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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7章
    荣婳等人快马加鞭,平时要半日的功夫,他们用不到半日的时间,就赶到了丰州。

    一路上,荣婳等人见到大批因战争举家南下的流民,孩提嚎啕声,老妇呜咽声,不绝于耳。

    这是荣婳第一次亲眼见到战争带来的伤痛,心情也跟着压抑万分。

    进了丰州城,荣婳等人向守城官兵告知身份,便直接被带入城中兵备府。

    一行人一进屋,就见荣峥面色惨白的昏迷在榻上,塌边摆着两个水盆,全是血红的血水,盆边搭着染血的棉布,周围好几个军医,手上也都沾满血,正在紧急给荣峥处理伤势。

    荣婳和荣忆跑到荣峥身边,二人极力控制着泪水,玉骨忙将带来的药材,全部交给军医。

    荣婳紧着问道“我侄子如何了”

    军医道“肩上枪伤,腹上剑伤,情况不容乐观。”

    荣婳闻言心颤,泪水已是顺着眼眶落下,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这意气奋发的大侄子,会这般躺在榻上,危在旦夕。

    他素来沉稳严谨,像个大家长一样,一直管着她,管着荣忆,甚至有时候还会训斥她,教导她,仿佛就没有他撑不起来的事。

    可直到此时,荣婳方才感觉,他不过才二十岁,他也有顶不住的时候。明明她才是那个长辈,荣峥才是该被她疼爱的侄子。

    荣婳在荣峥头顶蹲下,对他道“荣峥,姑姑来了。你可一定要挺过去,祖父祖母,还有你娘,你妻儿,都在等你回去。”

    躺在榻上的荣峥丝毫没有反应,荣婳的心像被刀剜一样疼,伸手盖住荣峥的额头,眼泪簌簌的落。

    荣忆亦缓身在荣婳身边蹲下,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落,他道“哥,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挺过来,从今往后我绝对不和你顶一句嘴,你说什么我全都听。哥”

    荣忆想起从前跟荣峥斗的那些嘴,满心里后悔。若不是这次经历这场战乱,经历皇帝是如何算计着荣家,他根本不知道,大哥这些年扛着多少压力,如何在朝堂上周旋。

    如今他才知道,哥哥和祖父不让他和姑姑在外头太过招摇,实在是荣家处境如履薄冰,可这些年,哥哥却从未说过荣家的难处,给他和姑姑撑着一片无忧无虑的天。

    他从前怎么能嫌哥哥沉闷无趣怎么能那么混蛋

    “哥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平安无事”荣忆望着荣峥紧闭的眼,血色渐失的脸,心如刀绞。

    军医紧急救治,他们带来的所有药,也都有条不紊的安排进治疗中。

    而就在这时,钟副将忽然进来,一身的战场血色风霜,他急道“将军还没醒”

    荣婳和荣忆站起身,军医转头看向钟副将,蹙眉摇摇头。

    钟副将眼眶微红,对军医道“一定要让将军醒过来突厥仗着他们重伤了将军,言语嚣张,士气高涨,若是城破,这满城的人,都活不下来”

    荣婳蹙眉,得鼓舞士气守城,至少得撑到江淮送来兵器,让他们能够打出去,不然的话,一旦城破,以荣峥的情况,便是连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荣忆于此时走出来,看向钟副将,掷地有声道“如果我穿上哥哥的盔甲上阵,装作是哥哥,能不能鼓舞士气能不能让突厥忌惮”

    钟副将转头看着兄弟俩相像的脸,眼里燃起一丝希望“两军交战,很难看清正脸,若是可以,是个法子”

    “好,我去”说着,荣忆便去取荣峥的盔甲。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条鞭子从他身后甩过来,将他缠了个紧,随后身子被重重一扯,未及反应,荣忆已被拉到柱子上,三两下被荣婳绑住。

    荣忆大惊“姑姑”

    荣婳冲他笑笑,说道“就这上战场”她被江淮教过一阵子,蒋澄泓那种军中都尉,都在她手里走不过一招。

    荣忆被荣婳“看不起”,可他却一点儿顾不上生气,挣扎道“姑姑,你放开我啊”

    荣婳看看榻上昏迷的荣峥,再次看向他,认真道“你们兄弟俩,总不能都搭上。不然我这做姑姑的,是真没法儿跟你爹交代了。好在,你们兄弟俩的长相,都随姑姑。”

