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阵的效果不怎样,但对方留的法器确实是好东西。
众人只觉眼前炸开一捧白光,再睁眼时,已不在原地。
楚兰因听见了风的灵音。
他举目四望,视野内白茫茫一片。
风雪大作,天色昏沉。
重叠起伏的山峦沉于夜幕后,于惨白的乱雪中,透出几分死气。
这里是龙骨雪山。
一回生二回熟,既然他眼前分得清黑白形状,此境便是由灵力幻象构成。
可这回,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同。
他叹息一声,袖起手,在四周随机飘了一阵。
收获颇丰,成功吓出了一个小普洱。
李普洱刚把自己的脑袋从雪地里刨出来,正扒拉脸上的雪沫。
天晓得他为什么会以一个四仰八叉的姿势落地。
吃了一肚子的雪不说,好不容易从雪里挖出自个,抬眼便见大雪中飘飘荡荡飘过来一道白影。
他当即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非人矣。”楚兰因道。
好家伙,不是人你还如此坦率
李普洱心中暗道不好,试过体内灵力后,立剑向前,徐徐退后,同时在时刻留心着周遭变化。
对方的一举一动皆看在楚兰因眼中,
他瞧得出,李普洱的灵力被封了。
一层霜色的光拢在他的身体周围,像是一个罩子,令法诀招数皆不可施展。
楚兰因不会法诀,但他也感知到自己的剑体上也有这么个罩子,使灵力难以外放,只能在内运转。
体验多了,也就见怪不怪,发生什么也不稀奇。
但剑灵还是非常欣慰的,心想小普洱经过这几番历练,确实沉稳许多。
即便灵力全失,此时他的灵线也并未打结,灵息亦未紊乱,比从前大有精进。
然后他便见这少年反身一个扎猛子,以头入雪,倒栽葱式地遁入了厚厚的雪中。
楚兰因“”
合着凌华的遁地术就练出了这个玩意儿
遁地用头先遁,铁头功不过尔尔
他默默收回方才夸奖李普洱的话,向前飘了几步,一手把在雪里疯狂前刨的李普洱薅出来,夹住他的剑,道“是我。”
“楚长老”
李普洱一惊,大雪大风内声音都听不清,全靠扯了嗓子喊。
楚兰因把他放下来,却见这小子眨眨眼,大声问道“楚长老我看不出是不是你,这是个幻阵,如果有人假冒你,我也认不出来可是我还想试一试,您能回答我三个问题吗”
这下楚兰因倒是真觉得他长进了。
因在李普洱问出这句话时,他背在身后的手上正攥了一雪,如果一旦发现对方答的不对劲,便会立即撒出,来个出其不意。
这赌的是一个机会,如若双方实力真的悬差太大,李普洱做什么也无济于事。
可若还有一搏之力,这大雪就是天然的掩护。
恶劣环境本就对修士的感知有损,或者对方与自己一样也失了灵力,只要拉开了距离,便是有一线逃脱的希望。
楚兰因道“你问。”
“楚长老平日里叫我什么”
“小普洱,小点心。”
“我考核阵术会不会挂”
“虽然说不会你能高兴点儿,但我就昧良心了,以你目前这水平,真的是必挂无疑。”
李普洱得到这答案,勉强信他,犹豫一阵,再道“那,木道友是你什么”
这个问题,就真的很微妙了。
楚兰因尝试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在李普洱心中,自己应该会回答“儿子”。
难得的剑灵在心中默默了一阵。
楚兰因答“是我儿。”
心里却极很郁闷,这个瓜娃子,老子头一回说谎,就交代在他这里了
“怎么可能”结果李普洱厉声反驳道“分明是至交好友”
“我特么”
什么时候你就变了
“看我大招”
“等”
楚兰因竟一声被他驳的接不上话,紧接着,扑面就是一捧雪。
“噗。”吐雪中。
楚兰因抹了把脸,差点就想冲上去捶这娃子的脑壳。
总之,最后,剑灵废了一番功夫,才让李普洱相信自己真的是楚长老。
具体操作就是利用灵线,让他回忆了一下他们共同的经历。
其中李普洱中招三生有法梦幻盘,穿裙子嘤嘤那段,他给李小道友来了个循环滚动三百六十度识海内立体播放,这才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再之后就是找其他人。
结果一个没找着,就他们两个还险些走散了。
