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醉酒
沈寒几乎是连哄带骗才把人从阳台带进来。
温年坐在床尾的位置,低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然后慢慢偏过头去,看着阳台外的方位。
那眼神太认真,认真到沈寒几乎能确定只要他一走开,这人就会重新跑到阳台去。
“这么好看吗”沈寒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专注”大概能算一种神奇的特质,见温年看得这么认真,他竟也跟着望了一眼。
天将黑未黑,这边街灯也不亮,其实已经看不太外头的景象了,如果不是知道他哥的别墅养了一墙月季,他大概会把那些花叶当做什么乱七八糟的剪影。
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就想要月季了。
之前也没听他提起过啊。
“我去给你摘月季,你就坐这里等,别乱跑,知道吗。”
温年没说话,好像只有在听见“月季”的时候,眼神闪动了一下。
沈寒不放心,给落地窗上了锁,又一把拉上了窗帘,紧接着走到楼梯口,朝着楼下喊了一声“上来个人。”
众人抬头。
沈寒言简意赅“我去摘朵花,来个人帮我看着温年。”
许一新“摘朵什么”
顿了下,他又说“为什么要看着温年”
沈寒直接拉着许一新往房间走“回来再跟你解释,反正你就帮我看着他,别让他”
一进门,原本被合上的窗帘已经大开,温年正站在窗前,低头解锁。
沈寒“”
他就知道。
“就像现在这样,你别让他靠近阳台。”
沈寒现在宁愿温年喝醉吵点闹点了,这么安安静静的,根本让人放不下心。
沈寒决定速战速决,让许一新在房间里待着别动,立刻朝对面跑去。
快入夜的天,凉快也算不上,只有跑起来的时候带出点聊胜于无的风。
沈寒在墙前站定。
打死他都不想到有一天,他会来他哥的别墅外偷花。
他仰头,扫了扫那满墙的月季,又回头看了看二夏别墅,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鬼使神差地想起来几年前的事来。
是哪栋屋子他已经忘了,总归也没差,他哥所有别墅都一个样,不是黑白色调,就是灰白色调,家里人总说他哥的庭院空落,没人气,宠物养不好那养些花草也好,他哥从来没应过,可是某天家里人再提起的时候,他哥突然说“那就养墙月季。”
语气很随意,随意到没人觉得是真的。
可后来,他哥真养了墙月季。
也不止一墙,几栋屋子外头都是。
刚开始沈寒以为他哥是喜欢月季,可后来看似乎也不是,因为他哥只养了一个品种。
他问过花艺师,说那叫什么夏洛特夫人。
一连串手机震动把沈寒震回现实。
“我看你站那半天了干嘛呢快点薅两朵回来啊”
“再被这双眼睛看几眼,老子都快顶不住了。”
沈寒“”
许一新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你记得摘的时候连着枝一起摘下来,等会儿找个花瓶插上还能养一个晚上。”
“挑大点的,漂亮点的。”
“别墅里还有小折叠梯。”
沈寒“在薅了,别吵。”
沈寒退出消息界面,打开了手机电筒满墙扫,总算看到几朵够得到的品相又好的。
他踮脚,跟个壁虎似的伸手摘了两朵,嫌不够,正要摘第三朵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木门推拉的声音。
悠扬缥缈的一声,落在沈寒耳中,却好似带着摧枯拉朽之势。
沈寒整个人僵在原地。
沈淮景从里头慢步走出来。
沈寒“”
沈寒听到他哥的声音。
“这次惩罚任务不借东西,改爬墙摘花了。”
沈寒“”
沈淮景穿着便服,手上还端着一杯咖啡,声音淡得不像话。
比起沈寒大晚上出现在这里,他似乎对沈寒手里那几朵月季更感兴趣。
“是、是啊,”沈寒干笑了两下,“游戏输了,惩罚任务,过来摘两朵花,哥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
沈寒撒谎的本事千百年都没有长进,几乎是开口的瞬间,沈淮景便皱了眉。
沈淮景没说话,沈寒连动都不敢动。
就在这时,沈寒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低头一看,正要挂断,却听见他哥说“谁的电话”
“余杭。”
“把免提打开。”
“”
接通的一瞬,沈寒都来不及开口打暗号,余杭的声音就四散在这寂静空地上“大哥,你摘个花摘哪儿去了都快半个小时了,等你回来温年酒可能都要醒了。”
沈寒“”
行了。
以后余杭的生日就是他的忌日了。
而他也要和余杭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在沈淮景开口前,沈寒立刻如实招来“哥今天余杭生日带了一瓶酒过来,本来我们打算每个人喝一点的,结果放在矿泉水瓶里被温年误喝了,他睡了一觉,起来突然说想要月季,我就过来给他摘两朵。”
沈寒一口气说完“你骂我吧。”
沈寒以为这次肯定要被骂了,可他许久没听见沈淮景的声音。
没骂他,也没说话。
沈寒一抬头。
