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江淮放值回府后没多久,荣忆便来了江淮府上。
府中已按照江淮上午的吩咐,准备好了席面和好酒。江淮刚换了衣服,便听人通报说镇边候府二公子到,起身迎了出去。
刚到正厅中,恰见荣忆猴一般一个轻跳进了门,打眼看见他,荣忆喜道“诶嘿,江淮。”立马就朝他迎来。
看见荣家人心情就莫名好,江淮笑了起来,冲他招招手,道“不在厅里,走,去我房里。”
一般待客都是在正厅,能跟着去主人房中,多半都是极好的朋友。荣忆见江淮一点儿没跟他生分,心情更好,嗯了一声,立马跟了上去。
荣忆一路跟着江淮进去,四下打量他这宅子,叹息道“你翻身也太快了,之前不是说还欠着四万多银子,怎么刚升官,都没贪呢,就买得起这么大宅子”
江淮闻言驻足,侧头看了荣忆一眼,笑斥“什么话”
荣忆轻打一下嘴,笑得贱兮兮地跟着江淮走,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个大的宅子当然不是小瞧你的意思,就是好奇。”
江淮对他道“我姓江啊。”
荣忆道“你姓江跟你买宅子有什么关系驴头不对马嘴。”
江淮闻言失笑,这话之前他也给荣婳和圣卿王说过,荣婳没反应过来,荣忆也没反应过来,圣卿王却一下就明白了。这姑侄俩还有救吗
江淮只得道“我出自,江南织造江家东院。”
荣忆“”
“我去”荣忆直接愣住“那我家还和你家有丝绸和皮毛生意的往来呢。而且你是东院的就是那根独苗唯一继承人”
江淮笑“是。”
荣忆重重撞了一下江淮胳膊,手往他面前一摊“还钱”江家那么有钱,他在岐州还尽花他们荣家的。
江淮失笑,伸手扣住荣忆双肩,说道“进屋,进屋再说。”
进了屋,二人坐下,婢女们便开始上菜上酒。荣忆不解道“你既然是江家的,那你之前干什么撒谎啊”
江淮挑眉道“怕麻烦呗。而且我要是不撒谎,你姑姑哪有机会给我送银子啊我可能放榜当天,就被抓去和别人拜堂了。”
“也是”荣忆坦然接受了这件事,抬头对江淮道“难怪你一点儿都不在乎我们家的钱。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姑姑相亲,遇上个要上赶着给祖父祖母当儿子的,摆明了惦记我们家的生意。”
江淮闻言咻然抬眼,眸中隐见厉色“你姑姑还小,你们家急什么”
荣忆耸耸肩道“没人急啊,是姑姑自己让哥哥给她找才俊的。”
江淮闻言,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直气得脑子发懵。无奈叹道“你姑姑真是一点儿没把我放心上。”
“嘿嘿,那个”荣忆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其实姑姑的性子我一早知道,但是那时候嘛,我也不了解你,就寻思想看你笑话,没给你提醒。”
荣忆接着道“你别生气,我姑姑那脑子,生来吃喝玩乐用的,她能懂情爱就有鬼了。不过你放心”
荣忆义气凛然道“自打见着之前哥哥给姑姑找得那俩之后,我就决定,只要你不放弃姑姑,我就帮你到底”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江淮正色道“骗我你小狗”
“我一向一言九鼎”荣忆严肃道。
江淮笑了,而后问道“之前你哥哥给你姑姑找了两个什么样的”
提起来这茬荣忆就来气,一股脑倒豆子般全给江淮说了,江淮听罢蹙眉,对他道“蒋澄泓就是个普通人,又没本事又摆不正自己位置。但那田毅,是真的坏。”
倘若荣婳真的和他成了亲,他会一点点的蚕食掉荣家的产业,关键时候杀人清道都有可能。幸好荣家人在这方面都明白的很,没中圈套。