雪实在太大,一直傻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还不如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楚长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是中幻术了吗”李普洱单臂挡风,喊道。
他撑不出灵屏,也没有楚兰因飘的自在,每走出一步,小腿肚子都深深陷进雪地里。
“是爻镜,这术后来被当禁术了,你不知道也正常。”
“怎么这么耳熟”
李普洱呐呐道。
“放弃吧小普洱,你的阵术来不及了,放开耍吧”
楚兰因感慨了一声“还有,以后还是别对着我背书,就背了那一段,三个阵都出了,你要是背什么毁天灭地的大法诀,不得坑死我。”
但他还是解释道“爻镜,特点就是灵力构世,比起心魔阵更加灵活,卜算为主,可以叠用很多东西,比如我们的灵力,必然是用了其他法器镇压。”
“还有这种能压住修为灵力的法器”李普洱心中一沉“那不是专克修士,为我们极为不利啊”
楚兰因颔首“是,这种东西在太徽没有,并不代表其他境界没有啊,所以凌华宗才会有不用灵力练剑阵的传统。”
他不想说话了,一张嘴就被灌了满口风,雪大风大到他飘的都不是很稳,于是飞快道“前面有个山洞,去避避。”
一人一灵费了一番功夫才到山洞前。
李普洱先行进去,他眼里不差,立即发现这山洞中已经躲了一个人。
此人坐在暗处,头戴斗笠,这么冷的天,身上竟是只一身灰褐色的单衣,另有一件蓑衣放在手边。
看身形与坐姿,该是个三四十的男子,怀里抱了一把铁剑,嘴里咬了根短木枝。
逐渐融化的雪从单衣上滴下,在他坐的地上积化成了一滩,愈发使他更有了几分江湖落魄。
而李普洱一入洞中,便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正是从那人身上散出。
见了他们,这人也无动静,依然以斗笠遮住面容。
这天寒地冻的,他也并未升篝火,只是抱臂靠着洞壁,如果不是胸口起伏,还真容易被当成一具尸首。
“这位大哥,我与家师路过此地,大雪封路,不得已在此借地,还请大哥通融。”李普洱向他抱了抱拳,编了个来历。
如今他也是熟能生巧,对套用身份这种活计已是十分老练了。
眼下他们没有了灵力,与凡夫无异,不论对方是修士还是妖魔,都会忌惮于凡人的因果牵连,一般不会对他们怎样。
对方抬手一指对面,示意他们坐那儿,别靠自己这边。
李普洱便与楚兰因坐到了那边。
没有灵力,连传音都做不到,李普洱就没有敢开口,生怕对面是个修士能听的一清二楚,当他们是什么不正经宗门的魔修。
但楚兰因却率先说话了。
他对坐在对面的人道“大哥哪里人士”
洞外的风尖锐异常,像是有什么在外惨叫。
“甘州。”
半晌,男人声线粗糙传来。
“甘州多美酒佳酿,是个好地方。”楚兰因似乎就是在与他闲聊,李普洱察觉到不对,一时不敢插话,只在体内悄悄运起灵力,凝于双眼。
灵力被封,但不是真正消失一空,诸如探查术法等在体内运转的法诀,还是能起到作用。
李普洱定睛看去,紧接着竟是觉得心脏重重一坠。
眼前此人,竟是个已经残废了的剑修。
仅凭他粗浅的探查之术,李普洱也能感知到对方灵气低落,灵力乱七八糟。
而且还隐隐有对冲阴晦之象。
此人竟已经走火入魔。
修士走火入魔,入的不是魔族,却会被各道所唾弃。因他们魔心横生,几乎没有理智可言,疯则杀人。
偶有清醒时,心性上也会有大变化,喜怒无常,难以捉摸。
李普洱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随时提防着对方突然的暴起攻击。
而楚兰因看到的东西其实比这还要多,那些灵线纠葛成的死结几乎已经没有解开的余地。
此人命不久矣。
然而他仍道“甘州是不是有很多好玩儿的去处雾山上的云雾一样的桃花,白雀大街的酒楼里有最好的说书先生,还有一条沁水河,年节河岸火树银花,水上飘满了愿灯,那条河流过一个镇子,镇子与一座宗门同名。”
更加浓重的血腥味从此人身上逸散出来,这是有异于魔族甜腻的气息,昭示着他杀过人,也明示了他此时状态的不稳定。
李普洱大抵猜测楚长老是在分散对方注意力,而他自己正随时准备拔剑。
但他心中一直萦绕着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这人出现开始便盘旋不去,很古怪,却形容不出来。
