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武举蹲榜这些日子,薛蟠一直在跟薛蝌交接。
照薛蟠的意思草草交接一下就可以了,都是一家人。
薛蝌却不这么认为,几乎每天都来烦他。交接一项,薛蝌便让人登记造册一项,登记完的账簿还得让薛蟠再过目一遍,然后双方签字画押,才算完成。
要是这样下去,恐怕西北那边的仗都打完了,他跟薛蝌还在交接呢。
薛蟠说了几次,薛蝌都充耳不闻,说什么亲兄弟明算账,还给他拽什么“先小人后君子”的酸文大道理,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不像小时候,他一瞪眼,薛蝌就怕了,让干什么干什么,乖得很。
反正薛蟠烦死薛蝌了,小时候是薛蝌见他就躲,长大以后反了过来。
见薛蟠又要躲,薛蝌忙赶上来唤了一声大哥。薛蟠脸硬想视而不见,谁知衣袖却被薛宝儿给扯住了,只得干笑着站定跟薛蝌打招呼。
“正好大妹妹也在,那一千万两银子的事,我想找你们商量一下。”薛蝌知道薛蟠烦他,也没废话,开门见山道。
薛蟠一听更烦了“之前不是商量过了吗,用钱庄里的现银”
薛蝌看了薛宝儿一眼,薛宝儿也很关心这件事,忙问“是钱庄里的银子不够还是时间太紧,不好筹措”
薛蝌摇头,薛蟠烦不胜烦“那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说完便要拂袖而去,薛宝儿又把他给扯住了“哥哥,你听二哥说完嘛。”
薛蟠重重叹气。
薛蝌想了想,鼓起勇气道“我想把一千万两银子拆成两部分兑付,十日内兑付五百万两银票,另外五百万两用粮草、棉布和药材折价结算。”
薛蟠大怒“我答应了卫持用银票,你现在说这些,是想让我在未来妹夫面前食言吗”
舅兄的面子大于天
薛宝儿却听出一点门道来,拉住了薛蟠,问薛蝌“二哥哥可知这笔银子要用在何处”
薛蝌点头“正是知道这笔银子的用处,我才想这么办的。大哥同我说完这件事,我便找了常去关外行走的商队了解情况。商队的把头说,他们经常跟西北军做生意,主要是倒卖粮食和马匹。”
“军队还能倒卖粮食和马匹”薛蟠也是第一次听说,“逮住了就是死罪啊”
薛蝌苦笑“最开始西北军找到商队的时候,把头也是这么说的。可西北军的军爷说,粮食都是他们自己种的,马匹也是他们自己养的,为什么不能卖他们跟商队做生意,也不是这一年两年的事了,就想换几两银子使使。”
薛蟠瞪圆了眼睛“朝廷不给饷银的吗”
薛蝌笑容越发苦涩“把头说,有个军爷告诉他,朝廷拨的那点饷银还不够上面那些人贪的,真正落到西北军手里的不足五成。”
这下薛蟠和薛宝儿都明白了薛蝌的用意。
好钢自然要用在刀刃上。
薛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道理便宜了那些贪官。
“可我答应了卫持十天之内兑付,换成实物还得及吗”薛蟠妥协道。
薛蝌有些为难“十天之内,五百万两银票肯定没问题。粮草可以从山西、陕西那边调,药材可以从辽东、四川调,只是棉布有点麻烦,要从江南走,时间可能会有点长。”
“需要多久”薛宝儿问。
薛蝌略一思忖“江南布庄多,家家都有存货,棉布织起来也快,只是路途遥远,恐怕要半年左右。”
“不行”薛蟠断然否决,“西北冷得早,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棉布那一块折了银子吧”
薛蝌坚持道“我想过了,可以分期分批的送这个法子还有个好处,从我们自家的商行里调货,按成本价加一点,同样的银子,能买到更多的东西。”
薛蝌望着薛蟠的眼睛“我知道大哥要去西北建功,我们不妨少赚一点,只当给大哥铺路了”
薛蟠被他看得不自在,甩着袖子,对薛宝儿道“反正是你家姑爷要的银子,你要是能说动他,我也懒得管了”
他佯装不耐烦地看向薛蝌“你们看着折腾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薛蟠一走,就只剩下薛蝌和薛宝儿两个大眼瞪小眼了,薛蝌猛地想起他刚到京城那日卫持对他的敌意,哪里还敢逗留,喊了一声大哥,紧追薛蟠而去。
