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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2章 越界(二更)
    片刻没有回音。

    崔珩隐约明白了, 叩了下车窗,淡淡地瞥她“怎么不说话?”

    面对二表哥的诘问,雪衣脸上涌出一阵阵热意。

    但若是再让她选一次, 她还是会把这玉给当了。

    毕竟玉是死的,人是活的。

    再贵重的玉,也比不上一条人命重要。

    然而在郑琇莹眼里,奴隶别说和美玉相提并论,便是连她怀中的一只猫也比不上。

    雪衣又想起了那茶,连茶都分的那么清楚,二表哥又会怎么对待这些奴隶呢?

    他和郑琇莹会是一样的人吗?

    若是让他知道她典卖了玉结果去救的是那么一个低贱的奴隶, 雪衣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生气。

    何况, 王景伤的不轻,后续的治病还需不少的钱。

    她一个家道中落的表姑娘, 在这国公府里本就艰难, 哪里能一下子拿的出那么多钱。

    雪衣想了想,决定还是暂且不告诉二表哥好了, 于是低着头道“表哥,是我不好, 我……我不小心把那玉弄丢了。”

    “丢了?”崔珩眼神微沉, “你可知,那是什么玉?”

    雪衣摇头,声音也发了软“我不知, 对不住,二表哥, 我不是有意的。”

    那是一块象征着崔氏身份的玉, 她只要拿着这玉, 在长安任何地方都能通行无阻。

    昨日才给她, 她今日便丢了。

    她是有多不上心?

    崔珩升起一股火气。

    但眼神一扫,落到了她垂着头的茸茸发顶上时,火气又被浇熄。

    崔珩声音瞬间淡了下来“丢了便丢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雪衣紧张了许久,结果却听他这么轻易地便放过了,倏地抬起头“当真?”

    崔珩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雪衣脸上立即便松快了下来。

    吓死她了,她险些以为自己典当的是极为贵重的玉佩。

    也对,像二表哥这样的身份,手中随便指个东西大概都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崔珩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没再追究。

    只是这玉佩丢了也就罢了,但崔珩这会儿他是要入宫去的,没了信物,又没他帮忙,陆雪衣这一路上的盘查恐怕难以过去。

    总是在这种时候给他惹麻烦。

    崔珩皱了皱眉,只能先带着她回府“跟在我后面,待会如果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准出来。”

    这么晚了还能遇到什么事?

    雪衣不解,她仔细环视了一圈才发现,二表哥身边跟了不少黑影。

    再仔细一看,又认出这些黑影皆是羽林卫。

    夜色浓重,这些羽林卫又身披黑甲,若是不仔细看的确不容易辨认出来。

    而博陵公府的方向与去皇宫的路同路,所以,二表哥被重兵护卫着,现在根本不是要回府,而是要连夜进宫?

    能让他这样急着进宫的,大约是那刺杀了太子的刺客的事。

    雪衣瞥了一眼,只见他膝上盖着一纸诉状,似乎正是那刺客招供的。

    “二表哥,究竟出了什么事?”雪衣尽管害怕,还是抬头看向了他,“有何需要我做的吗?”

    “你?”崔珩笑了。

    明明这笑声并没什么恶意,雪衣却意识到了自己这话越界了,立马低下了头。

    崔珩瞥见她发红的耳尖和交叠在一起的手指,又移开眼,淡淡地道“也不是不可。”

    “那……那我能做什么? ”雪衣抬头,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你上来,与我同乘。”

    崔珩双膝微分,身体一前倾,眼神锐利的逼人。

    他们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人,雪衣一见二表哥微分的腿,脑中便蹦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场面,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难道二表哥是在这个时候想要她?

    可除了这个,她似乎的确没什么可帮的了。

    雪衣脸颊微烫,但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慢吞吞地上了马车。

    二表哥还是没什么反应,她只好缓缓坐在了他腿上,扶着他的肩试图解释道“现在是不是不太合适?”

