑“阿竹,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九千多年。”

    他说话时箬竹恰好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无疑风遥相貌是顶顶俊美的,可如若非要箬竹挑出最爱的一处,那么她必会毫不迟疑选择这弧度无暇的喉结。尤其是他抱着自己说话时,喉结细微振动贴着脖颈传来,比亲吻更能刺激起心底深处的冲动。

    这晌,箬竹抬起头,她齿列在风遥的喉结轻轻咬了咬,在惹得人嗓间溢出闷哼后道“这是惩罚。”

    又手掌推了推风遥的胸膛说“起开,我要回天宫了。”

    前一秒还沉溺在无边欣喜与满足中的风遥,在她音落的刹那,顿时神情僵硬,眉峰不自觉蹙起“回天宫也是惩罚”

    “当然”箬竹顿了顿,“不是。”

    她故意把话说到最有歧义之处放缓语调拖起长音,看见风遥信以为真,整个人瞬间染上挫败落寞,恶趣味地哈哈大笑“现在知道哄骗人有多过分了吧”

    风遥旋即明白,她这是在报九幽地狱中那晚,他开她玩笑的仇呢。

    但话说回来,有所隐瞒确是他的理亏,单凭一张嘴解释和道歉,远远不够。风遥如是想着,便用灵刃在指尖划了道口子,继而手指含血在半空画下一个鬼族符阵。

    “我风遥,今日以鬼族血咒起誓。”他目色深深,凝视着箬竹一字一顿,“从今往后,对阿竹再无欺瞒谎言。如有违背,甘愿受天罚、入阿鼻。”

    箬竹听他说出天罚与阿鼻的瞬间,心头抽跳,连忙伸手捂住风遥的嘴,忍不住紧张“你干嘛发这么毒的誓,万一以后有什么善意的谎言呢,难道也要受天罚吗”

    空中血红印记愈淡,风遥拉过她的手十指交扣“血咒已经生效,收回不了了。你便把这当成,我对你矢志不渝的承诺与忠诚。”

    心底暖意骤生,箬竹靠在风遥肩膀,柔柔“嗯”了一声,但仍旧道“不过我说要回天宫也是认真的。”

    这回风遥没再担心她是想离开了,遂问“最近天宫有什么宴吗”

    “这倒没有。”箬竹捻起一缕风遥的银白长发,缠绕指尖闲闲把玩,“我只是觉得,刚才是你自己说等了九千多年,等不及的嘛,那我自然该早早回去,然后等你来正式迎娶我啊。”

    “至于月前那回草率了事的假成婚,肯定做不得数的。”

    风遥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虽然素来了解箬竹从不是拘泥别扭性子,她有着天族神仙敢爱敢恨的十足率性,想做什么便随心自我地去做了。但历劫那三世,哪一回不是自己好说歹说,才哄得人答应成亲。

    他这几日内甚至也思索过,要如何说服她点头将那日假成婚补成真结缘。可思来想去后发现,无论怎么样,都有被拒绝的风险,唯剩徐徐图之才最保险。

    却没曾想,在心中辗转千百回的话,居然是她先宣之于口。

    风遥以最快速度安放好砸中他的巨大欣喜,继而弯腰将插在靴间的短刀拔了出来,交到箬竹手中,说道“在鬼域有个说法,让法器共主是最好的定情信物。阿竹,把灵力注入我的刀。”

    丝丝缕缕灵流如姻缘红线,将这柄鬼王之刃绕了一圈又一圈。

    法器共主,便是将自己最大的弱点交付。一旦双方反目成仇,新主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自如操控法器,取原主性命。而原主虽同样能控制自己的法器,却无法压制过法器认知中新主的意念。

