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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十五章

    祝仪几乎不敢去看谢年舟的眼。

    她信面前的谢年舟是真的不会伤害她,也信未来的谢年舟会真的灭她全家。

    提前预知未来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她努力装圣母,努力装白莲花,希望能感化谢年舟,改变未来发生的一切事情,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天子会死,天下会大乱,谢年舟会重新掌权,坐拥邺城的她家自然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哪怕他一边说着不会伤害她,一边依旧会灭她全家。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循环。

    而她只是工具人,推动剧情走向be的大结局。

    可惜她这个工具人是工具更是人,她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她不想要这样的大结局。

    但她没有破局之法。

    杀谢年舟吗

    之前无数次的失败经验告诉她,她根本杀不死他,反而阴错阳差只会帮了他。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祝家需要谢年舟的帮助,祝陆两家皆是战将,手指从不曾伸到京师,更不曾伸到宫廷乃至天下各州牧郡县,如果没有谢年舟的帮助,他们根本不可能弄死现在的狗比皇帝,狗比皇帝不死,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下场阿爹拿下晋阳,天子对祝家出手。

    把谢年舟一统天下再对他们抄家灭族的时间提前了十年。

    可若不弄死谢年舟,十年后的谢年舟掌了权,等待他们的依旧是个死。

    横也死,竖也死,横竖都是死。

    唯一的区别是十年前死,现在今年就死。

    祝仪心乱如麻。

    但再怎么乱,眼下的她还勉强能分清轻重缓急稳住谢年舟。

    晚死十年总比现在就死强。

    “没有,你多心了。”

    祝仪抬手扶了下额,此时不用装,她的声音也是极度疲惫的,“小舟,我有点累了,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等我想通了,心不那么乱了,我再找你,好不好”

    谢年舟抿了下唇,神色似乎有些受伤,但祝仪眉眼间满是疲惫,他还是点了点头,“阿姐好好休息。”

    “明日我再来寻阿姐。”

    “阿姐的雀舌茶很好喝,能再给我一些茶叶吗”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笑笑说道“我那里的茶,总是不及阿姐这里的茶好喝。”

    “你若喜欢,我便让珍珠多给你拿些。”

    祝仪没有察觉谢年舟的异样,向门口唤道“珍珠姐姐,劳烦你给小舟多包些雀舌茶带回去。”

    “嗳。”

    门外响起珍珠温柔应答声。

    雀舌茶已经要到,谢年舟再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手托着腮神游天外的祝仪,脚步没有动。

    祝仪的异样陆广轩看在眼里,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数十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无条件护着祝仪,他见谢年舟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对谢年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谢小郎君,仪仪身子不舒服。”

    谢年舟手指微微收紧。

    “阿姐,我走了。”

    谢年舟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偌大暮云轩只剩下祝仪与陆广轩两个人。

    陆广轩伸手探了一下祝仪额头,眉色愈深,“没有发热。”

    “仪仪,你到底怎么了”

    “有什么话是连表兄都不能说的吗”

    陆广轩声音清朗,仿佛一双拨开乌云的手。

    祝仪肩膀剧烈一抖,压抑在心里的事情再也绷不住,两只手抱着头,额头抵在案几上哭出声“表兄,我在怕。”

    “我怕我们会死,无论我怎么做,我们都会死。”

    祝仪虽然骄纵,但从来不是一个爱哭的性子,骤然放声大哭让陆广轩心头一惊,下意识去哄祝仪,“别哭,不会发生的,我们不会死。”

    “不,会死。”

    祝仪摇头,“我们都会死。”

    陆广轩星眸微沉。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眼眸,如同星河撞进月光,时明时暗,时隐时现。

    很快,星河恢复清明。

    陆广轩起身倒了一杯茶,推到祝仪面前,“仪仪,表兄从来是你可以信赖的人。”

    “以前是,现在是,未来更是。”

    祝仪抬起头,泪眼朦胧中,陆广轩丰神俊朗,星眸明亮,一如无数次她闯了祸去找他,他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替她背锅。

    表兄一直是她可以信赖的人。

    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更是她的家人。

    是阿爹阿娘忙于政务,大她六岁的堂兄照顾她的生活,照顾她的情绪。

    他可以威严如阿爹,也可以温柔如阿娘,也可以温暖如阿兄。

    他是她血脉相连自由一同长大的至亲。

    祝仪的泪突然便止住了。

    祝仪伸出手,拿起陆广轩倒的茶一饮而尽,“表兄,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我梦到,我们都死了。”

    她放下茶杯,将一切和盘托出,“是谢年舟登基为帝,是谢年舟将我们抄家灭族。”

    “表兄,我该怎么办”

    “没有谢年舟,我们现在便会死。”

    “有了谢年舟,我们十年后死。”

    陆广轩陷入沉默。

    心里压抑着的事情终于说出来,祝仪心里好受了许多,她吸了吸鼻子,捧着茶盏喝着茶,她并不着急,耐心地等着陆广轩的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陆广轩的回答,“你为什么一定会觉得我们会死”

    一只手手落在祝仪发间。

    祝仪抬起头,是陆广轩微笑星眸,“仪仪,谢小郎君非池中之物,他日若得了机缘,的确能位尊九五。”

    “但是仪仪,我们未必会死。”

    祝仪心中一动,瞬间明了,“表兄的意思是,与谢年舟逐鹿天下”

    “我是武将,称孤道寡非我愿。”

    陆广轩轻摇头,“我所愿,不过是盛世昌明,海晏河清。”

    祝仪太清楚自家表哥的性子,听他这般说,不免更加焦急,“可是”

    然而话音刚刚出口,她陡然明白了表兄的想法谢年舟的确有帝王之才,但有帝王之才之人并非只有他一个谢年舟。

    南方士族,北方州牧,哪个不对帝王垂涎三尺

    只是现在的天子昏聩归昏聩,当初马背上打下江山的事情也的确是事实,虎虽老,余威尤在,他们不敢做第一个起兵造反的人。

    但当天子崩逝,太子登基,这个天下,便完全变了模样。

    祝仪抬手拍自己的额头,“是我狭义了,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种事情”

    “以前是你当局者迷。”

    陆广轩莞尔,但想起谢年舟,他眉头不免又皱了一下,“仪仪,你为何会对谢小郎君这般没有信心”

    “仅仅为了几场梦,便觉得十年后的他一定会将我们赶尽杀绝”

    陆广轩声音依旧清朗,“仪仪,都道旁观者清,以我看来,谢小郎君对旁人狠绝毒绝,但对你,却是一片真诚。”

    祝仪呼吸一紧,心跳再次静了下来。

    没由来的,她想起谢年舟刚才对她说的话

    “阿姐,我若是剑,阿姐便是剑鞘。”

    “剑永远伤不到剑鞘,只有剑鞘不要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