    荣婳冲他一笑,转头对屋中人命令道“看好他谁也不许放开”

    说罢,荣婳看看玉骨,玉骨明白,转身帮荣婳取下了荣峥的盔甲,一同拿着进了侧室。

    钟副将看着方才动作干脆利落的荣婳,心下当真是又担心又放心。

    侧室中,玉骨帮荣婳换上荣峥的盔甲,好在甲胄只过膝盖,并没有显得太大,也恰到好处的遮掉了她胸前的起伏。

    换好盔甲,荣婳擦掉脸上全部的脂粉,取出随身黛笔,对镜加粗眉毛,加深眼窝,并在五官轮廓处,以深色勾出棱角,霎时间,整个五官都锋利了起来,竟真的看起来像个秀气的少年郎。

    整理好妆容,荣婳从玉骨手里接过盔,稳稳戴上,随后挂好她的剑,又取过荣峥的枪,走了出去。

    荣婳出去的瞬间,所有人怔住,竟真的看起来和大将军很像。若是凑近看,她纤细的身子在盔甲中显得细小,但远看,丝毫看不出什么破绽。而玉骨,本就生得爽利硬气,眼下换上盔甲,倒是比男子还精神。

    荣忆见她出来,再次挣扎急道“姑姑姑姑你放开我”

    荣婳理都没理他,直接走到钟副将面前“走吧。”

    钟副将点头“好”

    在荣忆着急的一声声姑姑中,荣婳随钟副将出门,玉骨亦持枪陪在荣婳身边。一行人出门上马,直奔城楼。

    钟副将看了看身边的少女,举起大旗,高声道“大将军无碍,力抗突厥,坚守城门”

    钟副将一路喊过去,就像是一剂定心丸落到了众人腹中,逃亡的流民慢了脚步,留在后方的将士心中再起信心。

    众人在城楼下下马,疾步上了城楼,荣婳身披荣峥的盔甲,出现在城外突厥人的眼中。

    突厥将领蹙眉,用突厥语跟身边人说道“这些汉人是铁打的吗这就起来了”

    荣婳的出现,让突厥重伤汉人大将的嚣张气焰,一下落了八成,一时突厥众人心里不觉泛起了嘀咕,为什么他们终于有了曾经汉人手中那等神兵利器,他们还能这么硬气

    荣婳站在城楼上,看成城楼外一眼望不到边的人海,心下竟是一点儿害怕都没有。

    这一刻荣婳忽然觉得,几百人是人,但是这么多人,就不是人,是一个数字,一群蚂蚁,毕竟看起来真的很像。

    荣婳就像个吉祥物一样,站在城楼上稳定军心,钟副将在一旁主持放箭投火,配合的天衣无缝。

    突厥士气渐弱,汉军信心大涨,不多时,突厥便见败退之势。

    可攻了这么多天,突厥又怎甘心就这样败退。酉时消停了约莫一个时辰,天快黑时,突厥忽然再攻。

    而这次,他们上了盾兵,一路挡着城楼上雨点般的箭矢,朝着城门处而来,中间夹杂着抬着巨木的士兵,朝城门撞来

    钟副将蹙眉道“得出城迎战,把这批盾兵灭了。还真是奇了,突厥居然也能有这么大批的盾。”毕竟他们资源匮乏,能铸造出那么些好兵器已是不错,现在居然还有盾兵,看来突厥人也进化了。

    钟副将看向荣婳“出城迎战,你行吗”

    荣婳刚才一直在城楼上看着,基本见识了一些突厥人将领的招式,私心估摸着,她应该能顶一阵子,打退这波盾兵没问题。

    念及此,荣婳便对钟副将道“行,走”

    说着,荣婳随钟副将一同下楼,她不懂调兵遣将,站在光线较暗处,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态,在一旁等着钟副将点兵。

    待集结妥当,荣婳率先上马,打开城门,带着一众士兵就杀了出去。

    突厥大军有城楼上箭兵牵制,短时间内无法冲上前。等他们全部出去,城门再次关进,跟那些盾兵打在一起。

    这虽是荣婳第一次接触真正的战场,但许是局势太过紧张,她连害怕都没想起来,出去就马上持枪和突厥人打在一起。

    玉骨本还有些担心,但见荣婳这么淡定,反而是有些出乎意料,专心围在荣婳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打了一阵子,玉骨发现,荣婳招式虽然利落,但是她打突厥,跟打江大人差不多,根本不下死手,不杀人。

