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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驯养
    记住瑶姬口述的内容后,顾桢在夜色中推开窗,削瘦身影鬼魅般消失不见。

    他要去给暮崇王寄信,一封同意两国联盟的友好信件。

    瑶姬做事有自己的考量,即便有时没将事情全貌讲给他听,顾桢也不在意。

    无论发生何种状态,他都能确保瑶姬的安全。

    只要他活着。

    屋内安神香已燃尽,余韵却仍绕梁不散,让准备就寝的瑶姬卸去一身疲惫。

    她将近日得到的所有情报在脑内整合一遍,愈发下定决心,再次购买了一张提示卡。

    账户余额130个行动点。

    “玄行何时会重新出现在靖炀”

    听到这个问题后,提示卡转了又转,显示出靖炀王宫内几个殿宇的装饰。

    惹眼的红绸和囍字缀以尊贵无比的金色,为本就奢华无比的宫殿,更添生气和吉庆。

    路过宫人端举着装满金银和瓜果的托盘,低头疾行,大多是瑶姬眼熟的面孔。

    不过这些人面上毫无即将操办喜事的悦色,反而各个沉着脸,有的甚至还趁人不注意,偷偷抹去眼角的泪。

    至于那位走在队伍前头的领事,瑶姬认不出。

    从身形和相貌,乃至穿着打扮来看,都不像靖炀人。

    画面戛然而止,没能透露给瑶姬更多的信息。

    她望着雕凤的房梁,喟然长叹。

    此等规模的布置,可非常人能享啊。

    那个疯和尚,会在靖炀筹备一场浩大婚礼之时潜来。

    瑶姬想为突狄王办接风宴的消息一传出去,朝中那些臣子欣喜得差点老泪纵横。

    陛下不抗拒与突狄王的接触,这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在未见到突狄王真容前,不少人都捏了一把汗,生怕对方相貌太粗鄙,难以与他们的国君相配。

    幸好老天眷顾,这突狄王不仅俊朗非凡,连体魄都如此强健,孔武有力,真是同陛下联姻的不二人选呐。

    也是他们未来真正国君的最佳人选。

    众臣虽没敢把后面这句话明说出来,彼此却也心照不宣。

    陛下说到底也是个女人家,暂时把持朝政罢了,等嫁给夫家,多半还是会退居幕后。

    两国联姻,无论名义上说得多好听,真正的王却只能留一位。

    而粮草富强的突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走到末路的靖炀低头。

    在这乱世中,能有强国可依附已属实不易。

    毕竟百姓过上太平日子,让靖炀的兵力和粮草足以抵抗虎视眈眈的绥廉,才是重中之重啊。

    瑶姬近日才认下的妹妹瑶音,因性格略疯癫,总为朝中各臣所鄙夷。

    但此次洗尘宴的事儿,倒也尽全力配合瑶音的调配。

    甚至有人大胆猜测,原本对联姻强硬抗拒的陛下,之所以会态度有所缓和,跟这位妹妹所带来的影响不无关联。

    有着这层缘由,瑶音张罗起来不知不觉间,得到了更大助力,无论如何指示调配,几乎都没受到任何阻碍。

    甚至由于瑶姬的信任,连进展也只是做做样子汇报,根本无人细究。

    在周蕊蕊等姐妹的帮衬下,瑶音做事也由最初的畏缩,变得愈发能放开手脚。

    甚至当瑶姬定下三日的期限后,她也能拍着胸脯保证完成。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着。

    次日傍晚,瑶姬去崇奉殿内看望郎元,对方正巧生死时速地赶完了城防图的最后一笔。

    这工程着实不小,听侍奉的宫人汇报,郎元每日只睡两个时辰,连用膳时都边吃边画。

    活像上满了弦。

    “如何”瞧瑶姬面沉似水地审视着图纸,郎元乖乖站在她身侧,语气中充满等待夸奖的期待。

    须臾,瑶姬仔细将图纸卷好,笑着帮他松了松脖子上的环箍,让那即将要刺破皮肉的密齿,稍稍松退些。

    “做的好,真是辛苦你了,小郎君。”瑶姬伸手帮他捋顺垂在腰间的细辫,柔声赞道。

    郎元痴迷地目光随着瑶姬的手移动,待那温暖的触碰抚至头顶,不由得享受地微微眯起眼,下意识低头高大身躯,让她的动作更方便些。

    能得到此等慰藉,这两日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他甚至可惜没能睡得再少些,好更早让瑶姬对自己展开笑颜。

    感受瑶姬的轻抚顺着细辫缓慢落在脸颊,郎元的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起来。

    以往他们二人是何等的亲密,在猎场学骑马闲暇时,瑶姬与他就平躺在青草地上,嘴里咬着长草互相打斗。

    绝大多数情况下,郎元都会不敌战败,便借此赖在她膝上枕一会儿,翘着二郎腿带她数交叠云层下的飞雁。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眼前这种程度的亲密

