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打”
宁星纪拇指擦了下鼻子,一个漂亮的飞身高踹。
踢开了雕刻着梅兰竹菊的两扇院门,横在门后的粗厚门栓“哐当”一声滚落在了地面上。
飞扬的雪白裙摆落下,她潇洒地展开手里的水墨风折扇,掀起嘴角,刚抬起头就看到了门内的执灯少年。
青衫白帽,长身玉立。
灯火昏黄暗淡,隐约能看到少年的大半张面庞,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着实是位俊朗的小书生呢。
宁星纪阖起手里的折扇,“怪不得”
鹤首宫的主人会是以身相许,而非来世再报。
“你你们是谁”
站在书生身后的灰衣书童,战战赫赫从自家公子背后探出头,“为何三经半夜来踹院门,做事着实无理”
“自是来迎亲的。”
鹤夫人提起裙摆,走进院内,“婚契与聘礼三日前便已送到,我家主子也等候多时,李郎君应当已处理好了家事,请收拾收拾上轿吧。”
灰衣书童气红了脸,“我家公子是顶天立地大男儿,只娶不嫁”
“哦,是吗”
鹤夫人轻蔑地笑了笑,身后隐隐显露出展翅鹤影。
想娶她家主人,一介凡人也配
“李郎君你确定是只娶不嫁”
“你们这些妖人,欺人太”
“十九,退下。”
小书生抬起黑沉的眸子,喝止住了书童。
“公子”
“我说退下”
书童紧咬牙关,红着眼眶退了下去。
小书生放下手中的灯盏,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婚契,表情麻木,“上辈子救过的猫猫狗狗太多,你家主子又是哪位”
哦嚯
宁星纪瞪大了眼睛,原以为会是跌宕起伏的人妖恋,没想到竟是中央空调和他的一二三四五只毛茸茸的故事。
这跨度也太大了吧。
鹤夫人微微合起松垮的眼帘,“我家主子乃鹤首宫的主人。”
”鹤啊,那你们认错人了。“
小书生冷笑,直接将手里的那叠婚契甩到脚下,“我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都绝不可能去救助尖嘴的飞禽,救下你家主子的那人不可能是我的前世。“
“况且,我何时同意过接受婚契嫁与你家主子,未开化的飞禽走兽之流,果不懂礼”
话罢,他直接气冲冲甩上院门。
哦嚯
宁星纪眼睛亮晶晶的,用力拍拍手,“有趣有趣,竟然是这调调。”
强取豪夺,霸道妖妻强制爱。
“少说两句吧你。“
杨宜安无奈扶额,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就她这不着调的性子,究竟是怎么活过那么多副本的。
“是靠拳头哦。”
宁星纪潇洒地摇着手里的折扇,“副本里,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读心”
杨宜安表情惊愕,他十分确定,自己绝对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我是听到了你的”
宁星纪抬手指着他的嘴,歪歪头,“你没说出来吗”
杨宜安摇了摇头。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读书人心气高,鹤夫人不敢直接绑人,她需要的是把一个活着的新郎官送到主人面前。
望着再次紧闭起的院门,她脸色阴沉,高声道,“希望李郎君能够早日想开,否则我等不懂礼的飞禽走兽之族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软的不吃,到时就别怪他们来硬的了
今晚是接不走新郎了,鹤夫人带着人去了对面的客栈暂居下。
迎亲的队伍人数众多,小小客栈根本塞不下。
提灯侍女连给客栈掌柜商议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带人上楼将客栈内的所有客人连同他们的包裹一起都丢出了房间。
横行霸道,肆无忌惮。
看着聚在大堂表情惊惶哀惧的掌柜和小厮们,宁星纪想到了鹤夫人那句“国泰民安,两族情同手足,相处和睦”。
原以为只掺了点水分,合着是掺着一片海进去,这些人惊恐的态度,哪有半点人妖和平共处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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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谎都不打草稿,妖物就是不要脸。
杨宜安捡起一个客人掉在地上的包裹,帮着递了过去,“小心点,你的包裹。”
“谢谢妖老爷。”
那人诚惶诚恐的弯弯腰,双腿颤抖着就要下跪道谢。
“不,不需要。”
杨宜安连忙伸手去扶,紧握着他颤抖得厉害的手臂,将人扶了起来,“你不用这样,我是人,不是什么妖老爷。”
那人目光惊诧,唯唯诺诺的抱着包裹,不断躬着腰离开。
提灯侍女嬉笑着坐在二楼栏杆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下方挤挤攘攘的人群,哪个离开的动作慢了,她就会甩下手里布满细小鳞片的长鞭。
宁星纪静静看着这人荒马乱的一幕,“人妖势均力敌是假,人族势弱才是真。”
至少,这座镇子是这么告诉她的。
在那些妖族面前,这个世界的人类只是下等人。
人群拥挤的厉害,有个瘦小的女孩摔倒在了地面上,应该是和父母挤散了,她没有哭泣,只是扁扁嘴就挣扎着想要爬起。