    玉骨“”也罢,本来也是临时抓出来的,还是别让她杀人了,省得真的被吓着,现在这气势挺好。

    念及此,玉骨黏着荣婳更紧了些,专门跟在荣婳身边补刀,荣婳打到一个,她就一枪补上去,将人杀了。

    将这一波盾兵杀退,众人正欲开城门退回去,谁知远处突厥的队伍中,居然又补上来一批盾兵,盾兵举盾疾行,城楼上的箭矢落在他们所举的盾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荣婳到底是女孩子,这会儿体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了,看着补上来的盾兵,烦道“怎么又来”

    不得已,没能退回去,一群人又跟新一批的盾兵打在了一起。

    也不知打了多久,荣婳明显感觉手有些发麻,有些握不住枪了,而远处的突厥将领,也发觉队伍中那个“荣峥”,似是有些体力不支。

    他当即了然,看来是伤没好透,就强上战场,这不是送死吗

    念及此,突厥将领手一挥,下令所有盾兵,全部冲上去,杀汉人大将,攻破丰州城门

    眼看着杀上来的盾兵越来越多,荣婳终是体力不支,被打下马来。玉骨见状,连忙跳下马,护到了荣婳身边,和盾兵厮杀起来。

    这一刻,荣婳只觉眼前到处人影,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也看不清对方的招式,凭借直觉和本能,像个打架机器一样,和那些盾兵周旋。

    可盾兵是那么的多,打退一波又来一波,接连不断,像是杀不完的蟑螂。

    打退身边的这一波,好不容易有了片刻的喘息的机会,玉骨忙问道“将军,你可还好”

    荣婳扶着枪,喘着气道“玉骨你跑吧,我不行了,死都比这舒服。”

    这种时候还能说出这种话的,也就只有他们小姐,玉骨失笑,一脚踹开一个扑上来的盾兵,对荣婳道“别说什么丧气话你多厉害”

    荣婳亦笑,是呢,她好厉害,都上前线打突厥了呢。

    而就在这时,玉骨又道“胆子放大杀”

    荣婳身子一凛,杀就杀

    荣婳斗志再起,也终于放开手脚,招招见杀机,许是打麻木了,她手中进敌人身体中时,竟也没有丝毫的惧怕。

    但斗志归斗志,体力还是不受她左右的,支棱了一阵儿,荣婳真的是感觉不行了,忽觉后背重重挨了一脚,往前匍匐两步,直接跪倒在地上,随即头顶就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刀砍了下来。

    刀刃相接的刺耳声响起,玉骨拦下那把刀,狠狠抬了出去,荣婳起身,紧着追了一枪出去,杀了那个险些杀了她的突厥人。

    荣婳和玉骨两个人配合的极好,但配合的再好,也渐渐落了下风,身上挨的打也越来越多,幸好有玉骨在,她还没受什么伤,但是她感觉,在这么打下去,她和玉骨指不定就得交代在这儿。

    也罢,荣家从祖父辈到荣峥这辈,守了河东道四代,她就算死在这里,那也是荣家给祖宗争光。

    念及此,荣婳基本已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看着眼前的突厥人,她忽然发现,她没有害怕,也没有担忧,死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只是随着眼前的人影越晃越多,荣婳忽然想起了江淮。她低低笑笑,有些可惜,没有好好和他说过自己真实的心思。

    她想他了。

    她一直拉不下脸面,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心中那些怪异的感觉,可到了现在,生死关头,她忽然觉得,自己曾经在意的面子,在意会被人笑话的那些想法,真的很可笑。

    光鲜亮丽的身份,取之不尽的钱财,都及不上此时此刻,她想让荣峥平安,想和江淮再吃一碗面的愿望。

    她以前,为什么要在意江淮是不是状元呢若是这次能活下来,别说他不是状元,就算他一无所有,她也想和他在一起,至于别人会不会笑话她,真的一点儿也比不上和他手牵在一起,让她来的安心。

    腿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荣婳直接单膝跪倒在地,她回头看去,正是一名突厥兵,掷出盾牌砍在了她的腿上。

