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叔叔,是在爷爷的葬礼。没有人哭泣,所有人面色阴沉,各自心怀鬼胎。我当时不大,攥着母亲的手,不知该如何。原本流程都快走完了,灵堂肃穆得很,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我原本跪在地上,下意识抬起头,看见一双皮鞋,再往上是笔直的小腿。我愣愣地望到他脸上,是一张我完全陌生,年轻俊秀的脸。但他的脸上满是挑衅和嘲讽,连模样都懒得装。
从他一进来,屋内的气氛就变了。所有人都如临大敌一般,几乎是在仇视他。我低声问母亲,那是谁。母亲的手紧了紧,悄声告诉我,那是被爷爷赶出家门的叔叔。
其实不用母亲说,父亲已经在大声责问他。亲戚的脸色都变了,他们开始窃窃私语。我听不大清,但他们的目光所至,让我知道在议论谁。父亲指着他,痛心疾首地质问他,早些时候为什么不出现。
叔叔的目光越过他,直视堂中央的遗照,口气嘲讽我出现做什么,谁想见我。
父亲情绪激动,但叔叔开口更快没有人。他,你,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想见我。
叔叔的视线转了一圈,我情不自禁往母亲怀里缩了缩,这个动作像是被捕捉到,叔叔蓦然笑了起来,意有所指道真是一家都懦弱得可以。
父亲的脸涨得通红,但他没等谁开口,便自顾自离去,没有再看堂中任何一人。我稍微直起身,眼见父亲紧握着拳一言不发,心里愤愤不平。
像他这样的人,谁会想见他
葬礼结束以后,母亲带着我先回了家。上车前,我发现我们前面多了一辆黑色轿车,停的位置显眼嚣张,离我们的车堪堪一道指缝距离,这使得司机不得不小心翼翼。那辆车车窗严丝合缝,探不到究竟,但我直觉,那是我讨人厌的叔叔。
那天过后,有亲戚陆陆续续到我们家来,我躲在楼上偷听。其实一点也不新鲜,无非是请父亲帮忙,不管是多鸡毛蒜皮的小事,能麻烦父亲的,他们几乎一股脑甩过来。
谁会乐意做冤大头,可父亲始终不曾拒绝。我常看见有亲戚得意扬扬地从我家离去,父亲按着眉心,满面忧愁。这太累了。
我逐渐长大,有时竟也觉得,叔叔说的不无道理,但我再未见过他。我翻过家里的相册,连一张有关他的照片都没有找到,问过家里所有佣人,也没多少人对他有印象。我越是什么都翻不到,对他越好奇。
我慢慢接手公司的事务,亲戚对此多加怨言,因为我不像父亲那般好说话。肉多大,狼才有多狠。久而久之便再没有人上门。
父亲并未指责我,只劝我不要自折羽翼。他们算什么羽翼我又一次觉得他啰嗦。
商场常有应酬,我从不带伴,尽管在一众人之中显得突兀,但有时候并不止我一人是异类。我从未和那人面对面遇上,等我回过神再去找,那人已经不见了。
终于等到我不耐烦,回绝掉敬来的酒,直直走向那人,毫无礼数地把他扯着面向我。不管是和他攀谈的人或是他,亦或是我,都不自觉地僵住。
他拂掉我的手,攀谈的人疑惑地看向我这位是
他与我拉开一步距离,笑道认错人了吧。
我心头怒火起,冰冷道是吗,叔叔。
我刻意咬重了叔叔二字,他面色丝毫未变,倒是攀谈的人惊讶起来,举起酒杯遥遥冲我一磕,便走了。叔叔也没有停留,他甚至没瞧我一眼。
我太久没被忽视了,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安静的逃生通道,应急门隔去场内的嘈杂,我和他互相对峙。
不比小时候,我不必再仰望他,但我仍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对我的跟随毫不意外,点了支烟,瞧我两眼,笑了一声比你爸强点。有事
没事,跟上来也只是意气使然。但是我问为什么我这么多年从来没再见过你
他烟夹在指间,眯起眼,玩味道你想见我
我一时语塞,盯着他手指发愣。他手指纤细,骨节分明且修长,甚至有些性感。他的手动了,惊得我回神。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想见我
我仔细思考了下,的确如此,于是点头承认。他冲我微微一笑那就不要想了。
他抚上门把,门开的瞬间,我盯着他,说叔叔,你和以前一点没变。
他顿了顿,回身笑道比如
我一字一顿依旧很讨厌。
他笑容更加灿烂,火星在空中一挥那么,再见。
当然要再见。我差人打听了叔叔现在的情况,他现在开着一家公司,尽管能看,但规模并不比父亲的。我投资了他的几个项目,他照单全收,我指名要他见面,他也从不推辞。
虽然是合伙人,但我们的气氛总是剑拔弩张。他几乎不拿正眼瞧我,我被他无视到快要发疯,甚至冲动到拿合同威胁他要撤资。
他依旧气定神闲,摊手要我随意。
尽管他对我毫不在意,我却无法控制地想要他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我试图调查一些关于他过去的事情,不想他主动打来电话,口气嘲讽你未免好奇过头了。
我莫名有些忐忑,但没有弱了气势那不如叔叔来替我解惑
