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捡到的第一天,先生只微微挑起我的脸,满脸可惜地嫌弃我弱小。我直愣愣地看着先生,恍惚起来。先生太俊秀,以至于他松开了手,我仍遏制不住我的视线。他又瞧了我一眼,倏然弯了嘴角,评价我眼睛倒是很亮。
先生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包括捡我回家。他点点我的额头,低声蛊惑我,要我成为他最锋利的刃。
可我瘦弱极了,先生。我向他索取食物和水。
他拍拍我的头,只笑笑,便将我丢与旁人。那儿什么也不缺,我低垂着眼往嘴里送服。训练的第一天,对面的人询问我,我靠什么支撑着。
我换上了舒适的衣裳,食物还在胃里营造饱腹感。偌大空旷的场地,有人挥舞着拳头对我蠢蠢欲动,而他却问我,我靠什么支撑着。
在没被先生拾到前,我的生活宛如老鼠,靠着翻捡垃圾果腹,罔论其他。我原本习惯了颠沛流离,但先生的出现,却让我见到了光。
我这样想着,正想回答,却被狠狠一拳击在腹部。我往后狠狠跌去,控制不住地蜷缩成团,胃里翻江倒海,我控制不住地干呕,几乎要吐出来。那人蹲下身,我仇视地用力瞪去,他竖起一根食指。
长点心,那是你不应该暴露的弱点。
腹部的疼痛让我根本说不出话,我觉得我的肋骨都被打断了,我以为我要死了。我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醒来时,我躺在一张床上,周围一片漆黑,我伸手拍下开关,白炽灯闪了闪又亮起,房间空无一物,没有人在等我醒来。
蛾子不知从何处飞来,在灯罩边扑着翅膀盘旋碰撞。我望了它一会,起身出屋。谁都是心甘情愿。
我不止一次被打倒,再站起,再倒下,再到几乎站不起。我扶着墙摇摇晃晃,头晕眼花。但日子久了,我逐渐能闪过袭来的拳头,掣住他的关节。我暗自一喜,接着被一腿扫倒,仰面摔下,磕得眼前一黑。
如果是实战,你已经死了。教练拆着护腕嘲讽我。
我用力摇头清醒,咬牙站起来。不可能,我绝不会,让先生失望。
教练神色讶异,但转瞬即逝。他随即又扬起笑,打好护腕,冲我走来。
有时实在痛苦,倒在床上毫无胃口,便越发渴望见先生一面。先生鲜少来这儿。应该的,我也讨厌这里,我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先生左右。但我还不能离开,我不能去做先生的累赘。
先生,先生。我闭上眼睛。
先生的微笑支撑着我到离开那儿。那天是先生来接的我,轿车远远停下,窗子摇下一半,我对上先生的眼睛,学来的竟立时忘了干净,连走路都顺拐。
我走近,先生静静看着我,我背后都发了汗,他才勾起笑眼睛还是很亮,不错。
他记得我我被狂喜淹没。
先生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是要我杀掉他的竞争对手。先生是个商人,优雅得体,我看着对面屁滚尿流求饶的人,不解。这种人怎么配和先生作对。
两天后新闻播出,先生被推上风口浪尖,先生依旧泰然自若,我却无比自责。先生宽慰我,他脸色温和,体贴入微。我痴迷不已。
但我和先生仍然不常见面。我的存在是先生的污点,若是被宣之于众,会置先生于万劫不复。我不愿意。我小心地自我掩盖,先生交给我的任务也愈发紧要。不仅仅是杀人,有时要换个身份,潜伏在目标身边。我不知道先生究竟与谁交恶,不管如何,先生即正确。
尽管我早已合格,但有时先生的任务,仍叫我不知所措。
先生,我要怎么成为别人的心腹
先生笑起来,像是有些意外你不会
我一时羞窘我不懂。
先生眨眨眼,难得语调上扬那就把他当成我吧。
我深深俯下头我懂得了,先生。
尽管心里并不情愿,我仍然对目标作出毕恭毕敬的姿态,并成功脱颖而出。目标将我带去各种场合,声称我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我对所有人礼貌问候,偶尔遇见先生,控制不住地俯首。
目标的千金,十分漂亮的一位小姐,她曾在我身边,看着先生擦肩而过。她似乎很理解我的反应,与我絮叨。她讲先生,她也不常遇到先生,但遇上了总会忍不住背后发凉。
那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虽然很帅,但是实在让人不敢靠近。你就不一样。