    见她跪地,十几名突厥兵一起涌来,荣婳心中只剩下念头完犊子了。

    就在她准备坦然赴死的这一刻,忽听城门打开的沉重声响起,随即一片箭雨射来,眼前的突厥兵全部倒下。

    荣婳回头看去,城楼上的篝火下,正见江淮骑在马上,持枪率兵冲了出来,荣忆也跟在他的身边,神色间,颇有几分荣峥的威严。

    这一刻,荣婳深切的觉得,来的不是江淮,是天上派来救她的大英雄。

    荣婳看着大批的将士冲出来,终于意识到,兵器到了,能正面打了

    果然,紧着荣婳就见无数的将士,每人身背四五把兵器,冲出来和突厥人打在了一起。断掉一把立马就换,大大增加了战斗力。

    大批的将士,乌泱泱的压了出来,好似墨色的海浪般,一下将所有突厥的盾兵淹没。

    见大越大军出来迎战,突厥也下令,远处的军队攻了上来,两军交汇,打在了一起。

    耳畔战鼓声,嘶吼声不绝于耳,荣婳听着竟觉有些热血沸腾,玉骨忙走上前来,将荣婳扶了起来,二人相视一笑。

    “绒绒”江淮焦急的声音入耳,荣婳回头看去,正见江淮下马,朝她跑来。

    荣婳擦去流到脸颊边的汗水,朝他笑开。

    江淮几步到了她的面前,一把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毫不留情道“你好大胆子居然就敢出来迎战”

    被他训了,荣婳一点儿不开心也没有,反而伸手抱住了江淮,两副盔甲相撞,真的一点儿也不温暖,但是心里却宛如阳春三月。

    她摸着江淮的后背,在他耳边道“不是你说的吗我能做到而且,我真的做到了。”

    江淮闻言失笑,又气又好笑,他松开荣婳,凝视着她的脸,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污渍和汗水,眼里满是险些失去她的惧怕,随即感叹道“没事就好这世上,真找不到第二个你这样的女子。”

    荣婳却挑眉道“玉骨不就是。”

    江淮笑而点头“是是是,你们主仆俩都很厉害。”

    远处的突厥将领,看着大越军中,又是抱又是捧脸的两个将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是大为震撼,想不到荣家狠了四代,到荣峥这辈上,居然会好上这口,玩儿的真花啊。

    荣峥风评被害。

    大军出来后,城门已经关上,江淮松开荣婳的脸,对玉骨道“照顾好你们小姐。”

    说着,他再次提枪上马,直接冲进了最前线。

    荣婳在后面看着,见江淮精湛的枪法,在军中宛如战神临凡,势不可挡,不觉“啧”了一声,当初决定给状元提亲时,她死也想不到,能弄着一个这么好的,文武双全,有钱有脸。

    荣婳收回目光,和玉骨一起找回自己的马,骑上去,休息了片刻,继续去杀突厥人。

    而荣忆,居然也杀得格外起劲,李直等人护在他的身边,似乎都出不上什么力。

    荣婳微微蹙眉,江淮怎么把他给放出来了不过大军都出来了,比刚才安全了很多,放就放了吧。

    而且荣婳挑眉,荣忆这段时间是不是有好好练武,打了这么久居然没见落下风。

    两军打的难舍难分,而就在这时,江淮忽见突厥队伍中射过来一把箭,射死了他身边一个突厥人。

    江淮似是意识到什么,连忙下马,将那突厥人的尸体翻了过来,果然见箭上附着一张字条。

    他连忙打开,但见上面写到“不能这么打下去,老子要烧去粮草,烧完彻底暴露,派人来突厥营地接应我们”纸上还附着突厥营地的路线图,以及见面时的鸟鸣暗号。

    是一直给他们传军情的哈林部落的人,江淮忙朝突厥队伍中看去,却看不到任何异样。

    他明白,只要突厥粮草被烧,大军就得撤退,再开战,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可是眼下荣峥重伤,他得率领大军,派谁去接应呢

    想了半晌,江淮看向荣忆和荣婳,以及钟副将。突厥主力现在都在这里,只要他牵制住突厥主力,荣婳他们去接应,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而且,还能让她远离战场。

    做下决定,江淮打出一条路,回到荣婳身边,高声对一旁的荣忆和钟副将“荣忆钟副将过来”

