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眉心紧锁,将那支箭移开些,修长的指尖按住纸张上被箭穿破之处,寻摸着念道“噶布部落主力,将于三日后夜,奇袭丰州。”
说完后,二人继续对着那纸张愁眉不展。
昨日突厥攻城,败退而去,他们清理战场时,在城楼上发现这把箭,附着一张字条,打开后就是这。
荣峥笑了出来,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奇了随后拧眉道“从胜州到丰州,快马行军半日行程,这些日子噶布王子骚扰的一直是胜州,若是这纸张上所言为真,噶布主力奇袭丰州,我就得带兵过去。一旦是假,我带走兵力,胜州不就出事了”
江淮点点头,取过地图,指着胜州和丰州的中间点道“做两手准备吧,三日后便知其所言真假。你两日后,带兵前往丰州,停在这里,无论突厥进攻哪方,都可骑兵先行过去抵挡,步兵跟上,都不会出太大问题。至于真假,三日后便见分晓。”
荣峥点头应下,拿起了那张纸,若有所思道“有没有可能是哈林部落的人”
江淮看向荣峥“为什么这么说”
荣峥道“突厥有好几个部落,噶布部落最强大,野心也最大。哈林部落,就是我曾祖母的部落,当初险些被噶布吞并。曾祖母带着一部分族人,找到曾祖父求救,后来,曾祖父和曾祖母成亲,那部分族人,就留在了河东道,留在了荣家马场里,过起了安定的日子。
但哈林还有一部分族人,在事态平息后,回了突厥。自乾丰十八年,我朝重创噶布部落后,哈林部落倒是强势了起来,听闻这十六年来,哈林部落在突厥战术勇猛,虽不比噶布强大,却也无人敢欺。”
荣峥接着道“噶布部落和哈林部落有世仇恩怨,且哈林部落一向主张互市,是突厥的主和派,他们不赞成噶布部落的强盗行径。这纸条所言若是为真,倒很有可能来自哈林部落的族人。”
江淮听罢,细细想了一番,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毕竟哈林部落的部分族人留在了河东道,若是互市,对哈林部落来说很有利。他们若想借这次战乱,借大越朝的手,瓦解噶布部落的实力,那么战后,就可以借此功劳和大越谈互市的条件。
江淮道“若这传信之人,真的来自哈林部落,那么之后他们肯定还有所行动,下次交锋,清理战场时,务必留意箭矢。”
荣峥应下,两日后的夜里,荣峥带兵夜行至两州交汇处,按兵停下,时刻留意着两边的烽烟。
同时派人去丰州,加固城防,而江淮,则在胜州安排守城,以防情报有假。
三日后的夜里,烽烟从丰州方向而来,荣峥颇有些震惊,看来纸条所传军情,是真的。荣峥即刻带兵前往丰州。
这次奇袭丰州的是噶布部落主力,幸而提前预防,荣峥赶到的时候,丰州并未破城。
突厥骑兵为主,人又强壮,尤其这次所用兵器坚韧,打得很是费力。但好在荣峥熟悉河东道,再兼战术优于突厥,恶战几日,险险守下。
这次交战,荣峥发现,突厥手里的兵器,虽然有部分很坚韧,像极当年荣家铸剑图谱所出,但许是突厥财力有限,并未人手配备,只在一些重要的将领手里。
荣峥有些摸不清噶布部落手上,现在那样坚韧的兵器,还有多少。
而这次清理战场的时候,荣峥并未找到箭,反而是一日后的夜里,忽有一箭射入城楼,城外的人,看到有人骑马经过,但太黑,并未看清是谁,等追上去时,人已经没了踪影。
这次纸条上所写的内容,是“五日后,噶布部落佯攻丰州,主力将前往胜州。”
丰州和胜州在长城外,一向是突厥率先攻打的城池,只要占住丰州或者胜州其中一州,他们就能拥有固定的后方,继续往里打。
收到这份情报,在丰州的荣峥,紧着和江淮通了信,并将突厥军中兵器分布情况大概讲了下。
二人通信后决定,还是保守一点儿,以免箭上信是突厥人先给甜头的诱饵。
荣峥留了副将在丰州驻守,自己带兵回胜州,以防万一,留了大批兵力在两州两界,还是打算打哪边就支援哪边。
五日后,果然,突厥人先佯装攻打丰州,副将便按照之前的计划,做出主力军在丰州的假象,不出半日,胜州开战,确是突厥主力无疑。
正确的情报,又帮着荣峥和江淮顺利赢下一战,但是他们发现,这一战中,突厥手里疑似用铸剑图谱所铸的兵器,不见多,反而更少。