江淮看着荣忆摇了摇头,荣家人是怎么做到又傻又聪明的
荣忆点头“是,确实坏。不过话说回来”
荣忆一手拖住下巴,笑嘻嘻的看向江淮,食指在脸颊上点“我之前还寻思来着,你一个读书人,怎么会喜欢姑姑,现在看,敢情你俩才是门当户对,天生一对。一个江家独苗,一个荣家独女,各方面都差不多。就说,正经书香门第出身的人,是绝对看不上姑姑的。”
江淮冲他一挑眉“你这是在骂我,还是在骂你姑姑”
荣忆学他一挑眉“都骂”说罢,自己哈哈哈笑起来。
桌上的菜陆续上完,荣忆看着桌上菜,似是在找什么,菜上完也没看见,方对江淮道“我之前听李直他们说,你在岐州给姑姑做了六虾面”
江淮给他倒上酒,点点头,荣忆接着道“下次给我也做一碗呗。”
江淮看着快斟满的酒盏失笑,而后道“那得看你能不能帮我把你姑姑带出来。”
“什么时候带带哪儿”荣忆道。
江淮道“等我十五休沐,要是天气好的话,就去千岁湖畔的梅苑,要是天气不好,就去万华楼。”
先见个面,把中秋吵架的事说开。接下来他有点儿后悔,当时话说狠了,以荣婳的性子,那么要脸,可能一时半刻不会松动。不过没关系,她追了自己多久,自己就加倍追回来
荣忆应下,对江淮道“成,姑姑自打回京,什么聚会都不去,希望天气好,是时候出去逛逛了。”
江淮心情彻底舒展,冲荣忆眨一下眼“吃菜。”
荣忆拿起筷子,先和江淮碰了一杯,便吃起了菜,边吃边聊。
入夜,荣府,荣廷仙的清风堂内。
荣婳、魏氏、荣廷仙以及荣峥,四人听荣忆说完话,异口同声道“江家公子”
荣廷仙道“跟我们齐名的那个江家”
荣峥道“江家东院”
荣婳“骗子”
魏氏看了荣婳一眼,道“那我和他娘有过一面之缘,跟咱儿媳妇差不多年纪,是个开明且极好相处的人。”
魏氏有点儿无语,那次见面,江氏管她叫姨来着,像个晚辈一样,全程嘴甜甜的哄着她。
“对啊”荣忆道“难怪之前不惦记我们家财产,人家压根看不上。江大人说,他这些日子有些忙,耽搁了,等年前,会亲自登门道谢。”
“江淮要来”荣婳侧头问道。
江淮叮嘱过他,为免他姑姑应激,在她原谅他之前,只提恩情不提感情。
念及此,荣忆道“对,他说之前荣家相助有恩,他早该上门。”
“哦”荣婳若有所思的低眉,看来要不了多久,又会见着江淮。如此想着,荣婳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说期待吧,就会想起中秋那天他那气人的样子,就想一辈子不理他。说不期待吧,又挺想看看他来她们家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这若是以前,干脆不理就是,怎么现在会有点儿纠结。
就在这时,荣峥对荣婳和荣忆道“天色不早了,你俩抓紧回去休息吧。”
姑侄俩应下,一同出了门。
荣峥这才对二老道“祖父祖母,江淮现在才来道谢,可能是想明白了。”
荣廷仙觑着一旁夫人的神色,对荣峥道“状元、官至从二品,江家继承人,对绒绒情真,天赐良缘是不是”
荣峥在朝上见过江淮,自然是满意的,便对荣廷仙道“祖父满意就成,但先不着急考虑,人家只说登门道谢,别的什么都没说。”
魏氏道“江南江氏倒是个极少见的美人,江淮想来长得不差。”
荣峥但笑不语,岂止长得不差,说句谪仙人物也不为过。
荣婳和荣忆走在路上,荣婳手揣在护手里,不解道“你说他家那么有钱,之前怎么一声不吭呢”
荣忆道“你也没给人家吭声儿的机会啊,抢着就把钱花了。”
“也是。”荣婳讪讪道“那也就是说,我就算不去岐州,他自己个儿也能把事摆平了”
荣忆摇摇头,道“倒也不是,我今晚也这么问他来着。他说江家远,就算有心调粮,可能也来不及,而且路程长,很容易出事。”