    二人打出来,来到后方安全之处,钟副将问道“江大人有何吩咐”之前他一直以为江淮只是个文官,但是刚才,那精湛的枪法,他深深被折服,而且,江大人的枪法,像极了当年定国公府家传的那套枪法。

    江淮将手里的字条交给钟副将,然后对荣婳道“哈林部落的人,现在要去烧噶布的粮草,但是需要人接应,我腾不开身,需要你们去。”

    荣婳道“我祖母部落的人好”

    钟副将应下,当即调出一队精锐,众人齐齐上马,江淮道“你们从侧翼绕道,我会牵制大军,保你们安全。”

    荣婳应下,正欲上马,却被江淮拉住手腕“小心。”

    荣婳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一步上前,伸手揽住江淮的脖子,踮脚亲了上去。

    “唔”

    “嘶”

    “哈,哈哈”

    在场众人尴尬的各自转头,江淮人却傻住了不是这不是他上次想干没干成的事儿吗怎么变成先被她给亲了呢为什么她爱上自己后,还是觉得自己不如她胆子大。

    江淮心砰砰的跳,未及反应,荣婳却已松开了他,低语道“江淮,我喜欢你,独一无二的那种喜欢。”

    说着,荣婳冲他一笑,转身上马,带着众人从侧翼扬长而去。

    江淮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舔了舔,好甜

    他笑着转身,重新上马,带人去拦截追击的突厥军。

    按照钟副将手里的小地图,众人一路赶,约莫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到了突厥营地附近。

    看着远处隐约的篝火,众人下马,匍匐前进。

    而就在这时,他们忽听一段鸟叫声,正是纸条上所写的暗号,钟副将立马回应,不多时,便见一片厚厚的枯草中,陆陆续续站出来一百来个人影。

    荣婳等人愣住,这么多人

    而就在这时,为首的两个走上前,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荣婳见那两人留着突厥大汉标准的络腮大胡子,身材强壮,穿着一身皮毛,头戴毛毡朝他们走来,看起来都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二人上前,其中一个眼中满是迫不及待,打量一番荣婳身上的盔甲,动容道“荣峥”

    荣婳直了直背,咽了口吐沫,把声音弄粗了些,干涩的回道“嗯,嗯”

    那人彻底笑开,一步上前,对荣婳道“我是你爹”

    荣婳一听火了,哪有上来给人当爹的当即骂道“我是你爹”后两个字,她咬得格外的重

    那人愣了下,随即失笑,而后道“我是荣陵”

    荣、荣陵

    队伍中的荣忆,一把拉开身边的人,几步冲上前,目光震惊的黏在那人的身上。

    荣婳闻言愣住,几番上下打量,确实从他那双眉眼处,看到几分自己爹爹的影子,狐疑着“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荣陵当即骂道“死个屁”

    随即便听他道“当时突厥打进长城内的朔州,我和定国公世子打退他们,带着三百人追着他们的大汗,一路追到哈尔和林,打进他们的牙帐,结果他娘的就回不来了。”

    当年年轻气盛,压根没考虑过什么穷寇莫追那一套,打得突厥大汗落花流水,但也因追得太远太深入,困死了自己。

    荣陵身边的那名大汉道“具体的事,等回去再详说。”

    荣陵点点头,对荣婳道“我真的是你爹,不然你当谁会给你一直传突厥情报,我们混进葛布部落的军队有些日子了。”

    荣婳看着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哥哥,一时语塞,心间情绪格外的复杂。

    咋说呢确实从样貌中,他有些像父亲,也有些像母亲,还有些像荣峥和荣忆,但是和家里祠堂里的那副画像上的少年将军,差别也太太太大了吧

    幻灭

    荣婳干巴巴的道“我不是荣峥,我、我我是你妹妹。”

    “妹妹”这回换荣陵愣住“我是独子,哪儿来妹妹”

    荣婳道“那什么,你死了之后,不是爹娘以为你死了之后,接受不了,才生了我。”

    荣陵万没想到自己多了个妹妹,看着荣婳,又亲近又陌生,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一旁一直看着他的荣忆,忽然道“爹”

    荣陵诧异回头“你是”他当时走时,妻子刚好又怀了身孕,莫非这个少年,是他次子

    荣忆从他探寻的目光中,明白了他的疑惑,走上前,目光像看着珍宝一般,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睛,点头“嗯,二儿子,荣忆。”