    崔珩自从她主动坐上膝后,便察觉到她误解了。

    现在又听她这样问,他手一抬,把她的脸掰了过来“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急不可耐?”

    雪衣眨了眨眼,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崔珩瞬间冷了脸,沉声道“下去。”

    雪衣连忙坐回去,将他膝上的衣服整理好,崔珩脸色才微霁。

    片刻,雪衣又听他对外吩咐,这才明白二表哥原来是要将她的马车空出来声东击西,换另一条路去皇宫。

    这么谨慎,这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

    雪衣忍不住问出了声。

    “卫国公。”

    崔珩只说了三个字,雪衣便明白了。

    这卫国公乃是当今的国舅,也正是那位之前在京兆尹见过的那位卫少尹的父亲。

    说来也怪,大周开国以来所立的皇太子鲜少有能顺利继位,大都还没等到即位便被废被贬黜。

    如今这位太子的情况又是这样。

    当今太子是先皇后所出,如今的皇后却是卫氏。

    卫氏育有一子六皇子,也已成年。

    圣人虽立了太子,但对六皇子也颇为喜爱,是以朝中一直流传着废太子,改立六皇子的传言。

    若是卫氏对太子动手,也在情理之中。

    可太子如今的正妃正是崔氏大房的嫡女,崔氏又是长安第一高门,因而太子遇刺一事,便成了崔卫两族的争端,无怪乎二表哥如此重视,随身带了那么多黑甲羽林卫。

    但雪衣不知,崔珩却不止是为了太子之位。

    太子是主战派,卫氏是主和派,若是让六皇子登基,以他的脾性,恐怕永远也不能击退突厥,统一西域了,那他父兄的仇便也永无得报之日了。

    雪衣并不知道崔珩的所想,她只是有些不敢想象,卫氏当真跋扈到敢当街拦截朝廷命官吗?

    雪衣尚在犹豫,西天外便冒起了火光。

    红光冲天,看着正是京兆尹的方向。

    那刺客白日刚被抓到,晚上京兆尹便起了火,若说毫无干系,连雪衣一个局外人都不信。

    果然,京兆尹一起火,崔珩身边的羽林卫,愈发谨慎,慢慢收紧了包围。

    时候已经是深夜,宵禁后的大街格外的静,当马车拐入一条小巷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冲出了一群人忽然将前面雪衣空出的那辆马车团团围住。

    来人黑衣蒙面,一句话不说,干净利落便开始动手,目标直指那马车。

    竟当真有人来截杀,雪衣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场面。

    她尚未反应过来,自己空出的那辆马车便直接被几个人一起劈成了数片。

    见马车是空的,这群人只顿了片刻,又调头向这边走来,和守卫的羽林卫厮杀在一起。

    双方都训练有素,目标明确。

    短兵相接,只有刀锋划破脖颈和刺穿血肉的沉闷声响。

    这样的事情在长安大约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沿途稀稀拉拉的几盏灯识趣地灭了。

    不多时,地上便横了一地的尸。

    崔珩似乎见惯了这种的场面,见状,只将那口供交给了雪衣“你拿着,我去去就回。”

    那么多人在外面,这是这么去去就回的事吗?

    雪衣有些紧张。

    崔珩似乎没听见身后细微的响动,只是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柄长剑。

    他一拿起剑,整个人周身的气息骤变,就好像一柄开了锋的剑,无比锐利。

    那群人一见他出来,立即调转目标朝他围过去。

    崔珩神色不变,执起剑来也像执起笔来一样的从容。

    只是那剑却不像笔那么客气,一动手,便招招直逼人的脖颈和胸口,利落的一剑毙命。

    雪衣曾经听过,像这样的打法都是上过战场的人独有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四面八方都是层出不穷的敌人,所以战场上并不把人当人,只把人当做是一团缀了脑袋的肉。

    而每个人要做的,便是用最快最简便的方法重伤别人,因而像脖子、心脏这样核心的地方自然瞄准的重中之重。

    崔珩就是典型的这种打法。

    雪衣不知他到底是经历了多少场厮杀才养成了这样准确,利落的手法,招招毙命。

    但想起他指上厚茧,这经历一定不会比她想的少。

    像他这样的世家公子,明明靠着祖上的荫庇便可以一生无忧了,他为何偏偏还要这般拼命?

