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什么”叶然强行逼迫自己看了眼照片,紧紧一秒就飞速闪开了,高航对这孩子自欺欺人的行为表示无语,拍了拍他的肩膀。
“标记死者,”高航道“这种行为一般出于凶手内心的某种情绪或渴望,死者身上可能有某些特质令凶手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比如幼年时期曾遭受过女性的虐待;又或者凶手本身对于性具有躁动不安的期望,性狂热或者性虐待什么的,所以他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情感。”
叶然仍然无法理解“他不知道这样做会很明显吗”
“没用的。”高航说“既然已经做到杀人碎尸这一步,理智层面的东西已经失控了,标记行为对于凶手来说是一种独特又必须完成的事,你可以理解为一种仪式感。”
叶然被这种另类的仪式感吓到,打了个哆嗦。
裴临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朝着屏幕翘了下食指,示意高航往下翻“血检,伤痕检验报告。”
就如同他们在现场看到的,灌木丛中布满了滴状血迹,周刃用血样做了氨基比林预实验,所有血迹都符合张可欣的dna,也就是说抛尸地并没有发生争斗和反抗,凶手应该是在第一现场完成了杀害,碎尸后进行的转移。
除此之外,死者的手腕、脚踝等多处存在环形皮下出血,也是就约束伤,说明她生前被绳索或其他不易挣脱的东西捆绑过。
唐心不忍直视“她生前被人性侵过。”
破碎的尸体已经被法医缝合过,由于缺少头部,锁骨往上的部分都是空的,这使女孩子的身体看起来纤瘦的可怕。
戚白给否了“不对。”
裴临将视线从屏幕上挪下来,往戚白那边看去,只见他微微垂着眼眸,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无名指,他手部的轮廓像是被剪裁出来的,规整又修长,裴临发现当他对某些事物产生不太好的感官时,总带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
“这些约束伤的线条太清晰了,从伤痕的分布来看,腕骨两侧的伤痕更深,且手掌内部比外部更加明显,这个轨迹表明受害人当时应该是被反手束缚住的,反手束缚比正面更让人没有安全感,也更没有平衡。”
叶然有点发懵的看着戚白,中文他都懂,但串联之后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不明白,别说他,就连高航和唐心都有些云里雾里。
戚白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如果她是被人胁迫的,身上会有更明显的挣扎和抵抗痕迹,约束伤的环绕方式也应该更惨烈一些。”
裴临基本认同戚白的说法,而且能够找到支撑点,他补充道“张可欣除了被束缚外,可能还被蒙着眼睛,如果约束行为是自愿发生的,这就不能简单地被称作为性侵了,而是受害人主动配合凶手的行为诉求,可能是熟人作案。”
高航不明白他是怎么确认蒙眼的,问道“老大,咱们不是还没找到受害人的头颅吗”
裴临示意他仔细看照片“受害人的右腿膝盖外侧有大面积的淤青和皮下出血,分布还比较均匀,如果人在行走的过程中摔倒了,睁眼的时候会对突发情况做出应激反应,你知道自己要摔,肯定会避免关键部位触碰地面或者减少损害面积,她没有。”
“当然,这么集中而均匀的淤青也不像是被人施暴之后留下的。”
唐心点了点头。
高航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毫不吝啬地吹捧道“老大你真牛皮,简直是名侦探柯福尔摩斯裴临南,你说是吧”
他胳膊肘往外一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旁边是戚白,顿时魂飞魄散。
裴临对这种毫无意义的彩虹屁一向无感,并且因为戚白在旁边,他此刻还感到有些丢脸,于是欲语还休的看了过来。
戚白抬眸,发现裴临和高航都在盯着他看,没过两秒,唐心和叶然也望了过来,于是他一时会错意,以为这种吹捧行为是该部门祈求案情顺利侦破的惯例,如果不说点什么就显得很不合群,也很不团结。
于是他安静片刻,淡淡道“嗯,你是开封包青天,你是大唐狄仁杰。”
“咳、咳咳”裴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怀疑他是不是在损自己。
“那什么”裴临自行找了个台阶,阶段性地下了个结论“捋一下,先找从过去五年的碎尸案里找,不要局限,发生过性关系但没成功的也算,碎尸需要的心理素质比较特殊,凶手可能经历了不断自我说服和行为升级的过程,所以不要放过任一点。”
案情讨论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所有人都是天旋地转唯独脑子不转。
裴临就地解散,让他们吃东西的,上厕所的,想回家洗澡换衣服的都速度,自己摸出烟钻回了办公室,烟点上了,没抽两口,他就抱着只闭一下眼的想法睡了过去。
裴临对待自己比较潦草,吃饭睡觉只要是一个人就爱谁谁爱哪哪,带着股很光棍的爱死不死,办公室楼道口都能睡得很香,街边随便买个煎饼果子还是面包就能凑合一顿,只有和戚白待在一起的时候,才孔雀开屏似的穷讲究。