    “哈哈哈”荣陵笑,“哈哈哈哈”荣陵又笑,他伸手扣住了荣忆的肩头,紧紧捏住,不住的看他,激动地连话都不知道这么说,连连道“好好”

    这时,荣陵身边那位大汉再次开口“先办正经事,有的是时间让你认亲。”

    荣陵点头应下,恋恋不舍的松开荣忆的肩膀,指指身边那名同伴,对荣婳道“他便是定国公世子陆湛,你叫他陆大哥便好。”

    又对荣忆道“你叫陆伯伯。”

    荣婳和荣忆看看陆湛,有些吃惊,竟是定国公世子,当初不是说定国公府通敌是他们害死了哥哥但是现在看着,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众人现在都是满腹疑惑,但时间紧急,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二人便转身行礼。

    “陆大哥。”

    “陆伯伯。”

    陆湛含笑应下,回了礼,转身指着营地道“我们现在去烧粮草,你们在这里等着,粮草一旦烧起来,我们就会暴露。突厥营地中现在有五千多人,等粮草一烧,我们就得有场恶战,到时候尽量往回逃。”

    而这时,一旁的玉骨忽然道“倒不如一起去。”

    众人转头看向忽然说话的玉骨,陆湛道“不成,得有人接应,不然很容易被困住。”

    玉骨一笑,从怀中取出好几个布包,拿在手中扬了扬,对荣婳道“小姐,当时岐州山里的曼陀罗花粉,我都制香了。”

    “哦豁”荣婳闻言当即大喜,激动道“好玉骨”

    那等下点燃粮草,香粉往上一散,那画面得多美哈哈哈哈,荣婳想想竟然还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玉骨冲她一挑眉“我分解药”

    荣婳应下,转头对荣陵道“听玉骨的,我们有好东西一起去”

    玉骨带的解药,共二十人所用,荣陵、陆湛、荣婳、玉骨、荣忆、钟副将六人,又从荣陵带来的人中,挑了十四人分药。

    服下解药,荣婳指一指他们的来路,对荣陵带来的人以及自己带来的将士们说道“你们退,退得远远的。”

    陆湛不解“到底什么好东西啊退远了不好吧一旦出事,接应不急会很麻烦。”

    荣婳道“不退才麻烦,赶紧退”

    看着荣婳这么笃定的模样,陆湛狐疑着应了下来。看着众人退远,荣婳一挥手,二十人就往突厥营地挪去。

    荣陵等人早已踩好了点,找到地方,便点燃火把扔了进去。

    二十人分头行动,很快,突厥营帐着起大火,整个营地乱了起来,有人被发现,已和突厥士兵交战在一起。

    而就在这时,玉骨一下跃进突厥营地,取出怀里的曼陀罗香,直接将香粉散在了大火上。

    一股浓郁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紧接着,众人便见,那些跟他们打在一起的突厥士兵,像着魔了一样,各个行止古怪起来。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突厥语,对着空气自说自话。

    荣陵和陆湛都看傻了,立时瞪大了眼睛。

    看着营地里手舞足蹈,忽哭忽笑的突厥士兵们,陆湛朝荣陵比了个大拇指“你这妹妹,人才啊”

    荣陵看着荣婳,一脸的与有荣焉,他们荣家从男到女,就没有怂的

    粮草全点着,荣婳振臂一挥“跑”

    二十人跳出营地,朝来路跑去,而营地中的突厥士兵,全部沉浸在幻象中,一个也没追出来。

    众人在草原上狂奔,荣婳哈哈大笑,爽呆了这辈子也没快乐过哈哈哈哈

    荣忆亦是笑,但目光一直看着身边的荣陵。

    他的眼里满是仰慕和依赖,没人知道他此刻心间有多激动当初在岐州,他中幻的时候,他就看到自己和父亲一起上阵杀敌。那个画面他记了很久很久。

    本以为那是个一辈子都不会实现的遗憾,但没想到,他的父亲,居然没死没死

    虽然嗯,形象上和想象中差距极大,但是他还是好激动啊他终于和父亲站在一起,在战场上,火烧了突厥大营。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血,反而有些有趣,但,他知足了

    陆湛跑在荣陵旁边,看着哈哈大笑的荣婳,心情莫名也跟着好了起来,这姑娘真好

    他忽然对一旁的荣陵道“贤弟,我有个儿子,若是当初定国公府出事的时候没被牵连,应该有二十了。如果我回去后,他没成亲,你这个妹妹,我想”