这时,一根带着钩刺的鞭子破空而来,袭向女孩稚嫩茫然的面庞。
宁星纪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伸手替女孩挡住了那一鞭,细长的鞭尾借着惯性缠绕在她的手腕上,上面的钩刺深深扎进皮肉中。
若是刚刚挨了这一鞭的是女孩,那她的脸肯定就毁了。
“不愧是畜生。”
她紧握起缠绕在手腕的鞭尾,用力一扯。
细长的鞭子在空中绷得紧紧的,手握鞭子另一头的提灯侍女猝不及防下,狠狠从楼上摔落,砸塌了下方的桌椅。
“妹妹”
门口站着的另一位提灯侍女尖叫着去扶。
两人依偎着细细交谈了两句,只是畏惧地望了一眼宁星纪,就灰溜溜的收起鞭子离开。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便是妖族的法则。
目送女孩和父母亲安全汇合,宁星纪才转过身准备离开。
”姐姐。“
忽地,女孩软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宁星纪侧过头。
她害羞地趴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甜甜一笑,张张嘴
客栈里很吵,声音嘈杂,不过宁星纪还是听清了。
她在说,谢谢姐姐。
经过那晚妖族的所作所为,宁星纪对它们的好感度跌降到了冰点。
不想与它们呆在同一个空间里,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摇着折扇,不急不缓离开了客栈,独自一人准备出去透透气。
白天的小镇更显破败荒凉,没有叫卖声,没有卖杂货餐食的摊位,就连街道两旁的商铺也都是大门紧闭。
偶有几个过路人也是低垂着脑袋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什么妖鬼在撵。
“低头走路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宁星纪刚嘟囔了句,话音未落,就看到前方拐角处一个背着干柴的老婆婆佝偻着腰,直直撞了上来。
“哎呦喂”
她倒是没什么事,就是老婆婆年纪大了,再加上肩上背的东西太重,痛呼一声摔倒在了脏兮兮的地面上。
宁星纪从小就是个尊老爱幼的三好学生,伸手热心地想扶起老婆婆,然而却收获了一张带着惊恐面具的苍老面庞。
在恐惧的鞭策下老婆婆成功突破了极限,麻利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连那些辛辛苦苦砍来的干柴都不要了,扭头健步如飞的跑了。
宁星纪伸出尔康手,“嗨,你的干柴。”
“那是你的干柴”
老婆婆头也不回道,矫健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
宁星纪缓缓放下手臂,怏怏不乐地走到路边一粗壮树木下,背靠着粗粝的树皮,蹲下。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哀愁的叹了口气,“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漂亮小脸,你们究竟在怕撒子哟。”
“他们自然怕你。”
忽然,一道清朗男声自上方传来。
宁星纪高仰起脸,树梢上侧坐着一位青衫白帽,手执厚厚古书的俊俏书生。
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强取豪夺,霸道妖妻强制爱的那位李郎君。
他的坐姿潇洒优美,就是
宁星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你能下来和我讲话吗我实在不想再欣赏你的三层下巴了。”
小书生“”
他单手撑起身下的树枝,一跃而下。
衣诀飘飘,飘逸落地。
宁星纪望着他脚旁的石块略有些惋惜,差一点点就踩到了。
小书生清清嗓子,脊背挺得笔直,将拿着古书的手背到身后,“你是妖,他们自然怕你。”
妖
宁星纪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裙,她这身打扮确实妖里妖气的,一点也不古代人。
她扭头看看周围,而后神神秘秘地凑到书生耳边,“偷偷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其实并不是妖怪。”
他淡定的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你不是妖怪,还知道你不是人。”
“你踏马的才不是人”
宁星纪抬手给了他一拳,骂骂咧咧,“你脑壳坏啦,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骂人”
小书生
他抬起手,本是想制止她的。
可看到她头顶上有缕翘起的呆毛,鬼使神差的拍了下去。
“啪”
手掌打到头顶,发出清脆的声响。
“”
“”
两人面面相觑,宁星纪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抬手捂着挨了一巴掌的脑壳,“你你竟然打我的脑袋”
她气冲冲的撸撸袖子,脑子好不容易回来,这么一吓又离家出走了怎么办
这事不能忍
下一秒,两人扭打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