但此时他不知这爻境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遂压下心中的不安。
李普洱分析,自己是铁剑,对方也是铁剑,但楚长老有兰因剑,至少能拼个不相上下。
大不了还能跑出去,外面雪那么大,一转眼的功夫就找不见人,他们与这修士无冤无仇,走火入魔的修士也没有太多理智,应当不会穷追不舍。
楚兰因似乎轻叹了一声。
他抬起眼,对那中年男人道“那宗门叫凌华宗,你是凌华宗的修士吗”
凌华宗修士。
李普洱瞪圆了眼,对方居然也是凌华宗的修士
那人的气息愈发不稳,缭乱的血腥气在洞中肆虐如刀。
“美人儿,你问的好多。”
走火入魔的剑修低低笑了一声,沙哑的嗓音不看入耳,似乎被人掐了脖子,更显出他的可怖。
忽然,这已彻底残废的剑修,随后抛了一块木牌到楚兰因手中。
他道“美人儿,你不是人罢,听你走动时有铃响,莫不是剑灵”
楚兰因正襟危坐,李普洱拔了剑。
但对方毫不在意,态度轻浮,道“可惜有主了,你给我把这东西送去凌华宗,爷就不在这里对你们动粗,滚罢”
话罢,居然一猫腰冲出了山洞。
他自己先滚了。
耳在这男人迈出洞口的一瞬间,风吹落了他的斗笠。
李普洱愣在原地。
惨白的雪光照出了他的样貌
那分明是一张与自己有九分像的脸。
这一分的不像,只是因对方年岁已大,面有沧桑,身染腥味。
冥冥之中,李普洱识海内,仿佛炸开了一道雷
他豁然明了,慢慢拿出了袖中的那本阵术,翻到他总是在第一句就卡顿那页上。
“来入太徽灵道三千,今开三百七十一类阵。其一属造类,分十六枝,一枕黄粱,爻镜,三生有法梦幻盘此三术,三生有法梦幻盘可幻前世来生之身感,一枕黄粱可造大梦一世之福祸”
爻镜为十大禁术之首,或可于虚空缝隙,窥万轨未来。
爻辞卜卦,以身为镜,当见真实。
风雪完全没有变小的势头,那修士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天空的云层似乎比方才压的更低,颜色也变得漆黑如墨。
沉闷的雷一声接着一声,却迟迟不见有电光落下。
这是修士要承渡劫天雷的预示。
而就在此时此刻,楚兰因已经彻底明白这爻镜的阴毒之处,这也不是太徽的法器能承担的东西。
他们根本走不出这场风雪。
这是一个困局,龙骨雪山是爻镜照出的一个未来。
镜中景有界限,不论他们怎么走也走不出这座雪山,而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会与未来牵连出因果。
李普洱站在洞口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以及手中的铁剑。
雪拂上少年人的眉眼,他茫然地回过头,看向楚兰因,问道“楚长老,那个人是我”
这是一个他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明知故问,却不能自欺欺人。
楚兰因的目光落向手中的木牌。
这木牌上的字他看不见,但想来也不会有其他的内容。
必然是“李普洱”三字。
灵物中不了此类术法,所以爻镜落在李普洱身上。
而这才是此施术者的目的。
少年时的李普洱死在这阵中,未来的李普洱亦不存在,爻镜碎,生灵灭。
如果楚兰因要保他,渡劫天雷对干扰者亦不会留情,第一道天雷落下时,这完全照着太徽天道照出的镜中世界的天道,也会立即要了他的命。
他唯一的活路,便是让李普洱自尽,剑灵以其神魂破开爻镜幻阵,但出去的那一刻,这魂魄也会被镜术反噬,李普洱合魂不久,不可能受得了这个。
好一个取舍困局。
宁州仙道盟中,素拂端坐雅阁,三面明镜悬浮于半空。
他手握能压制修为的法器“斫冰”,低声道“玄雷在上,楚兰因,你如何来选”
转而看向旁侧的两面爻镜,一面内同是乱雪纷飞,已然布阵,可另一面内,不知为何始终一片漆黑。
大雪中的云蓝关,战事刚歇,尸横遍野。
雪染了红,从尸下流淌出的血液尚冒着热气。
浓烈的腥甜味像是一只密不透风的布袋,死死盖住了天地,再凛冽风雪也吹不散。
明明战事结束不过半个时辰,糜烂的气息却仿佛已经向四面弥漫。