    “闭嘴吧你”荣陵瞪了陆湛一眼“这就惦记上我家小妹,而且我妹妹要是嫁你儿子,我日后不是要矮你一辈,不成”

    陆湛舔舔唇,语气间难掩失落,讪讪道“我就说说。”

    其实今天看荣陵亲人相认,他心里真的失落,定国公府已经没了,这么些年也没有妻儿消息,真不知道他们当初有没有被牵连。

    荣陵觉察到陆湛的情绪,对他道“没事,若真的什么人都没剩下不是早跟你说了嘛,大不了等回去,你改个荣姓,当我兄弟便是。”

    陆湛看看他,抿唇一笑,这些年他和荣陵,也和亲兄弟差不多了。

    众人一路跑到他们的人等候的地方,这才都气喘吁吁的停下,一行人转身,看着熊熊燃烧的突厥营帐,心情大好,都看看彼此,在寒风中笑得格外赤城。

    荣陵看向荣忆,伸手一把搂住他的肩,像好兄弟一般,将他拦着。搂着儿子,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火,荣陵心里无不激动,这一次,当初跟着他和陆湛出来所有的兄弟们,都能回家了吧

    荣忆则一直看着荣陵,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就这么一直静静的看着。

    见众人休息的差不多了,荣陵忽然高声道“回家回家”

    话音落,随他们同来的一百多人,齐呼回家,场面一时令人眼含热泪,整整十六年他们终于能回家了

    荣陵松开荣忆,让他走在自己身边,一同踏上了返程的路。

    草原上寒风凛冽,但丝毫不能阻挡他们此时心中的热情,月色下,众人面上皆是喜色。荣婳等人也是现在才知道,和荣陵陆湛一起来的这百来号人,都是汉人,都是当年跟着他俩一路打进哈尔和林的生死兄弟。

    这时,荣婳方才问道“对了”

    她看看陆湛,不解道“陆大哥,冒犯了,就是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这些年,我们一直以为,哥哥的死,和你们嗯定国公府有关。”

    陆湛冷嗤一声,对荣婳道“是姓易那个老贼干得。”

    “易公公”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陆湛点点头“皇帝年轻时,信任宦官,我爹一直和宦官势力不大对付,当年所谓定国公府通敌,便是那群阉党弄出来的事。”

    荣婳想起这些日子来,荣家遇上的事,低低骂道“朝堂真的黑暗,狗皇帝的窝里里外外都是黑的。那您要回去翻案吗”

    陆湛摇摇头“当初我若不是和你哥哥一路追到哈尔和林,被困在突厥,我恐怕也难逃一死。皇帝不是都快不行了吗等新帝登基,阉党的势力肯定要清理,到时候不用我费心思,这案子都能翻。我现在只想回去,找找妻儿。”

    荣婳点点头“那祝陆大哥得尝所愿。”

    陆湛笑道“借小妹吉言。对了”

    荣婳看向陆湛,陆湛对她道“等回去,不要再提我姓陆,更不要提及我旧时的身份,以免引出别的麻烦。”

    荣婳回到定国公府至今还背着通敌的罪名,她晓得轻重,立马应下。

    随即,她目光落在陆湛的脸,在他的大胡子里看了半天,忽然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陆大哥你,总觉得陆大哥像个什么人,但又说不上来。”

    陆湛伸手摸摸满脸的胡子,说道“许是大众脸,长得像的多。”

    “嗯”荣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而就在这时,荣陵看向荣婳,问道“妹妹,哥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哦”荣婳道“荣婳,小名绒绒。”

    “好,绒绒。”说着,荣陵伸手掐了一下荣婳的脸,忽就觉得,他小时候他爹娘怎么就没想起来给他生个妹妹玩儿啊多可爱啊

    荣婳忽然被掐脸,摸着脸看向荣陵,许是那种骨子里连着的血脉亲情,她忽就觉得,好像跟哥哥也没那么刚才那么陌生了。

    荣陵接着问道“对了,荣峥的伤势如何了还有爹娘,你嫂子,他们现在都在哪儿”

    说起荣峥,荣婳的脸垮了下去,眼里复又漫上一层泪,荣陵见此,明显慌乱“小妹,你别吓我,荣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