荣婳听完,心里这才舒服了些,不然总觉得自己那一趟岐州跑的,好像就是去给江淮看笑话的。
荣忆这时道“姑姑,咱们俩在家闷得有点儿久了十五要不然出去玩儿一圈”
“去哪儿”荣婳问道,她确实很久没出去玩儿了。
荣忆道“天气好就去千岁湖畔的梅苑,天气不好就去万华楼。”
荣婳点头应下,对荣忆道“老规矩,去之前提前派人去打听,看看有没有于朝朝那群人在。”在就不去。
荣忆了然,应下。
江淮送走荣忆后,便叫来了赵林,让他去江家的绸缎庄,珍宝阁,让第二天把最好的一批货全部送来府中,给他挑选。
第二日江淮放值回来,两个铺子的掌柜,就已经带着货,等在了府中。
江淮一进来,两名掌柜起身,行礼道“公子。”
江淮应下,解了大氅,便在椅子上坐下,两名掌柜将带来的货全部摆在桌上,取下罩布,让江淮挑选。
江淮目光看向那一托盘翡翠,一眼就相中了一副紫罗兰,清淡透亮的淡紫色,特别适合荣婳这个年纪,他抬手拿了起来,细看。
一旁掌柜道“公子好眼光,这副冰种紫罗兰,底子干净,种老肉细,水头足。这幅在店里,卖价四万两。”
江淮点头,将这副单独放在一边,又看上一副冰清湖水绿,色泽清淡,似冬季薄云缭绕浅淡的天,也很适合荣婳这个年纪,便和那副紫罗兰放在了一起。
一旁掌柜暗自咋舌,公子真是眼光毒辣,一下挑走了最好的两副,他附和道“这副亦是极好的种,店中卖价五万两。”
江淮又看上两副冰飘蓝绿花,蓝绿分布在翡翠中,好似水墨泼成,意境感极好,这两幅,适合年纪大的,给荣婳的母亲和嫂子合适。
挑完手镯,江淮复又选了一对同样是紫罗兰的耳坠,以及搭配湖水绿那副的耳饰,便对两位道“就这几副,丝绸不挑了,都留下,你们去忙吧。”
两位掌柜应下,行礼离去。
江淮让赵林找来盒子,将这几幅镯子耳坠都精心装了起来。当装好的木盒拿在手里,江淮唇边不由自主就挂上了笑意,不知等荣婳看到,会作何想。她一向喜欢打扮,应该会喜欢。
江淮将这些东西全部收好,就等十五日休沐见荣婳,怎知第二天早朝,却出了变故。
百官在殿中等到了许久,都不见皇帝出来,半个时辰后,皇帝身边的易公公现身,手持圣旨。
百官下跪,易公公宣读圣旨。
圣旨中,言明陛下病情,已是无暇再理国事,封七皇子圣卿王为太子,即日起监国。
圣旨下,大越朝彻底变天,很快就传到了外邦,突厥听到消息,又恰逢冬季物资缺乏,便打算借大越皇位易主之际,从边境捞一笔,立时派小队骚扰起了边境。
四日后的早朝,边境传来急报,突厥再犯河东道,且这次不知为何,突厥人所用兵器坚韧,像极了乾丰六年时,荣家的铸剑图谱所出,大有再夺河东道的意图。
荣峥在朝上听到这个消息,当即蹙眉。
自打乾丰六年河东道收回,陛下便一直想要铸剑图谱,可是铸剑图谱,真的在那年丢失,荣家根本交不出来。
再加上荣家当年在突厥,基本就是圈地为王的存在,所以陛下一直忌惮着荣家的用心,便借着施恩的名义,不许祖父出京。
可现在,突厥人所用兵器,居然疑似当年铸剑图谱所出陛下和太子,是否会怀疑是荣家有异心
太子坐在龙椅旁的侧椅上,看向朝官中的荣峥,问道“镇边候,依你之见,突厥这次这批兵器,可是按照当年荣家的铸剑图谱改良所造”
站在前排的江淮,微微侧头,余光看向荣峥。
荣峥出列行礼道“乾丰六年铸剑谱图便已丢失,臣出生在乾丰十五年,并未见过铸剑图谱,故无法判断此次突厥所用兵器,是否是按照当年的图谱改良。”
“且臣尚未见过突厥这次所用兵器,未做比对,更加无法判断。”
而就在这时,后殿传来一阵咳嗽,紧接着,便见几日未见的风烛残年的老皇帝,被太监扶了出来,在龙椅上坐下。
太子亦起身相扶,老皇帝捏捏太子的手,示意他坐回去,颇有安他心的意思。
