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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绿晋江
    月夜下有风, 无灯,却有人声。

    黄衣小姑娘走在最前头,仿佛全然不知身后跟着的尾巴, 她哼着不知是否来自家乡的小调,一路上这里瞧瞧那里望望, 实在不像是赶着回家睡觉的模样。

    心兰原本是不放心她的安全,且也确实想弄个明白:半夜孤身出来闲逛, 又恰巧到了那座宅子附近, 实在很可疑。

    窄小的巷子间有的连通, 有的没有。

    但前方人却像已走过许多回, 心无旁骛地前行时便脚步很快,尽管绕来绕去,却不怕迷路或走到条被墙堵住的死路里。

    晓得自己跟踪的功夫不太好,心兰不敢离得太近。直到又拐两个弯走到块空旷之地,那黄衣小姑娘倏地停住。

    原当对方发觉自己正心虚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却低了下去,开始拿手上那根竹签在松软的地面戳戳划划,一会儿便拍着手走开,夜风里还能听见她活泼得意的笑声。

    过去一瞧,地上画着只四仰八叉的大乌龟。

    心兰蹲在地上,将那只乌龟看了又看, 除了脑袋特别圆看起来鬼精鬼精,旁的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来莫非,这是某个门派用来联络的记号

    讲道理,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但如何传递又是在描绘什么信息呢

    心兰尝试着倒过来瞅,看看能不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艰难地将身体扭到一半,竟听见不远处传来声细细的尖叫。

    紫衣少女赶忙朝声音冲了过去。

    有位穿月白袈裟的僧人正在跟五个黑衣人打斗, 招式你来我往,教人应接不暇。黄衣服的小姑娘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僧人的声音很年轻,见有人跑来,急声道:“姑娘,你快带着她走,我来缠住他们”赤手空拳却能在几柄刀剑前不落下风,显然功夫不错。

    将软绵绵仿佛没了骨头似的黄衣小姑娘揽到肩膀,心兰有些怔愣,问他:“那你怎么办”

    然而那僧人并未应答。

    他轻喝一声,腕上串着的佛珠约摸是被贼人利刃挑断了线,顷刻间落了满地,不但朝前滚,还有往后滴溜溜打转的

    年轻僧人的脚点在那些佛珠上,似是念了声罪过,然站得很稳当。但有位黑衣蒙面人不慎踩上,立时便站不稳,被僧人一掌打在胸口。

    “撤”黑衣人见事不好,想要逃窜。

    “哪里跑”那僧人摆手,疾步追了上去。

    昏沉月色下,只能瞧见对方光秃秃的脑袋很是滑溜,就像只弹性十足的皮蛋,只是白净得多。

    心兰到现在没瞧清那月白衣衫的僧人长甚么模样,也不晓得那些蒙面人是怎么突然冒出来,还弄晕了黄衣小姑娘的。

    “娴儿、娴儿姑娘,醒醒”她靠着自己肩膀还叭嗒着嘴巴,铁姑娘觉得自己更像是被碰瓷了,轻轻晃了晃对方:“快起来,方才究竟是怎么了”

    但她咂了咂嘴,连一丝眼缝也未睁。

    “姑娘,将她交给我罢”身后忽传来盛年男子的声音,悄无声息,甚至不知何时靠近的:“她是吸入迷药以致头晕目眩,怕是明日才能醒。”

    心兰一激灵。

    语音未落,那人已站眼前。

    蓝衣布服,相貌装扮都极不打眼,混在人群中绝找不出来的存在,实在瞧不出有这般高的轻功。

    他弯腰想将小姑娘抱起,被心兰质问:“你是甚么人”今夜奇怪的人这么多,活似是捅了鬼窝。

    “她名唤宋甜儿,在下便是她的哥哥。”蓝衣人并不因被警惕而恼怒,含笑道:“我晓得姑娘定有许多的问题,只是眼下,并非合适的说话时机。”

    假若他们真是兄妹,就更想不通了。

    “哥哥”心兰抿唇,冷声道“那个将她赶出家门独自谋生的哥哥么你既将小妹子赶走,又何必要寻她回去你既没有将她赶走,又怎会任由妹妹深夜孤身游荡在外”

    男子道:“我一直跟着,并未离开过。”

    纵然知晓甜儿贪玩,故意乱跑乱逛,他也无一刻敢放她离开视线。江南失踪案频频,若不但没能引蛇出洞,还将人弄丢了,另两个妹子都得怨死自己。

    这些话听在耳中,心兰蹙紧眉头:“你既然轻功很好教我始终不曾发觉,又怎会姗姗来迟如今才现身”

    “我瞧你根本不是她的哥哥,谁知道藏着什么坏心呐。”她瞪着对方,怒气冲冲道:“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尾随个小姑娘,要脸不要”

    蓝衣男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苦笑道:“我原以为,姑娘听了甜儿的名字,便知”他是甚么人。

    江湖皆知,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这三位少女是楚留香的义妹。尽管近年并无盗帅踏月留香的踪迹,甚至不少人说他正当盛年却已隐退,但各地依旧有着他的传说,有些是真,有些为假。