饶是宋行杯已经在穿书局中经过战争模拟训练,但胃部还是难以抑制的涌上一股强烈的抽搐感。
如果不是魂体状态,他的脸色应当已经变得和地上的死人一样白。
任何语言皆无法形容此地的惨烈。
死是极致的寂静,万千的死亡却是一口会吞噬人的旋涡。
寂静到颅内响起鬼神呼啸般的噪音,是多停留一刻,都会教人崩溃的地方。
宋行杯按住心脉,极力不让灵体波动。
他飘到柳云裳身边,几度想要开口,却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方才他在白光一晃时,听见了像是玻璃碎片碰撞的声音,大抵能猜出这是一个爻镜阵法,是对过去未来的鉴照。
可这爻镜似乎又与太徽的爻镜术有所差异,此禁术是可以算是太徽最为逆天的术法,与天道垂目有异曲同工之妙,故而被天道压制的很厉害,至少爻镜施展时,不可能这么连贯真实。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宋行杯镇静下来,低声对柳云裳道“柳姑娘。”
这里并非他的过去未来,只能说明这面爻镜中在了柳冥使身上。
从那杆凶煞之气甚重的红缨枪上,宋行杯或多或少能猜到柳冥使从前的身份。
他也听闻过太徽冥府选择冥使时,自有一套考核标准,不亚于穿书局对员工的选拔,甚至更加严苛。
只是猜中是一回事,真正亲身体会,又是另一回事。
宋行杯垂下眼。
他看见遍地尸体的尽头,依稀有一杆斜插着的写有“柳”字的战旗。
柳云裳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掩去所有情绪,对宋行杯道“我与柳逢已经联络上,但传音极为不稳定,他并不在这里,而是与乔宗主在另一面爻镜中,我们先四处找找,看兰因和普洱是否在此处。”
“柳姑娘”顿了顿,宋行杯沉声道“这是爻镜,鉴过去未来,通常被当做卜算之法,以变幻莫测著称,后被列为禁术,此镜与我所知的爻镜不同,必被施术者借用他物改造,我们小心为上。”
他这一段话出口,倒让柳云裳深深看了他一眼。
末了她颔首道“好,你跟紧我。”
不需要“你要不要紧”“你还好么”“节哀顺变”的话语。
宋行杯深知,他的任何安慰在此时都显得太轻太没有分量。
他如何轻描淡写的去劝她,与其反令柳云裳陷于过去的景象,不如告诉她,自己也有用,是她可以相信的一个伙伴。
而后他们巡了一遍这爻镜投影,发现并非无穷无尽,走到一个范围,就会被看不见的墙阻隔前路。
这爻镜占地其实很小。
不过只有这一片战场而已。
而更不好的情况是,柳云裳的冥术被压制,此刻与凡人无异。
宋行杯着实想揍一顿操纵爻境的幕后人,这分配的也太不好了。
柳云裳足够强,就算成了凡人也能打,如果和她分在一起的是楚长老或乔宗主,他们就是强强合作。
而自己呢,不过一只魂,没什么屁用。
如果遇上危机,他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宋行杯心中祈祷可别是逃杀之类的场景。
“窸窣。”
魂体比较敏锐,宋行杯忽然听见身后似乎传了什么声音。
他转过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了。
我真是个乌鸦嘴,怕什么来什么。
遍地尸体动了。
摇摇晃晃的尸首僵硬着站了起来,整齐划一的转过脑袋,一对对漆黑放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跑”
宋行杯在尸首们扑来前的一瞬间,大喊道“快跑”
柳逢现在很难形容自己的处境。
方才云裳和它的通讯到最后只有断续的杂音了,到现在已经什么也传不过去。
它踩住自己的尾巴,告诉自己我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猫了。
可是他喵的这里到底什么什么地方
天上飞的方块是什么,屋子里在扫地的圆盘又是什么
好不容易碰上了个乔宗主,还变成了个小屁孩,完全不顶用啊。
他喵的,猫生真的好难。
柳逢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雪花轻柔地落在地上,很快铺了一层蓬松的白。它打了一个滚儿,只觉这陌生的世界里,只有这雪才是真的,是它熟悉的自然。