太子回坐,老皇帝深吸一口气,平了平气息,看向荣峥“朕这些年一直想看看当年令突厥视为神兵的铸剑图谱,奈何你祖父说早已丢失,朕遗憾至今。没想到如今居然出现在突厥手中,当年便有过定国公通敌一事,眼下朕倒是好奇,这铸剑图谱到底是真的丢失,还是被有心人送进了突厥。”
听皇帝提起定国公通敌一事,江淮眉眼微抬,同时也为荣峥捏了把汗。
铸剑图谱丢失,荣家拿不出图谱,亦找不到证明丢失的证据,那么在皇帝眼里,这图谱的去向就有了两个可能,一是真的丢失,二是荣家包藏祸心。
很显然,这些年,皇帝一直防着荣家,荣廷仙困守京城,自乾丰六年入京后,他再也没有离开过,荣家的生意都是老夫人在奔忙。皇帝嘴上说着是为了荣廷仙的腿伤着想,焉知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软禁。
现在铸剑图谱出现在突厥手里,皇帝更有理由怀疑,是这些年软禁荣家不满,铸剑图谱这才流出外邦,更何况荣家还有位是突厥人的太老夫人。
江淮深深感受到“伴君如伴虎”这五个字的意思,也深深意识到,皇家的多疑是有多可怕。现在荣峥已是进了虎口,他得想法子,先帮荣峥脱身。
荣峥一听皇帝这么问,敛起衣襟跪在地上,陈情道“陛下明鉴,荣家一心向汉,如若铸剑图谱未曾丢失,祖父一定会呈给陛下。”
然而堂上皇帝和太子的目光,却都是意味不明,不叫荣峥起身,亦不说话,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朝中一时气氛安静的诡异。
荣峥一个人跪在殿中,无人帮他说话,显得孤立无援。江淮是文官,本就有进谏之本,再以他太子的了解,他帮荣峥说两句,不至于祸及自身。思及至此,江淮出列,行礼道“陛下,如若荣家有异心,当年便不必助朝廷收回河东道。”
江淮升得太快,在朝中已有人不满,他一开口,当即便有人道“传闻江大人意与镇边候府结亲,但此事涉及国事,倒也不必这般心急的向未来岳丈家表心意。”
江淮坦然一笑,转头对道“这与我私事有何干莫非荣家助朝廷收回河东道是假这位大人既然觉得荣家不忠,不如自请去河东道,赶突厥出关。”
荣峥看向身侧紫袍玉立的江淮,心下隐有感激。可皇家对荣家因铸剑图谱的疑心,已非一日两日,不是他一两句话就能帮他摘清。
就在这僵持之际,门外太监进殿禀告“启禀陛下,镇边候府荣廷仙在殿外,奏请见驾。”
荣峥和江淮快速的相视一眼,看向殿外,堂上皇帝道“请。”
不多时,便见荣廷仙在荣忆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荣忆见自己哥哥跪在殿中,江淮立在他身旁,有些疑惑,突厥进犯,他哥哥怎么跪了
荣廷仙尚不知荣峥身边的就是江淮,也不知道突厥所用兵器的事,目光一直在荣峥身上。
荣廷仙走上前来,在荣忆的搀扶下行礼,荣忆亦半跪下去。
荣廷仙腿不好,无法久站,皇帝便命人看了座。荣廷仙刚坐下,便行礼对皇帝道“陛下,臣今早听闻突厥再犯河东道,实在心急如焚,如今臣腿伤严重,再无法替陛下尽忠,故愿捐出家中全部积蓄,助陛下全力平定河东道外患。”
此话一出,满堂唏嘘,等于捐了一个国库,这下谁还敢说荣家不忠心,即便知道皇帝怀疑,他们也被银子堵住了嘴。
江淮大大松了口气,荣老太爷来的当真及时,陛下正是疑心之际,他便一腔赤诚的捐出全部积蓄,陛下就算再疑心,也不会在此时对荣家怎么样。
果然,皇帝闻言,之前那意味不明的神色散去,笑笑道“镇边候府忠心可鉴,费心了。”
说罢,皇帝道“荣家熟悉河东道,既如此,便命镇边候荣峥,领正三品怀化大将军,出征河东道,讨伐突厥。”
荣廷仙袖中的手猛地攥紧,当年他的儿子,就是这么死在河东道,眼下又是荣峥。
可身为男儿,为国出征在所难免,更何况是根就在河东道的荣家。荣廷仙强忍悲伤,对荣峥道“陛下看重你,还不谢恩。”