又过几天,荣峥和江淮再次收到情报,说是突厥两次攻城失败,接下来重心或许将会放在丰州,只要攻下丰州,突厥就有城落脚,以此奠基,再往下就可以打持久战,不然等粮草用完,他们便又是无功而返。
而且,信上还说,让他们留神,噶布部落王子似乎在计划什么,且传信那人探听不到。
果然,不出几日,突厥主力果然开始全力进攻丰州,但在荣峥等人的坚守下,丰州城始终未破。
战中,荣峥再次收到箭信,这次信上说,传信之人行迹被噶布军队发觉,他要返回哈林部落,无法再传信,必要的时候,他会想法子联系荣峥,带哈林部落从后偷袭葛布的军队。
这封信,对方言明了身份,荣峥之前的猜测正确,传信之人,确实来自哈林部落。
江淮和荣峥基本可以确定,哈林部落这次是想借大越朝的手,削弱噶布的实力。只要对方有所求,合作起来,他们便也安心了许多。
这三战打下来,一来二去,已近年关。荣峥一直在丰州前线,而江淮则一直在胜州,一面守着胜州,一面帮荣峥料理大军后方事务,自然是没功夫考虑过年。
江淮给母亲写了封信,这些年,母子二人联系少,一时他也不知该如何说话,只简单问候了身体,并说了下有意成亲的事,便没再多言。
而荣婳一家人,在云州,简单的准备着过年用的东西。但是今年的河东道,因着突厥进犯,基本没什么过年的气氛。好在前线的战事,一直占上风,让荣家一家人对荣峥放心了很多。
除夕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雪,荣婳和爹娘、嫂子,还有荣忆坐在一起吃年夜饭,饭至一半,收到了荣峥前线送来的书信。
荣廷仙迫不及待的打开,倚在灯边,念出了荣峥的家书,皆是问候之语,信的最后,荣峥提到,江大人让他代为问候。
听到荣廷仙念到“江大人”三个字,本在捏着汤匙调汤的荣婳,眼睛忽地抬了起来,看向荣廷仙。
她的神色,被魏氏和齐氏尽收眼底,齐氏看了看她,唇角起了捉弄的笑,她转头看向魏氏,说道“娘,这信到让我想起桩往事,我记得当初我和荣陵成亲前,每次荣陵要给我送些什么,都得借着给我爹娘的名义。那时我就总想着,这婚事怎么不早定下来,有什么荣陵就可以跟我直说了呀,何必每次还要拐弯抹角的问候我爹娘呢。”
荣婳闻言,当即就意识到嫂子在揶揄谁,她忙转头看向齐氏,急道“我没有谁要急着跟他定下亲事”
齐氏故意蹙眉道“绒绒,嫂子说自己呢,你往自己身上揽什么难不成心虚了”
“我”荣婳一时语塞,正欲狡辩,却见荣廷仙和魏氏,也一脸看好戏的望着她,荣婳干脆道“我心虚什么呀他都没来提亲,我肯定不着急定亲事呀。之前岐州的粮就是娘提前准备好的,他问候一下爹娘那是应该的,嫂子想哪儿去了”
齐氏和魏氏相视一眼笑笑,转头又对荣婳道“是这样啊,那等下给荣峥回信的时候,就不用帮你问候了”
荣婳噎了下,随即道“不用”说完,荣婳忙低头喝汤,一眼不看齐氏和魏氏。
小姑娘脸皮真是薄呀,齐氏撇撇嘴,便和魏氏去一旁桌边写回信,顺道找了些好携带的吃食给带上。
信于第二日清晨送到丰州荣峥手中。
而江淮,昨日刚好押送犒赏将士的酒肉过来,尚未离开,一听荣家的信到了,江淮就凑到了荣峥身边“快拆”
荣峥边拆信,边嫌弃道“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家书呢。”
荣峥将信展开,全部看完,信中魏氏关怀了他们的两个,并叮嘱了些细节,但一直到结束,都没有荣婳半个字,更别提问及江淮。
期待了许久的江淮神色明显落了下来,都快两个月没见,她怎么半个字都不问他
荣峥见他难受的这么真情实感,也有些同情,找补道“应该是家里人都在,姑姑不好说什么”
江淮无奈的笑了笑“兴许吧。”
荣峥知道,江淮心里有多惦记姑姑,深爱之人,别说分开快两个月,便是两个时辰不见,都会觉得久,自然明白江淮心里有多难受。
他想想道“不如我再写封信回去帮你旁敲侧击的问问”
江淮本要说不必麻烦,奈何心里确实很想得到些和荣婳相关的消息,想了想,还是道“那麻烦你了。”
荣峥笑“客气。”
二人说罢,江淮便紧着回了胜州。
三日后,荣峥的信没到,却是从京城里来了封奇怪的书信,送到荣婳手上。
荣婳有些奇怪,从玉骨手里接过信,问道“谁呀”
玉骨摇摇头“信差送来的,未说是谁。”
打开信,荣婳先看署名,看清之后,当即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