再次尝试传音柳云裳,这次总算有了点儿回音。
“有声音了,乔宗主”
它朝还在和那面会讲话的琉璃斗智斗勇的乔岩喊道,可刚喊,那点回音就又断了。
如今的乔岩就一六七岁小童的样子,法力全无,叉了腰仰头对这块能讲话的琉璃道“行,我一会儿再来,你这开门口令我知道,就是逗逗你,看你知不知道。”
扭头回到院中,蹲下来问柳逢道“怎么样能传音吗”
柳逢闭目,半晌后垂下耳朵,叹气道“比刚才好些,但还是很不连贯,这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灵气在阻隔我的传音,不应该啊,我的传音是连障也不能阻挡的。”
它用力在雪上踩了踩,郁闷道“我们掉到的这个爻镜到底是谁的,难不成太徽未来不修仙了真就研究会讲话的琉璃,还有那个扫地的盘子”
冥使对爻镜此类术法也大多略知一二,但因爻镜太久没有现世,它一时也不知解法。
而乔岩这么大岁数,也只在书中读过此术,更是没有头绪。
如今他们身处一个小院子里,这院子建的也十分不伦不类,桐木长廊和花木种植倒是像模像样,可透过一面透明的墙,能看见室内有许多他们陌生的物件。
比如那个在地上扫来扫去的圆盘和吐雾的盆栽,再比如那看起来软乎乎一团的大座椅,实在是匪夷所思。
而且,他们被困在这个院子里了。
唯一的线索就是镶嵌在透明墙壁上的,发光的琉璃。
方才乔岩也不知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琉璃对他们弹出了一个银蓝色框,还会讲话,说“小乔,请输入口令。”
柳逢也去试了,对方竟还能认人。
对它的就是“小柳猫,请输入口令。”
他们哪知道什么口令,是翻墙也试了,暴力破解也试过了,皆行不通。
可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干等死,于是乔岩去试图和琉璃块“协商”,柳逢则继续寻找着线索。
直到天上下起了雪花,他们也没什么进展。
一人一猫也没丧气,打算下一步用假山石和树枝挖地,直接挖出去。
然而他们的计划还没有实施,那扇透明的墙忽然自己开了。
光芒闪过,出现了一个青年男子,手里牵着个与乔岩一般大的小孩儿。
小孩儿小小年纪,白白净净,还没长开,但却也依稀可见来日的样貌。
柳逢蹦到乔岩肩膀上,低头对他道“不应该啊,木头的幼年是什么,难道不是小树苗苗”
那小孩儿的长相,分明是一个缩小了的木道友。
男子一身枣褐色的长袍,与太徽的有些类似,但样式设计却又与乔岩身上的不同。
他打开了门,对手边的那孩子道“就是他们,a999,把他们处理了。”
柳逢一个激灵,浑身的毛都炸开了,伏下身喉中发出低沉的吼声。
不仅是因为此人的话,更是因它能感知到眼前人的可怕力量。
并非多么有压迫感,仅仅是猫直觉,它认为对方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灭了。
乔岩亦握紧了手里的树枝,身体紧绷,尽管个头还是不点大,但竟还是显出不动如山的稳重。
他盯住那开着这门,估算能有几分逃出去的可能。
“不要说的那么吓人,苍生先生。”
沧山抬起头,对那男子道“他们的数据同步过来了么”
苍生天道“哎呀”了声,拍拍头,尴尬道“我忘了。”
“你去和他们聊聊嘛。”苍生天道浑然没有在意自己的疏漏,轻推了他一把,道“这种掉入时间罅隙的生灵可不多见,还有一只毛茸茸,你很快就要做任务了,提前熟悉一下生灵,岂不是刚好。”
又揉了揉他的头顶,道“况且如果有一日你与穿书局断开了联络,没有数据作为后台参考,你又如何去做任务不要太死板了,生灵是活的。”
沧山依然仰着头看他,眼中如沉了一方波澜不惊的潭,与他这体格可不相称。
苍生天道却笑了,意味深长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双轨来车,孰轻孰重呢”
话罢拍了拍袖子,道“我还要去和惊鸿和天命去开会,你便在此处罢。”
转身便融入一团光中,离去了。
“你可是沧山道友”
对方点了头,乔岩尚有提防,再道“如何证明”
沧山此时个子还没乔岩高,就一白净小公子哥儿的样子,身上的衣饰偏古,小小一个裹在长袍宽袖里,真怕他走几步就会被绊倒。