荣峥行礼领命“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老皇帝复又笑笑,对荣廷仙道“你在京中已有许多年,朕也没多少日子了,今年便许你荣家,回河东道过年吧。”
江淮眸色微厉,皇帝这是打算,让荣家去守河东道
荣廷仙行礼道“多谢陛下厚爱。”
江淮满心里都在想着当年定国公府的案子,当初定国公府,也是这样去河东道平乱,打赢了突厥,立了功,转头却被说通敌,而且通敌的证据,都是河东道的文官递上来的。
还有皇帝说他没少多少日子了,这话什么意思而且许荣家回家过年,便是举家回河东道,像极了当年的定国公府。
江淮心中全然是不好的预感,为防万一,河东道的文官,他得拿在手里。且这事不能求太子,毕竟他们父子一条心。
江淮脑子转得飞快,即刻便判断出,当庭请命,是最好的法子。
念及此,江淮行礼道“臣自春季高中状元,任翰林院士,只一次外放知州,便添居从二品观文殿大学士,臣自认资历尚浅,功绩寥寥。如今国逢此难,合该一马当先。臣请奏平迁从二品签书枢密院事,前往河东道,协助怀化大将军,力抗突厥。”
荣廷仙的目光这才看向一旁这位紫袍年轻官员,从他的话语中,方才判断出,这就是听过无数次的江淮。
行礼的江淮,神色不卑不亢,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风采人物,荣廷仙心下满意极了。
但现在也不是看女婿的时候,荣廷仙起身行礼道“陛下保重龙体,臣告退。”
说罢,和荣忆一起离开了大殿。
太子一听江淮请命,微微蹙眉,想也知道他是为了谁。怎么好好一个青年才俊,满脑子女人与情爱
太子本欲不允,却听一旁的老皇帝道“你既有为国出力之心,朕自然应允。”
说完这句,皇帝猛地咳了几声,脸色泛着异样的潮红,他起身道“你们还有何事,便奏给太子。江淮,随朕来。”
皇帝起身往后殿走去,一听皇帝叫江淮离开,荣峥心一下又提了起来,一直目送江淮消失在后殿门内。
荣峥脸色极是难看,江淮是聪明人,他自请去河东道,且是当庭请命丝毫没有考虑避嫌的问题,那背后的原因,就绝对不会只是简单的因为姑姑。
莫非今日皇帝让他领兵,又让荣家回河东道过年,有什么别的目的
荣峥站起身,回到了官列中。
江淮跟着皇帝到了后殿,皇帝屏退众人,看向江淮,说道“朕一向爱惜你的才能,但你今日请命,朕很失望。”
江淮闻言跪地“陛下恕罪。”但是他在殿上已经答应了,私下跟他又这般说,怕是别有目的。
果然,皇帝接着道“你是聪明人,朕不跟你绕弯子。朕知道你和荣家的关系,你想去河东道协助荣家,朕许你。但此去,你必须带回铸剑图谱。如若见不到图谱,朕在离世前,会给儿子扫清这些隐患。你自己就提头来见。”
江淮闻言心一沉,这就是皇帝将荣家送回河东道的原因,如果铸剑图谱拿不到,他会让河东道成为荣家的坟墓。幸好今日荣婳父亲,及时捐出全部家产,否则怕是连这一次前往河东道的机会都没有。
江淮领命“臣必竭尽所能,不让陛下失望。”
皇帝点头“去吧,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便同怀化大将军前往河东道吧。”
江淮再次行礼,从殿中退了出来。
往外走的路上,江淮的面色沉得厉害,也隐隐意识到,之前太子那么在意他的婚事,又是给他安排相亲,又是送美人,恐怕不是单纯的关心臣子的婚事,而是在往他身边放自己的人。
但他没有要,他也不会像别的官员一样,有求于他,那恐怕在太子眼里,他就是个不好驾驭的人。
江淮心下了然,他知道该怎么对待太子了。为臣一日,他便随他心愿一日,让他知道自己是个懂他心意又好用的臣子,就能达成一定的平衡。