墙外落地灯光线微薄,落在沈淮景身上,像是没什么温度。
“喝了多少。”沈淮景问。
沈寒实话实说“喝得倒是不多,就是那酒后劲有些大。”
沈淮景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回去。”
沈寒有种被掐着后脖颈又被扔进棉花堆的感觉。
他哥太平静,他反而摸不着头脑了。
还有这个“先”是怎么意思
但想着温年还在等他,沈寒“哦”了一声,拿着月季先跑了。
回了别墅,沈寒找了个花瓶把月季装了起来。
“看看,着几朵是里头最好看的。”沈寒把花瓶放在温年床头。
温年静静看着,在沈寒想把那花瓶拿过来给他的时候,却听到一句“不是。”
沈寒“什么不是”
“它要长在墙上。”温年一字一字说。
沈寒没听懂,但他知道这不是温年要的月季。
完了,那这人怕是要在阳台看一晚上了,沈寒心想。可跟他想象的不同的是,温年没再往外看,而是垂着眸不说话。
就好像刚刚那句话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己跟自己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沈寒的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的温年好像比没要到月季的时候更失落。
“温年的意思,是不是不想要一朵,想要一墙啊”许一新突然问。
沈寒沉思“现在的年轻人要一幢别墅都这么迂回婉转的吗”
要一墙月季跟要幢别墅似乎没什么区别。
后者实操性可能还大点。
两人正头疼温年这句“长在墙上”是什么意思,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这边还没弄好呢,你们先沈、沈老师。”
许一新心脏差点跳出来。
沈寒看着沈淮景手上的解酒药,这才知道了那句“你先回来”的意思。
“有没有温水。”
沈淮景的声音在这房间里响起的瞬间,许一新立刻说了句“有,我去倒”,说完转身跑下了楼。
许一新声音很响,可沈寒却只注意到温年。
在他哥说话的瞬间,他看到坐在床尾的那人手指动了下,把拢在身侧的薄被攥出褶皱来,然后抬起头,一眨不眨看着他哥的方向。
“你要走了吗。”
只是短短几个字,可是温年像是费了点力气才说出口。
什么要走了
温年这话肯定不是对他说的,那就是对他哥说的。
可是他哥不是刚来吗
“温、温水怎么还没好,我下去看看。”沈寒自己都说不上自己在慌什么,可是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快跑。
关门的瞬间,房间里只剩下温年和沈淮景。
温年看了看紧闭的门,又看了看沈淮景,又问了一遍“你要走了吗。”
时间仿佛和几年前那个傍晚重叠,沈淮景怔了下。
那时似乎也是这个时候。
路边街灯已经亮起,但仍有没落干净的余晖。
然后他也听到了那人问他“你要走了吗。”
“这次不走。”沈淮景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温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我本来想带你去校门口看看月季的。”
声音很轻,好像有点不高兴,但似乎又在那句“这次不走”中找到了安慰,于是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温年也不等沈淮景的回答,自顾自起身,还没踏到地面,就被人半抱着放回了床尾。
沈淮景声音带着无奈“地上凉,穿拖鞋。”
说完,俯身给他套上拖鞋。
温年一脚踢开“热。”
“热是因为喝了酒。”沈淮景虚握着他的脚踝,极有耐心地替他把鞋穿好。
看着他有些烧红的脸,沈淮景低声问“要不要喝水”
温年“不要。”
温年注意力似乎还停在自己的脚踝和拖鞋上。
沈淮景笑了下“那要什么。”
温年像是思考了很久“月季。”
沈淮景“好。”
“还有什么。”沈淮景又问。
不知道是沈淮景那句“这次不走”,还是酒的后劲蒸腾,温年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开始想得有些费劲了。
“口罩。”他说。
“我感冒了。”
“咳嗽。”
“会传染给你。”
沈淮景心口微微一震,又觉得有些好笑。
醉成这样还记得。
怪不得那天他进阶梯教室的时候,这人第一件事就是把口罩戴上。
“感冒好了,不传染了。”沈淮景轻声说。
醉意上涌,温年明显已经有些坐不住,沈淮景沉默片刻,还是打横将人抱了起来,调整了一下位置“想吃解酒药还是想睡觉”
温年“想”
沈淮景似是知道他要什么,笑了“不准要月季。”
再想下去,都不用睡了。
温年抿了抿嘴。
他眼眸半垂,看着沈淮景的手,良久“这次没有下次见了吗。”
沈淮景一早便注意到温年的视线,知道他等的不是那句“下次见”,而是
他伸手,就像那次一样,在他的额头很轻地摸了一下。
睡意侵袭的那一刻,温年听见记忆里的声音。
但这次,那人没说下次见。
他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