她的话头倏转,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看去。她面色通红地挽住我的手,说你眼睛里有光,我很喜欢。
我没有抽出胳膊,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酒。
目标愈发信任我,甚至开始询问我对小姐的意思。我知道事情快办成了,低头掩住表情,装作喜不自胜,情难以控。
先生要的资料到手,我便舍了假身份。我没有关注后续,回到先生身边复命。先生坐在办公椅上,垫子微微陷下去,我不敢再看,收敛好视线。
椅子转了个圈,先生手撑在桌上,漫不经心道你留下痕迹了。
我头更低抱歉,先生。
先生忽然一笑倒也不怪她,是我没察觉。
先生说着,已走近我,我的视线猝然被抬起,直直望上先生的眼。先生点了点我的鼻梁原来你也很俊。
我顿时心如火烧。
跟随先生的第五年,先生与我联络的次数变得频繁。我期待着与先生的每次见面。
先生似乎越来越信任我,对我不加设防,但越是如此,我越是难熬。我甚至在梦中逾了矩,先生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在我耳边响起,我情不自禁,但午夜梦醒,周围依旧是漆黑一片。
像极了我仍弱小的当初。
先生忽然打来电话,我迅速接起,先生的声音夹着一丝醉意,报出一个地名。我翻身下床,迅速赶到地点。
先生是一人独酌,那为什么要叫我来我不解,眼见先生双眼微阖,我不自觉地靠近。越接近,心跳越快。
先生的鼻息都呼在了我脸上,酒味不浓,但我有些目眩神迷。先生忽然微微一动,睁开了眼。我霎时便退开,用力握拳遏制欲望。
先生不记事一般,问我你来做什么
我用力缓住心神先生,是你叫来我的。
先生随意按亮屏幕,被亮得一眯眼,手机被丢进了我怀里。我差点没接稳,先生按着眉心那你可以走了。
我一愣,轻轻放下手机,正要走,先生却又闭上了眼。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踩在毛毯上,所有的身手转瞬化为乌有。
先生的呼吸逐渐均匀,我僵着许久,才悄悄俯下身,在先生脸上落下一个吻,接着落荒而逃。
先生绝不会轻易露出破绽,那是不是证明,我稍微特殊我捏紧方向盘,不住幻想。
但第二日,先生便恢复如初,我未曾言语,但欲望却生根发芽。
我想先生当时一定没醉,否则怎么会差使我重新回到噩梦一样的地方。尽管理由好听极了,但我仍然控制不住对新人施暴。
新送来的小孩像我从前,但显然比我天真。他趴在地上,捂住肚子,竟然把弱点念叨出声。他念叨的,竟也是先生。
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问先生对你说了什么
小孩撑起身子,眼睛一亮先生要我成为他最锋利的刃
先生果真很有魅力,但我不许。我把小孩掼在地上,他不停咳嗽,真是可惜,我恨不得他当场死掉。
我不能接受,先生竟对所有人都一般说辞,别无二致。
我闯进先生办公室,他正和人吩咐,我勉强站在一旁,克制自己等待。先生挥手退下那人,才瞧我一眼。
他一言不发,眼神平淡。他从来都这样。
我终于再也克制不住,揪住他的领子,开口才发现嗓音嘶哑先生,你究竟有几把刃。
先生的脖颈脆弱到我可以一手掐断,但他拿准了我,反问我需要告诉你
我手发颤,却不肯松。先生的脸离我这般近,我轻易可以触碰,他的唇一开一合,前两次惹我不得安生,后两次却推我入洪流。
先生。我喃喃道,忍不住慢慢把头靠在先生肩上。
先生忽然扯开我的手,依靠瞬间落空,我竟鼻子发酸。先生伸手叠领,他永远优雅,永远得体,只有我一个人被情绪左右。
先生不再看我,坐回桌前,好整以暇道不错,很凶。
我浑身一抖抱歉,先生。
先生笑起来,招手要我走近,我犹豫着靠近,被狠狠掐住下巴。先生迫使我弯下腰和他对视,语气玩味可我当时已经闭上眼,你却什么也没做。
我一时心跳如雷先生,我能做什么
先生微微一笑,拉近了我。
先生,先生。我几乎落下泪,先生的纽扣一粒粒崩飞,砸到我又坠到地上,我控制不住地伸手往下,一遍遍问。
先生,我是唯一一个,对吗
先生不回答,只仰着下巴,的确高高在上,却允许我靠近,触碰。我慢慢亲吻他的咽喉。
我已是例外,心甘情愿。
蛾文奚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