江淮回到殿下,太子看了他一眼,他适时的摆出一副歉意的神色,随即便见太子就好似朋友般,白了他一眼,江淮心下冷嗤,面上却愈发歉意。
这一日的早朝,基本都在商讨突厥相关的事情,主战和主和吵成一片。
散朝后,因着要同去河东道的事,荣峥和江淮理所应当的走在了一起,走在出宫的道上,见其他官员都离得很远,荣峥方才道“多谢江大人方才解围。”
江淮对他道“我和你们荣家都算了,左右你别跟我扯这些客套话。我问你,你可知当年定国公府”
因通敌害死他父亲的那个定国公府荣峥道“知道。”
江淮对他道“陛下这次对你们家的安排,可真是像极了当年的定国公府。”
荣峥闻言,眉心紧拧,当即就反应了过来“当年定国公的案子,有冤”
江淮点点头,本来他也不确定,现在倒是确定了几分,只是还不知道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对荣峥道“京里人多眼杂,等明日上路后,我再与你细说。”
荣峥应下,二人出了宫门,正见荣家的马车等在门外,荣廷仙和荣忆坐在马车里,车门大开,车帘高高卷起,一直看着宫门处。
见荣峥和江淮出来,唤道“哥哥,江大人。”
二人闻声看过来,走到了马车外,江淮今日是第一次见荣婳的父亲,方才在殿中不方便,现在才行礼道“晚辈江淮,拜见荣老太爷。”
素知荣婳是荣廷仙夫妇的老来女,荣廷仙夫妇已年近六十,但今日看着,不过五十五左右的模样。
荣廷仙听江淮自称晚辈,便知其亲近之意,否则按官职,他该给江淮行礼。荣廷仙对二人道“外头冷,你俩先上车。”
江淮和荣峥依言,挨个上了马车,荣忆给马夫吩咐了江淮府邸的位置,便关上了门。
江淮在一旁听着,心下难免编排,真是一根筋,今天这种时候,怎么不请他去荣家坐坐
然荣忆根本没这个意识,马车启程,荣廷仙感激的看向江淮,道谢道“好孩子,幸好是你自请前往河东道,否则我是真不放心我这孙儿去领兵。”如若遇上个小人,或者和荣家不对付的,战场之上,对荣峥来讲就是致命的伤害。
江淮抿唇笑笑,模样颇有些乖巧,道“老太爷安心,我会用心辅佐大将军。”
荣峥冲江淮笑笑,转而对荣廷仙道“是的,祖父放心,江大人自请平迁签书枢密院事,明日我们会一起走。”
荣廷仙心下踏实了很多,有些想拉江淮的手,但又不好意思,手在腿面上搓搓,感叹道“好孩子,那你们一路上相互照看好彼此,我们晚几日就到。”
“对了”荣廷仙对荣峥道“家里不是还有杆枪听说江大人善使枪,明日把那杆枪给他带上。”
说着,荣廷仙转头看向江淮“那杆枪,是三十四年前铸剑图谱尚未丢失时留下的兵器,极好,和绒绒那把剑出自同一块铁。”
习武之人谁不喜欢神兵利器江淮当下便有些期待,尤其还和荣婳的剑是一对,心情更好,当即行礼道“多谢荣老太爷。”
荣廷仙道“这叫得生分,都这么熟了,以后就叫声伯父吧。”
他其实和荣峥同岁,按年龄也合该是孙辈,但荣廷仙没让叫祖父,自动给他抬了一辈儿,看来是认可他心情不由更好。
江淮心情极好,当即开口唤道“是,荣伯父。”
荣忆似是想起什么,问道“那你要是明天走,十五那天怎么办”
江淮对他道“这样,今日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不用再去观文殿,你等下就叫你姑姑出来,我回去换身衣服就去千岁湖等她。”
话音落,江淮才觉出不对,他居然在人家爹面前,和人家孙子商量怎么私下见人家女儿
江淮面上,罕见的出现一抹眼可见的慌乱,哑声张了张嘴,却发现,那话说出口后,便是想找补一下都没法找补。
他忙看向荣廷仙,手在衣袖里紧张的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