    甜儿姑娘做饭的本领,乃天下一绝。

    此番来江南的计划,唯恐牵扯到无关的人打草惊蛇,故让其不可直言本名,才有了傻乎乎的“咸儿”这么个名。

    没想到人家到如今也并不认识自己,还被当做是登徒子,满口胡言的歹人。罢了,这时再开口,更是难辨。

    “我若说了,姑娘兴许依旧不信。”楚留香微微叹了口气:“方才有位白衣人掠过眼前,在下想探清对方的路数,不想竟耽搁了几息幸情势得缓,甜儿被姑娘护在身侧很安全,在此谢过。”

    蓝衣男子躬身行礼,平凡的面貌竟显露出非凡的魅力来。但心兰只觉其油嘴滑舌,于是愈加警觉:“哪儿来的白衣人方才全是些黑衣服的,就一个光头,那也是月白色衣服”

    楚留香尴尬地抿起唇角:“若所料不错,姑娘说的那个光头,亦是在下的朋友七绝妙僧,无花。”

    无花追逐的步伐已停下。

    那五个黑衣蒙面人并没能摆脱僧人的追捕,六个人跟串糖葫芦似地飞奔到城外的荒地,为首的贼人终于一把拉下面罩。

    “大、大师您为何阻拦”汉子气喘吁吁地问道:“上头催得急,探子跟了那黄衣小丫头身后两日,她并没有甚么亲人朋友,正是最好下手的目标哇”

    另一个黑衣人声音粗犷难听,附和道:“是啊,后头来的那紫衣服的丫头更是漂亮,若被咱们一齐抓走,再不必烦心少主交代的任务了”

    他们瞧来不但不是跟无花有仇,言辞间还颇为客气,语气并非质问,而是遗憾之余恭谨求教。

    因着失踪频发,近来江南人心惶惶,妙龄少女等闲连白日上闹市都要找人同行壮胆,有点姿色的小姐们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故似宋甜儿这般的小姑娘,瞧在这些抓两家少女的贼人眼中真如一块香饽饽,若不是太凑巧疑心是白道设的陷阱,哪儿还能等到此时

    方才本已要得手,刚要将她套入麻袋之中扛走,不料这月白衣衫的僧人冷着脸将他们拦住,随即一言不发便大打出手。

    无花默然不语,谨慎地环视四周。

    见无人追来,料想自己扯断佛珠也算起到了成效,方沉声道:“那是楚留香的妹妹,他必然在附近守候,只待你们一拥而上,抓来拷问。”

    几个蒙面人不禁耸然失色。

    其中一人又问:“那末大师突然现身,楚留香可会生起疑心若是露出马脚,少主的计划岂非”他没能说下去,只因僧人森冷的黑眸望了过来。

    无花抬眸,看了眼愈加黯沉的月色,淡淡道:“正因如此,贫僧才要跟过来啊。”

    为首的黑衣人心里打了个突,尚来不及追问,僧人当先半步,两手摸到他的头颅,一扭一按,只听“咔哒”两声,领头的贼人竟当场气绝

    “你”余下四人吓得目呲欲裂。

    知晓绝敌不过对方,便夺路而逃。

    七绝妙僧并无挨个儿去追的打算。

    “杀人灭口”他负手而立,只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这是最好的法子,怎么,有蝙蝠公子的命令在,你们竟敢贪生怕死么”

    那四人中脚程最快的,已逃到了十几丈之外,但“蝙蝠公子”四个字一出,仿佛紧箍咒似地将他们钉死在原地,神情痛苦又无力。

    死,固然是悲惨的。

    可得罪主人,远比死更可怕。

    少顷,四个黑衣人齐唰唰地自绝于荒野,像野草被镰刀一把割去那样整齐地扑倒在地,在年轻的满脸写着慈悲为怀的僧人脚跟前。

    “阿弥陀佛”无花习惯性地想转动腕上的念珠,然指尖所触空空如也,眼角不由滑过丝狠戾。

    他极轻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这边,楚留香已焦头烂额。

    他发觉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面前稳步前行的紫衣少女永远“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尽管编,看我信不信你的邪”的冷淡嘲讽模样然后将宋甜儿搂得更紧。

    是的,这位姑娘瞧着柔柔弱弱长得明艳动人,便不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总归不像是比寻常武林男子力气还要大得多罢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漂亮姑娘,却能抱着宋甜儿这么个说小不小的丫头走得稳稳当当,且始终面不改色气不喘,跟抱着只小猪仔似的。

    她说要抱着这小姑娘回家去,教某位闲杂人快滚,若再敢纠缠,明儿个就报官,把他抓起来

    蓝衣男子依旧跟在后头。

    他既想靠近,又有些怯步。

    蹲监狱这种事,自然吓不着楚留香,他亦有充足的把握,能够从对方手中将宋甜儿以轻功带走。但他摸了一路鼻子,还是乖乖地不曾乱动。

    “姑娘,我说的都是真的”眼看着快走到青石小桥,对岸便是那座朱门宅子,方才趴了许久的屋檐更已近在眼前。

    他低低地又叹一声,柔声道:“如今甜儿昏睡着,莫非要我将那神秘的白衣人抓来,你才肯信么”

    这回,紫衣少女连话都不搭一句了。

    心兰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兴许不是坏人,却不敢信他,于是只装作没听见。

    她更发愁回去要如何解释。

    不想此时,竟有语声自他们身后传来,音质清冷,似水激寒冰、风动碎玉:

    “香帅,可是在说在下么”

    转身,无缺公子缓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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