他轻笑一声,我心跳加速。他说行啊,小东西。
我如约到了他说了地点,却被当头一棍敲晕,昏倒前最后看见的,是一双锃亮的皮鞋。
我醒过来的时候在自己家,母亲满面忧愁地守在床边,见我醒来才舒展开神色,边心疼边数落。我越听越头疼,手指触到绷带,不由得咬牙。下手真狠。
母亲犹豫着,低声问我你碰到了你叔叔
我一愣,问你怎么知道
父亲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眉头紧皱他难得给我发了信息,叫我看好你。
我低下头,差点控制不住在父母面前笑出来。父亲并不乐观,他站在床头,问你最近大笔大笔往外投资,就是投给他你疯了。
我不以为然我并没有做亏本的买卖。
父亲低吼道你投给他
我不解,也不肯退让我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父亲气得嘴唇直抖,甩手离去。母亲拉着我的手,向我慢慢解释。
叔叔比父亲小了快十岁,以至于他第一次做坏了父亲的账时,爷爷只当他年幼不懂事。但当他第二次在合同上做手脚,害的父亲大赔特赔时,终于没有人觉得他只是幼稚。
爷爷要叔叔向父亲道歉。父亲正摆手拒绝,叔叔却看也不看父亲,只盯着爷爷,问我不比他厉害吗
父亲尴尬极了,爷爷拐杖狠狠在地上一拄,将他锁进屋里,叫他好好反省。锁了三天,开门瞧时,窗户大开,屋里到处散着纸张,人早已不见踪影。
爷爷当即震怒,扬言将叔叔赶出家门,原本只是一时气话,但叔叔自己再也没回来。
我有些怔住,情不自禁喃喃道疯子。
母亲摩挲着我头上的绷带,轻声劝所以你离他远点,好不好
当然不好,母亲。我沉默着。
头伤并不碍事,所有的工作我都能处理妥当,唯独搁置了叔叔那块。搁了两三天,该推进的项目通通落了进度,和预计的出了大差池,再拖延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我压下了所有股东的质疑,耐心地等一个电话。
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我知道我赢了一半行啊,小东西。
我冷静道叔叔上次说完这句话,给我的头开了个口,是还想再来一个
话筒传来轻笑声行啊,你挑地方,给你来个对称。
我报出一个地名,挂断电话,才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雷。我深呼吸一口气,对见面期待极了。
但我并不觉得他会如约而至,于是耐心地等在他楼下。不出我所料,直到逾约半个小时,他都没有下楼。我推门下车,边等电梯边打电话叔叔,你在哪呢
他的声音毫无愧意噢,你约我来着我忘了。
电梯门开,我按响他的门铃,缓缓道没事,叔叔,约在你家,一样。
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电话被挂断,他的声音隔着一扇门,更加真切有时候觉得,你也挺恐怖的。
门打开,他穿着一身家居服,头发也散乱得很。他开了门就往屋里走,边伸懒腰边吩咐我自己拿拖鞋。
拖鞋显然不是新开的,我有些不情愿地换上。走进屋,他窝在沙发里,闭着眼睛,问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两只脚都露着,很白,脚背有些许青筋,足弓也很好看,脚踝细得像是可以扭断。我垂下头遮掩住视线,说我只是想见你。
他从鼻子里发出嗤笑声你不是说我很讨厌吗
我几乎是请求那你不可以讨点喜吗
他连身子都没有坐直,但仍然是居高临下一般,冷笑道我讨你的喜做什么
我皱起眉不是讨我的喜,是讨自己高兴。
他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我一直都很高兴,不管是打破你的头,还是爽了你的约。
我有些听不下去,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歪了歪头,视线却仍在我身上说什么我夸夸你长大了
或者。他弯弯了眼夸夸你对自己的叔叔纠缠不休
他都知道
我控制不住地踢掉拖鞋,跪上沙发,挤进他两腿之间。他躲都不躲,笑得很危险。我低头咬住他的嘴,手不自觉地伸进他的衣服,身上越来越热。
他并不挣扎,甚至热情地回应我,我被吻的头昏脑胀,所有的话都被卡回嘴里,我意乱情迷地看着他,他衣服都被我撩到胸口,却还是一副镇静的模样。
他的面具破碎在进去的那一刻,好看的脸皱成一团,我背后生疼,但我的确顾不上了。我胡乱吻他叔叔,爽吗
他死死咬着牙,任由我胡来。
我交代出来后,趴在他身上,几乎没了力气。恍惚间被翻下沙发,我略微睁开眼,他举着一个烟灰缸,见我睁眼,微微一笑,接着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
痛。
疯了。
但不亏。
疯子文奚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