    是以,哪怕成婚定情,也鲜少有人愿意将法器交付。毕竟仙生鬼生数万年,难保日后变数。

    而风遥于这晌交出法器,却是没有半瞬迟疑。他能活着爬出九幽的气运都是她给的,如若无她,也许在九千年前,自己就死在弱肉强食中,再无法得见天日。

    是生是死,只为博她展颜,怎样都好。

    是鬼是魂,不变守她长安,护她无忧。

    就连这一生名姓都为她所赐,只是风遥不曾告诉箬竹,当日换“枫”为“风”字,并非因为笔画简单。而是彼时他脑海中无端吟出一句珠光摇素月,竹影乱清风。

    拂乱他心弦的人,始终是她,无论历经多少个九千年都不会变。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正文就到此完结啦

    接下来是两篇番外,阿竹集结前三个位面男主当开后宫的一则,以及阿竹和狗风遥捆绑y的一则捆绑y买了插画放在渣浪围脖,id是暮行也吖番外会在0点整把两则都放上来,让大家看过瘾hhh

    感谢从开文到完结所有小可爱们对作品的支持和对缺陷的包容呀,看完的小可爱可以不取收让文文继续留在你们的收藏夹里咩,比心下一本文开长公主养崽失败后穿书,求预收,大家有缘再见呀

    预收长公主养崽失败后

    一朝穿越,虞清梧成了书中那个张扬跋扈,日后被男主用十大酷刑轮番折磨至死的亡国长公主。

    更惨的是,她刚来就撞上原主在三九寒冬罚跪敌国质子闻澄枫,致使男主憎她、恨她的名场面。

    原主作的死凭什么要她来受

    虞清梧故作镇定。

    她走到闻澄枫身边,把暖手炉往少年怀里一塞,暖耳朝少年头上一带,还递出去一串糖葫芦。

    但为了保持人设不被拆穿,偏偏又只能装作很凶的样子“别跪死在本宫殿外,晦气。”

    虞清梧在扮演蛮狠长公主,和照顾闻澄枫教导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之前来回切换,她觉得自己都快精分了。

    好在等到了闻澄枫重回故国,出兵一统天下的剧情点。虞清梧果断放火烧了自己的宫殿,佯装葬身火海跑路。

    她掏心掏肺养了那么多年的小崽子,总不会再对她赶尽杀绝了吧

    后来,闻澄枫登基,百姓皆夸新帝乃明君。

    虞清梧开着她的小茶肆,听着茶客们的讨论洋洋得意,她养的崽那必须是五讲四美三好青年。

    直到某天,茶肆迎来一位不速之客,进门就将掌柜堵在门后“长公主为了躲朕,竟不惜假死”

    虞清梧望着闻澄枫眯起的凤眸,后知后觉

    她养的崽,好像黑化了。

    “崽,我教你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没有强抢民女这一条啊”

    预收全天下都对我穷追不舍穿书

    褚沅卿穿书了,在原著里

    她有个忌惮她手中兵权的皇帝义弟,有个时刻想废她修为当掌门的同门师兄,还有个想借她双修的人渣师尊。

    身边全员恶人,偏偏原主蠢的到死才看清三人真面目。

    熟知剧情的褚沅卿和药宗少主做了笔交易,用假死摆脱所有人。

    呵,恕她不奉陪了

    涅槃重来的褚沅卿,凭着在现代学过的高超化妆术和变声术,改头换面做生意。

    她能变成主顾念念不忘的任何故人,也能顶着故人的脸说出主顾想听的任何话。

    渐渐,褚沅卿的小金库越堆越高,比国库更富有,直到有一天

    她昔日的皇帝义弟、同门师兄和人渣师尊同时找上门,就连药宗少主谢流苏也横插一脚,重金请她变成褚沅卿的模样。

    富已敌国的褚沅卿冷眼别爱我,没结果,除非有钱超过我。

    谢流苏用秘药揭开她的假面,指着药宗堆满数座海岛的财宝,志得意满这些,做卿卿的聘礼可够

    褚沅卿盯着比她私藏多出百倍的金银,后知后觉,她可能翻车了。

    从此,全天下都知道了她是假死,大佬们都对她穷追不舍。

    修罗场成了全员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