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怡出得宫来,走出十余丈后,回头向宫门望了一眼,百感交集,真似隔世为人。
韦小宝在街边雇了三顶小轿,吩咐抬往西长安街,下轿另雇小轿,到天地会落脚处两条胡同外下轿,说道“你们沐王府的朋友,昨逃出城去了,我得跟朋友商议商议,且看送你们去哪里。”她自觉已将方沐二女送了出来,又劝了方怡未果,便收起了油腔滑调,再者日后也未必有机会相见,便也不再逗弄。
方怡问道“你你今后要去哪里”
韦小宝道“我还有事要去办,归期未定。”
方怡道“我们在河北石家庄有个好朋友,你你如不嫌弃,便同便同去暂避一时可好”
沐剑屏道“好啊,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大家是自己人,三个人一起赶路,也热闹些。”两人凝望著他,均有企盼之意,沐剑屏显得天真热切,方怡则微含羞涩。
韦小宝见状,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萌动,但公务在身,说道“我还答应了朋友去办一件要紧事,这时候不能就去石家庄,你们身上有伤,两个姑娘儿家赶路不便,我得拜托一两个靠得住的朋友,护送你们前去,咱们且歇一歇,吃饱了慢慢商量。”当下来到天地会的住处。
守在胡同外的弟兄见到是她,忙引了进去,马彦超迎了出来,见她带了两名小太监,甚是诧异。
韦小宝在他耳边低声道“是沐家小公爷的妹子,还有一个是好师姐,我从宫里救出来的。”
马彦超请二女在厅上就坐,奉上茶来,将韦小宝拉在一边,说道“总舵主昨晚出京去了。”
韦小宝虽早已知道,脸上却装作失望之极,顿足道“这照照照照照唉,师父怎地这么快就走了。”
马彦超道“总舵主吩咐属下转告韦香主,说他老人家突然接到台湾的急报,非赶回去处理不可,总舵主要韦香主一切小心,相机行事,宫中如不便再住,可离京暂避,又说要韦香主勤练武功,有何不妥,务须急报总舵主知道。”
韦小宝道“是,师父惦记我的伤势武功,好教人心中感激。”她这两句话倒是不假,听得陈近南在匆忙之际还是记挂著她,确是感念,又问“台湾出了什么事”
马彦超道“听说是郑氏母子不合,杀了大臣,好像生了内变,总舵主威望极重,有甚么变乱,他老人家一到必能平息,韦香主不必忧虑,李大哥、关夫子、樊大哥、风大哥、玄贞道长他们都跟著总舵主去了,徐三哥和属下留在京,听韦香主差遣。”
韦小宝点点头,说道“你叫人去请徐三哥来。”心想“八臂猿猴”徐天川武功既高,人又机警,而且是个老翁,护送二女去石家庄最好不过,又想“台湾也是母子不和,杀人生事,不怪最后康熙能那么快。”他回到厅上,和方沐二人同吃面点。
沐剑屏吃得小半碗面,便忍不住问道“你当真不能和我们同去石家庄吗”
韦小宝向方怡瞧去,见她停箸不食,凝眸相看,目光中殊有殷切之意,不由得胸口一热,心里莫名的不想让这二人难过,叹了口气,道“我事了之后,便到石家庄来探望,你们的朋友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方怡慢慢低下了头,用筷子挟了一根面条,却不放入口里,低声道“那位朋友在石家庄西市开了一家骡马行,他叫快马宋三。”
韦小宝道“快马宋三,是了,我一定来探望你们。”脸上出现顽皮神色,忍不住轻声逗弄道“我又怎能不来怎舍得这一对羞花闭月的大老婆,小老婆”
沐剑屏笑道“乖不了半天,又来贫嘴贫舌了。”
方怡正色道“你如真当我们是好朋友,我们我们天天盼望你来,要是心存轻薄,不尊重人,那那也不用来了。”
韦小宝见方怡如此,摇摇头,怪自己多想,道“好啦,你不爱说笑,以后我不说就是。”
方怡有些歉然,柔声道“就是说笑,也有个分寸,也得瞧时候,瞧地方。你你生气啦”
韦小宝实在不明白方怡到底是何想法,道“没有,没有,只要你不生气就好。”
方怡笑了笑,轻轻的道“对你啊,谁也不会真的生气。”
方怡这以嫣然一笑,纵然脸上尘土未除,却也是俏丽难掩,韦小宝登时觉得脸上一热,她一口一口喝著面汤,一时想不出话来说。
忽听得开井中脚步声响,一个老儿走了进来,却是徐天川到了,他走到韦小宝身前,躬身行礼,满脸堆欢,恭恭敬敬的说道“您老好。”他为人谨细,见有外人在座,便不称呼“韦香主”。
韦小宝抱拳还礼,笑道“徐三哥,我给你引见两位朋友,这两位都是铁背苍龙柳老爷子的高足,这一位方姑娘,这一位沐姑娘,是沐王府的小郡主。”
向方沐二人道“这位徐大哥,跟柳老爷子、你家小公爷都相识。”她生怕方沐二女怀恨记仇,加上一句“本来有点儿小小过节,现下这梁子都已揭开了。”待三人见过礼后,说道“徐三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徐天川听得这两个女扮男装的小太监竟是沐王府的重要人物,心想沐剑声等都已知道韦小宝来历,这两位姑娘自然也早得悉,便道“韦香主有所差遣,属下自当奉命。”
方怡和沐剑屏却其实不知道韦小宝身份,听徐天川叫他“韦香主”,都大为奇怪。
韦小宝微微一笑,说道“两位姑娘跟吴立身老爷子、刘一舟刘大哥他们一般,都是失陷在皇宫之中,此刻方才出来,沐家小公爷、刘一舟师兄他们都已离京了罢”
徐天川道“沐王府众位英雄都平安离京,沐小公爷还托我打探小郡主的下落,我请他放心,包在天地会身上,必定找到小郡主。”说著脸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