    雪衣不解,只是心跳砰砰,越跳越快,被他快到模糊的手法闪的眼花缭乱。

    眼前只有红色的血,无数喷涌出来的红色的血,溅开在她眼前,炸成了一朵朵血花。

    鼻尖满是铺天盖地的腥气,已经死了很多人了,雪衣有些眩晕,连头顶的车厢上不知何时爬上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等她发现的时候,那人已经在她头顶上高高的举起了刀,仿佛下一刻便要劈下来。

    锃亮的光闪过,雪衣眼神被晃了一下。

    紧接着,当一滴血从头顶上的刀尖上滴下来,砸到她膝盖上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

    ——她头顶上悬着一把刀。

    雪衣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紧张到极致浑身毛骨悚然都已经没法形容。

    她似乎已经能感觉到那刀锋逼近了,发丝根根竖立。

    那大刀猛地往下一劈,雪衣屏住了气息,浑身僵硬。

    可那刀落到了她头顶一寸时忽然顿住,紧接着雪衣脸上一热,仿佛沾了什么东西。

    她再定睛一看,才发觉那人心口处透出一截沾了血的剑尖,然后那人便浑身发软,从车厢上滑了下去。

    他死了。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死在她面前,雪衣大喘着气,盯着那抽搐喷涌的胸口久久没回过神来。

    “吓傻了?”

    崔珩抽了刀,憎恶地丢到一边,而后又擦了擦沾血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

    雪衣慢慢抬头看他,直到现在僵硬的手指才动了动,感受到了一点余温。

    她还活着。

    二表哥又救了她。

    雪衣慢慢垂下头,二表哥虽然很恶劣,但好像每次这种时候,都是他救的她,她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胆子这么小,死个人而……”

    “已”字刚说到一半,陆雪衣突然扑过来抱住了他。

    抱的紧紧的,似乎把他当成是大海上的浮木一样。

    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她是真的怕了。

    也不知她是什么运气,总能搅合到这些事来。

    崔珩没再说话,看着她汗湿的鬓发,只淡淡地道“都死了,没人了。”

    他声线一贯的冷冽,似乎自己都未没察觉到自己这话是在哄人。

    “当真?”

    雪衣抱着他的腰,埋了好久才敢悄悄地抬起,四下地环视着。

    这里距国公府只隔了一条街,那群人已经全部消失了,只剩下羽林卫在利落的收拾尸体。

    崔珩有些不习惯她这么黏人的样子,食指抵着她的额,往后推了推“自己能回去?”

    雪衣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抱着他,连忙松开,乖巧地点着头“能。”

    “真能?”崔珩又问,盯着她的双腿。

    那裙下的双腿分明还在发抖,两只脚踝微微地颤着。

    “我没事的。”雪衣勉强镇定,可一看到遍地的尸体,双腿又隐隐发软。

    好多血,好多死人啊……

    她轻轻吸了口气,又觉得远处的黑夜里仿佛还藏着很多人似的。

    双腿忽然像灌了铅一样,明明想走,却挪不动。

    “算了。”

    崔珩不必深想,便能感觉出她有多害怕,手一伸,拦住了她的腰,“先送你回去。”

    腰上一紧,雪衣尚且有些茫然“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崔珩不耐,直接打断了她“反正也不差这一时。”

    紧接着,雪衣还没反应过来,便突然被他揽着腰拎上了马车。

    他的手极宽阔,肩膀也宽。

    雪衣被凭空拎起来却一点也不害怕,连他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气都没那么反感。

    被丢进马车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雪衣闷闷地想,二表哥只要不在床上,似乎还挺君子的……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