戚白拿着医用酒精和纱布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裴临夹着烟的手垂在外面,整个人歪在椅子里,紧闭双眼,把自己当成了个人形香炉点了,分着叉的青烟顺着他胳膊往上飘,烟头忽明忽灭,马上就要烫到手指。
他把烟头按进了烟灰缸,发出呲啦一声。
这个人睡着的时候眉头皱着,五官都要平和一些,他干燥起皮的双唇微微张开,发出貌似简洁无害的呼吸声。戚白的神色一瞬间有些复杂,发现裴临穿着干净得体的衣服坐在刑侦办公室里的时候,与某些场景下极具反差,这种反差名叫衣冠禽兽,丝毫看不出此人喝多了耍酒疯的那股浪劲
怎么就浪不死你
戚白神色复杂地俯视着裴临,看到他眉骨上随便一糊的创可贴已经翘了起来,只剩下边角料还藕断丝连的扒在他眉毛上,于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拨过裴临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用棉签沾着酒精处理好,用纱布垫上了,如果没有靠椅,这就是一个掌控者的姿势。
这个姿势与他们刚才的分析有着微妙重合,戚白微微一愣。
“你要是再这么盯着我看,我可就要把持不住了。”沙哑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裴临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对于这种猫偷罐头式的关怀感到受宠若惊,所以没舍得睁眼而已,可闭着眼的时候,一切感官都无限放大,每个毛孔都无微不至的感受着来自于另一个人的触摸,呼吸,更何况他还用手摸着他下巴不放,把他的头按在自己小腹上
那滋味简直了。
“我只是在想”戚白居然没有放开他,反而从后面俯下身,一手捏着他下巴,另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措辞了一下道“以这种姿势是怎么发生关系的如果凶手真是以此为目的,那么他至少要让受害人的双脚可以自由活动,不然”
温热湿润的气息扑在他耳根后面,这种距离让戚白冷静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不真实感,就像胸腔里震颤出的共鸣,薄荷洗发露,烟草,和裴临自己身上的皂角味暧昧的交织在一起,周遭的空气似乎升了点温,让他手心变得有点湿漉漉的。
裴临的喉咙一阵发紧,暗哑道“确实奇怪,受害人的胸部被破坏,缺失的部分却是头部,按照常理,这种藏匿行为本应该是在凶手完成标记行为后的一种自我保护,他完全可以将胸部藏匿,而不是自相矛盾,但是小白”
戚白的思绪还沉浸在案子里,就像高中的生理课老师一样,用科学道理解释着人类的繁衍之谜,完全不能理解裴临的满脑子龌龊,他还反问的嗯了一声。
裴临叹息一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声道“你刚刚说那不叫发生关系,叫性交,你做的也不叫这种姿势,叫体位。”
然后他忍了忍,没忍住,抓住他即将离开的手腕,歪头在掌心里蹭了一下“懂了吗”
“什么”戚白一贯冷静的表情出现了刹那空白,等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后,清浅的棕色瞳孔得到了升华,几乎要觉得这人是不是自行带入了凶手的变态心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直白的耍流氓。
裴临就像个饿极却舍不得打开卤肉饭的饿汉,光闻味就觉得无比餍足,他其实还有点意犹未尽,不过触及到了戚白近乎魔幻的神色,才不得已收了手,问“你去哪”
戚白一言难尽道“回家一趟。”
裴临看着他揉了揉手腕,防贼似的后退了几步,貌似闲庭信步,实则像个熟透的虾米,哪哪都红,他简直要被戚白这种时而强硬,时而发懵的模样可怜坏了,于是又开始不怀好意。
“回家的话,帮着喂一下鲶鱼”
戚白仓促的点了下头,拉开门。
“顺便帮我拿一套换洗衣服。”
戚白不知道一个大男人为什么那么多事,敷衍道“嗯。”
“我烟抽完了,车里有包新的,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上来好吗”
“好。”
“做我男朋友行不行”
“行”戚白打发他打发到一半,忽然浑身僵住,猛地回过头。
空气凝固,诡异的沉默。
裴临虽然早有准备,但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回答虽然是假的,但他仍忍不住悸动了片刻,心脏就像坐上了窜天猴,咻地飞上天,欢天喜地的炸成了璀璨烟花,他忍不住噗嗤着笑出了声,心满意足道“你答应我了。”
片刻后,他又拱火道“既然答应了,就别始乱终弃,你看咱们什么时候见一下家长”
戚白面无表情的看着裴临,他笑的直打跌,弯着腰轻轻翘了几下桌子,忽如其来的活泼让眉骨上的伤口被牵动了,于是又抽了口凉气,这么一折腾,案子强压下来的的那股阴霾短暂散去,露出了这个人身上属于男孩的那一部分。
“你到底无聊够了没有”
裴临手背抵着下巴缓了片刻,等脚步声走远了才小声道“我这么无聊那你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阅读