但他平平稳稳走下台阶,道“兰因不喜欢躺着睡,听书先生要灵音好且会口技的,他当年挺怕打雷的,喜欢吃冰过或灼过的灵石,他叫你小岩子。”
听他这一讲,乔岩心里信了八分。
毕竟他们又不熟,少有的交集就是楚兰因。
同时心里也嘀咕,这木头这么熟悉兰因剑灵的喜恶,算是有心。
乔宗主对这拱白菜的木头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分。
“这是你的爻镜”柳逢的戒备未完全放下,道“你的过去”
沧山也在院子里望了一圈“嗯,是,我以前就生活在这里。”
“你把那个门打开。”柳逢道。
虽然猫猫很胖,但猫猫也很聪明。
从它见到沧山,就一直觉得这此人并不是一副木傀这么简单,至少他们冥府的天眼术在此人身上完全失效,看多了它还头晕。
如今又是这么个稀奇古怪的过去,谁能保证这人就是个善茬。
沧山叹了声,摇了摇头,大抵觉得合该有这一日。
他走到玻璃门前,伸手按上那开关,身份识别的光板跳出,道“指纹识别正确,小谢,欢迎登陆天光系统。”
“你”
震惊猫猫一百年
谢苍山颔首“嗯。”
“原来木头还有姓你姓谢”
乔岩稀奇于这光板的灵力运行逻辑,竟一下没反应过来。
柳逢倒是反应速度,它惊到耳朵高高竖起,也没管对面能不能听到,强行开启了传音。
这回不知怎么回事,传音频道打开了,也不再有严重的干扰。
那头柳云裳似乎刚经过什么激烈战斗,还在大口喘着气,大声问“咋了猫爷”
“那个木傀姓谢。”
柳逢瞬间通了。
为什么木傀会这么反常,为什么他和那白本儿一样,什么也查不到。
因为他们就是一个人
“这有什么嘶我还姓柳呢”
柳云裳扯了袖子给自己包扎,宋行杯用她的枪当做撬棍,正把一块石头顶在洞口,以抵御外面的丧尸。
转头他就忽然看见身后,打丧尸都没变脸色的柳云裳喊了一嗓子。
“啥谢苍山他也诈尸了”
宋行杯一惊,脱口而出道“什么前辈死了”
柳云裳“他没死吗”
宋行杯“死了啊。”
柳云裳“什么鬼你给我解释清楚”
宋行杯这下是彻底兜不住了。
“呃,柳姑娘,你可以这样理解,死有时候是一个进行”
同时,在第三面爻镜中。
柳逢顶着一头雪花,对乔宗主道“乔宗主,连起来读一读他的名字。”
乔宗主的弧有那么些长。
他奇怪道“不就是谢什么谢苍山师父”
甘州,凌华宗。
穆忻手中握剑,面沉如水,挡在凌华宝库的出口外。
就在不久前,她才知道真正,其实凌华,从来没有什么“宝库”。
不过外界以讹传讹,这诺大凌华宗门里不过两处禁地,一者晞山上有兰因剑灵,得其功德可飞升成仙,那另一处禁地,便或许是有无数的宝藏的所在。
没有宝藏,但禁地之后,确实藏有秘密。
那是一个法阵。
与人界阴坑相连,是那根并不完整的定天针之外的第二重封印。
当年,流星石砸入太徽,邪物祸乱,邪水横流,是先辈铸出三根定天针力挽狂澜。
但鲜少人知道,这三根定天针中,有一根是未完成品。
此时穆忻也便明白过来仙道盟,或许比他们想的还要险恶。
定天针残缺,此事传出,必然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而这枚针究竟用在哪个阴坑里,也难以定夺,一旦由人定夺,或激起魔族与人族的兵戈。
故而当年的先辈们随机落针,落于哪处,皆归天命。
天命便落在了人界。
凌华用第二重封印弥补了定天针的残缺,但并未一劳永逸,每百年需以大量灵石维护。
宝藏是谣言,但这“钥匙”,却是真正存在。
仙道盟纵容天阙宗玄抢夺钥匙,或许目的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是谁”穆忻拦在禁地外,厉声道“你不是十七。”
她眸中露出痛色,手中的思美人剑却直指对方。
“休想踏过禁地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社死
大李普洱小美人儿
小李普洱我叫楚长老小美人儿我调戏了楚长老啊我没了
乔岩前你个木头离凌华的长老远点
乔岩后我是不是打断过他们的亲热
宋行杯我是个废物qaq
柳云裳没事儿摸摸
三面镜子同时写字数就爆了这样切换场景不会持续太久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