薛宝儿“”
另一边的花厅里,薛母早知道了联姻的事,也觉得很好,只是一个劲儿地求卫持,先订亲,等薛宝儿及笄之后再成亲。
本朝有律,女子十四岁及笄,及笄之后才能成亲。
“宝儿今年才十岁,还不到成亲的年纪,我想多留她几年。”薛母委婉道。
在金陵城,如薛家这般富贵的人家,一般都会把女儿留到十七八岁。
十岁,别说在江南了,便是流行早婚的京城,也是闻所未闻。
卫持明白薛母的顾虑,道理他都懂,可就是一时半刻都不想跟薛宝儿分开了。
正如薛母所说,薛宝儿今年才十岁,若等到及笄,他还要等四年。
四年,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数。
万一蒙让医术不济,皇帝在最后一年薨了呢,国丧期间不能办喜事,他还得等。
万一薛宝儿长到十四岁,忽然喜欢上了别人呢,毕竟她有那么多还不错的表哥。
万一
从他有记忆以来,身边发生了太多事,经过了太多人,每一个人都步履匆匆地走进他的生命,主动与他产生关联,然后在某个稀松平常的日子消失无踪。
经过了悲痛欲绝,伤心难过,茫然无措,他学会了封印自己的感情,再不肯轻易与别人产生关联。
只有这样,当某一日他们离开的时候,他才不会受到伤害。
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生命里都是过客,没有一个人无条件信任他,也没有一个值得他无条件信任的人。
直到遇见薛宝儿,他的生命里才有了常驻的那一个人。
直到在薛家小住的那段日子,他才知道何为亲人,何为亲情。
他忽然很想有一个家,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
在那个家里,有个温柔漂亮的小妻子,她会在深夜提着灯笼等他回来,温声软语地问他饿不饿冷不冷,会在他喝光两碗甜汤之后给他煮面吃,细心地叮嘱下人,鸡丝要切得细一些,面里要放鹌鹑蛋,不能放鸡蛋,晚上用好克化。
他再也不想睡在外间的大炕上,他想抱着娇滴滴的小妻子睡,哪怕抱一夜什么都不做。
“既然是联姻,便没有先订亲的道理。”卫持淡声道,“不过我可以答应太太,在宝儿及笄之前,不圆房。十八岁之前,不生子。您觉得可以吗”
薛母最担心的就是生孩子,女人太小生孩子,会遭大罪,一尸两命的也不是没有。
她只有一个女儿,实在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十八岁以后生孩子,会保险很多,薛母终于点了头。
卫持告辞离开,薛宝儿一直把他送到垂花门外,路上跟他念叨起了薛蝌对那一千万两银子的新想法。卫持总是打岔,一会儿说今天的茶点不错,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一会儿说经过的某处景致很好,感叹之前竟没有留意
薛宝儿说正事好几次被打断,气得用胳膊肘直拐他,然后被人捉住了手,只好继续将他送到侧门,结果被某人直接抱上了马车。
薛宝儿手扒着车门不肯进,小声警告某人“别闹了,我妈说成亲之前见面不吉利。”
“我不怕。”卫持垂眸看她。
其实薛宝儿也不怕,现代男女还不是一起去民政局领结婚证,也没见谁有事。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卫持膝上了。
“我也不怕,可我妈怕”人在古代飘,她已经习惯了按照古代人的思维走,并没有要挑战公序良俗的意思。
“岳母大人更怕我常来叨扰,闹得家宅不宁。”卫持故意贴着薛宝儿的小耳朵道,“再说岳母大人不点头,我怎么敢带你走嗯”
薛宝儿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忙捂住耳朵“”从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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