    郎元双目现出忍耐后的红丝来,他颤抖着将大手覆在瑶姬的手背,试探着,犹豫着。

    当他发现瑶姬果真没躲,反而默许了他的进一步靠近时,黑眸中的雾气顷刻转化为铺天盖地的爱意。

    “阿瑶”

    细细品尝着这两个珍重在心尖儿上的字,郎元的声音染上似有若无的哽咽。

    脆弱无助的模样,与他健硕高大的身躯很是不符。

    如同被主人遗弃的巨狼,在得到其偶然回眸时抑制不住的欢喜和胆怯。

    “小郎君,你有没有后悔过对我做的那些错事”瑶姬凝视着他漆黑的眼眸,目光逐渐忧伤,似在缅怀那些回不去的过往“你知道那是错的,对吗”

    郎元喉咙滚动,眼尾的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坠落而下。

    也许他本就不想忍。

    他知道,阿瑶的心肠最软了,她最受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落泪。

    尤其是她珍爱的人。

    果然,瑶姬动情地蹙起秀眉,疼惜着帮他将泪拭去,纵然满目怜爱,却仍嗔怪道“郎元,你曾把我的心揉碎过,你可知”

    “对不起对不起”郎元紧握她的玉手,痛苦底下头,将其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肩膀颤抖不止。

    “答应我,你再也不会伤害我。”瑶姬用另一只手抬起他的头,轻咬朱唇,委屈得让他恨不得递条带刺长鞭,让她狠抽几下出气。

    “阿瑶,是我糊涂从今后,我再不会伤你分毫,我发誓”

    说着,郎元怕她不信,目光急切地在桌案上寻了圈儿,原想找把刀之类的东西割破手掌起誓,却一无所获。

    崇奉殿内,没有任何利器。

    眼瞧着瑶姬正注视着他的举动,郎元毫不犹豫朝掌心咬去。

    “笨蛋,这是做什么”瑶姬赶忙拦住他,气恼地用手点指他的眉心“还是这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好端端的干嘛伤着自己”

    郎元的脑袋随着她的点指变得晕乎乎的,如同醉饮数十坛美酒,连思维都跟着发飘。

    阿瑶还在乎他,心疼他。

    真好,他的阿瑶又回来了。

    瑶姬宠溺地继续抚摸他的侧脸,撒娇道“你不伤我自是好的,可若有人要伤我”

    陶然忘忧的郎元猛然僵住,沉醉中的黑眸豁然浸进不见底的阴霾。

    额前青筋暴起,遏制不住的杀气自周身迸发。

    “谁敢伤你。”

    瑶姬目光淡淡扫过他颈上坚不可摧的环箍,欣慰笑道“有小郎君在,我自是放心的。”

    既然她身边有这么多疯子,不为己所有多可惜啊。

    烛火摇曳,瑶姬在崇奉殿留的时辰很久。

    待她离去时,郎元站在院门口依依不舍望着她的倩影,屡次恨不得冲到她身边,将她拽回怀中。

    却在脚即将踏出庭院时,硬生生止住了。

    瑶姬说过,不许他私自出崇奉殿。

    郎元难耐地来回走着,细辫甩来甩去,倒弄得心头烦躁之意更甚。

    瑶姬的身影越远,这股燥便越浓,让他无名火起,恨不得将恼人的院墙砸得粉碎。

    忍耐,忍耐。

    阿瑶会生气的。

    郎元痛苦地揪住长发狠扯几下,用痛楚强行将理智唤回。

    万万不可再惹阿瑶动怒,忍到明天就好了。

    阿瑶答应过,明日还会再来。

    抱着这令人欢喜的希冀,郎元靠着院墙滑坐在地,将右臂搭在屈起的膝上,怒视那轮不懂事的残月。

    落得最好快些,再快些。

    他此生还从未如此期盼过朝阳。

    待完全脱离郎元目之所及处,瑶姬揉揉有些发酸的脖颈,将卷好的图纸在空中晃了晃。

    黑暗中,一双手自阴影中出现,将其接过。

    “跟突狄侍卫核对下真假。”瑶姬仍自顾自朝前走着,未曾有片刻驻足。

    顾桢清俊的面容由暗现至月华下。

    他步履轻松地跟在瑶姬身后,手里掂量着那图纸“何须费此功夫”

    想控制郎元,只需几根银针下去便可如意。

    “你的操控术能蒙蔽世人,却唯独骗不过那个臭和尚。”瑶姬轻挑眉梢,言语间尽是寒霜。

    顾桢抛接图纸的手一顿“你意欲何为”

    秋风骤起,将夜间的露气又淬入更浓的湿冷。

    奇妙的季节,昼夜温差总是如此之大,稍不留意便易惹上风寒,让病邪入体。

    好在瑶姬此行着的披风足够厚。

    落叶飘零,徒剩枯枝的树梢头挂着下弦月,如同一抹嘲讽的笑,高高在上俯视苍生。

    “杀玄行。”瑶姬轻扬唇角,一字一句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